第644章 看似平常實則蹊蹺
第二日,出了件大事。
慈安宮裡的賀太妃病了,派人過來找孟昭召太醫去看看。
孟昭想着大熱天的,三個太醫去都去了,不如給慈安宮住着的先帝后妃們都號下脈,集體診斷調養下吧。
結果這一診,可不得了,郭太嬪竟然診出了近三個月的喜脈。
能住在慈安宮的都是先帝正式給了名分,又生育過子嗣的后妃。那些沒有生育的都送去靜安寺修行了。先帝有九個女兒,這郭太嬪就是八公主的生母。
郭太嬪被檢查出來身孕的那一瞬,先是不敢相信,質疑三位太醫診斷錯了。說要陷害她,污衊她的清白。
孟昭儀待她鬧了一會兒後,冷靜地吩咐,“郭太嬪說得是,清白是關乎九族性命的大事,不可兒戲。郭太嬪,就勞煩您跟着本宮去長春宮歇着。本宮稍後安排姜院使再來瞧瞧。”
那郭太嬪愣怔了一會兒後,就流淚大喊着,“那我還有什麼臉面苟活。”
說完一頭猛地撞了柱子。只是三位太醫在場,緊急施救,沒有死成。
孟昭哪裡知道自己剛剛接管宮權,就接手了這麼個棘手的事兒。
她沒有第一時間跑去找僖嬪,而是跑去找賢妃。僖嬪就是蠢貨一個,只會添亂。拿了主意,喊上她一起擔責就行了。
在孟昭趕過去之前,就有眼線給賢妃回去通風報信。所以孟昭趕去景仁宮時,吃了個閉門羹,被告知賢妃身子不舒服,喝了安胎藥睡下了。
孟昭思量了一番後,去找僖嬪、謝貴人,把事情跟她們簡單講了一番。讓她們拿個主意。
僖嬪:“這個臣妾不懂,孟姐姐拿主意就是了。”
謝貴人:“僖嬪姐姐說得對,我們不懂,孟姐姐拿主意就好。”
孟昭無語地翻了個白眼,“那好。你們跟着我去稟告皇上。”
李北辰聽到這事氣怔了。
他向來孝順,對先帝崇敬萬分。
如今,竟然有人對先帝的女人如此大不敬!
只是郭太嬪的父兄子侄都還是國之良臣,又無法因爲她不守婦道而被跟着全部誅殺。
李北辰面色陰沉,片刻之後怒道,“郭太嬪竟然做出如此不知廉恥、不守婦道之事,拖出去斬了,送回郭家。再給朕查清楚,那個跟她媾和的野男人是誰,查出來五馬分屍。”
衆人威壓之下大氣都不敢出。
孟昭忽而出聲:“皇上,適逢後宮多位姐妹有了身孕見不得血腥。都說家醜不可外揚,若貿然賜死送回郭家,斷然會引起衆人猜測,有損皇家顏面。求皇上對郭太嬪從輕發落,爲皇嗣們積福報。”
李北辰冷冷地打量着孟昭,心道,你這不會是替你爹拉攏郭家在朝中的勢力吧?
頗爲不悅地問道,“你說如何從輕發落法?”
孟昭伏在地上大氣都不敢出,“臣妾以爲,郭太嬪罪不可恕,當嚴懲姦夫,令郭太嬪秘密打掉腹中孽子,再將郭太嬪關入密牢,日日茹素懺悔抄經,爲自己贖罪,爲皇室祈福。”
李北辰心中冷笑,婦人之仁。
“既然昭兒跟朕求情,就由你親自賜死罪婦郭氏。嚴查姦夫,無論是誰,罪不可恕。謝貴人,你一併協理。”
孟昭硬着頭皮帶着太醫,跟謝貴人一起進了密牢。誰知道剛進密牢,就傳來郭太嬪吞舌自盡的消息。
獄卒帶着他們進去了牢裡,看了眼郭太嬪的屍身,發現她嘴角流出許多鮮血,毫無生機地斜躺在牀上。又命太醫檢查了一番,強喂墮胎藥,確認沒有任何生機方纔離開。
而郭太嬪身邊的宮女太監經過百般折磨,卻都個個求饒,都表示根本不知道主子腹中胎兒從何而來。
這樣團結一致的守口如瓶實在少見。只能說明一個問題,他們確實毫不知情。
郭太嬪身邊一直都有婢女跟在身邊,如何做到與人媾和,卻完全不被發現呢?
案子因爲郭太嬪的死亡陷入了僵局。
李北辰下令將郭太嬪遺體亂葬崗秘密處理。
江月白聽聞賢妃來說這件事後,總感覺很蹊蹺,卻又說不出哪裡蹊蹺。
她在腦子裡反覆唸叨着,三個月,三個月。懷孕的日期與自己接近。
那段時間裡,是宮裡最混亂的一段時間。混入了各種閒雜人等,侍衛裡很多已經叛變,有可能趁亂在夜中侵犯或者苟合郭太嬪。
但郭太嬪沒有宮女跟太監跟在身邊的時候應該不多。就像自己,時時刻刻身邊都有人伺候着。這是宮裡的規矩。
除非當時郭太嬪自己與他們走散了,或者主動支開了宮女太監。前一種就是被強迫,而後一種則是有預謀的通姦。
如果是被強姦,那郭太嬪之死就是以死明志,畢竟非她所願。
如果是通姦,那郭太嬪之死可能是假死。真正的郭太嬪可能被用破涼蓆一卷,名義上被拋屍亂葬崗,實際上“假死”,悄悄逃出了宮去。
太醫院在編的田太醫檢查過郭太嬪的死活。
是孟家想要賣郭家一個人情,還是在毫不知情的情況下被田太醫瞞天過海矇蔽了?
江月白抱着這樣的疑慮,給李北辰寫了封信,派素素端了盆茉莉送去勤政殿。
今日在勤政殿當值主管太監的是徐方,吩咐其他小太監以皇上在忙於政務,一臉冷漠地讓素素把茉莉拿回去。
事實上,李北辰確實在忙於政務。
素素又在殿外冒着大太陽等了一個時辰,實在頭暈目眩,便回去了。
樑小寶這幾個月裡,已經培養出了幾個自己的心腹。這幾個心腹悄悄地看在眼裡。待樑小寶辦事回來後立馬悄悄告訴了素素送茉莉來的事情。
送茉莉來,這是江月白跟李北辰約定的暗號,意思是有要事求見。
只是李北辰一直讓徐方伺候在跟前。到了晚上,又去了殯宮跟道衍和尚下棋。
樑小寶一直沒有機會接近皇上。
他早就感受到了徐方對他的敵意,知道今日之事是徐方故意而爲之。
畢竟徐方是徐福海的親侄子,嫌自己擋了道正常。
李北辰今日依然沒有下贏道衍。
氣得要命。 “再來一盤,不信朕贏不了你。”
道衍微笑:“皇上恕罪,貧僧近日勞累有些身體不適,身體十分疲憊,後面需要回慶壽寺靜養一段時日。待貧僧養好身體後,再與皇上繼敘。”
“宮裡有最好的太醫。”李北辰臨時轉了個彎,“朕命太醫先給大師瞧瞧再說。”
大明王朝尚佛禮僧,即使帝王也不可對高僧大德不敬。
待召來太醫一問診,果然有些勞累過度,加上受了些暑熱,所以脾胃虛弱,精神倦怠。
再一細問年齡,自言年已七十古來稀。
李北辰望着眼前精神矍鑠,面少皺紋的道衍。怎麼看都不像七十歲的老人啊。
莫非對方修了長生不老的仙術?還是因爲出生於醫學世家,所以有獨家長壽秘方。
李北辰興奮地問道,“大師,你狀若五十,不知有何秘訣?”
誰不想長生不老,青春永駐啊!
道衍微笑:“這個說來話長。最基本的就是餓則吃飯,倦來眠。吸納肺腑、強筋健骨、適時進補、十常四勿。”
“十常四勿?”李北辰好奇地問道。
道衍頷首:“是也,十常四勿。待皇上能贏了老衲,老衲就把進補方子,還有十常四勿寫給皇上。”
李北辰盯着道衍。
這種說話說半截,留半截最令人抓狂。
只覺得一股氣憋在胸口,盤桓了片刻後,消化一番,方纔逐漸消散。
道衍便在一旁捻着佛珠,垂眸不語。
忽而朗聲讚道:“聖上好耐心好雅量。能控制脾氣者,十不足一。”
“朕已經想殺你了。”李北辰冷冷地盯着道衍。
道衍垂下眼眸,“老僧已然古稀,死於我而言,不過是歸於混沌,或早或晚而已。陛下可聽過扁鵲見蔡桓公的故事?”
再擡起來時,目露精光,令人心神震撼,咄咄逼人,感覺不適。
這不是一個僧人該有的目光。
僧人該有的目光是慈悲而平和,而道衍的目光是銳利而急切的。
李北辰擡眉橫掃了道衍一眼,“所以?朕沒有耐心跟你繞彎子。”
道衍喝了口茶,“陛下的寒毒如今在腠理,如果不及時醫治調理,不久之後就會進入肌膚。”
李北辰聽到寒毒二字,心中一驚,甚少有人知道他中過寒毒,而且當時被樑小寶及時吮吸出毒血,還吃了嘉寧妃給的解毒丹。
難道對方真是高人,能通過觀察就能發現自己中過寒毒?
李北辰按捺住心中的驚訝和疑問,故作平淡地問道,“道衍大師懂醫術?”
道衍一笑,“老衲出身醫學世家,略知一二。”
李北辰驟然面容冷漠,如冰雕一樣沒有多餘的表情,釋放出帝王的威壓。對於道衍的兜圈子,他的耐心接近消耗殆盡。
“聽聞此毒無藥可解,敢問大師,可否屬實?”
道衍毫不猶豫地點頭,“屬實。但也並非無藥可解。”
“此話怎講?”李北辰目光銳利。
“需要一味極爲特殊的仙藥。而此藥可遇而不可求,”
道衍頓了頓說道,“需要一個特殊八字的人,這個人必須是火命,有天月二德星君和天醫星君。每七日取其血作爲藥引,再配以其他靈藥,服用七次。如是一副,可延長五年壽命。只是這樣的八字可遇而不可求,只能依仗於天意。”
李北辰的目光掠過保養得當的道衍,面無表情,“如若遇不見這樣的八字呢?朕的壽命還有幾何?”
道衍神色凝重,“將死之人,多不過一載。”
李北辰面若冰霜,聲音沒有一絲溫度,“一派胡言!敢詛咒皇命。你到底是何人,你如何能有朕的八字?你到底有何不可告人的目的?”
道衍忽而面露冷寂滄桑之色,“皇上如何來到此方世界,心中自有思量。何須與老衲分辯。有異世奇人,因愛生恨想要取了你的性命。”
李北辰愣住,腦海裡瞬間涌出諸多關於嘉寧妃的傳言,想起那玄乎其神的全城共夢。
遲疑片刻後,問道,“大師所指異世之人可是嘉寧妃?若是會江山易主,又易了誰?”
道衍避而不答,雙手合十,垂眸微笑,“阿彌陀佛,善哉善哉,佛曰不可說。皇上身中寒毒,宜節制女色,否則性命不保,危在旦夕。”
於李北辰的理解,沉默就是答案,沒有否定就是肯定,“朕現在就埋了你!”
道衍淡淡地說道:“陛下不是嗜殺之人。”
他篤定皇上在弄清真相之前不會殺他。
李北辰神色凝重,冷冷地掃了他一眼,這些信息來得太突然,他需要好好消化一番。
不由自主地問道,“大師,朕到底還有幾年可活?”
道衍沉默了片刻,“這取決於你怎麼選,也取決於她怎麼選。生死一線間。”
李北辰面色鐵青,站起身,將手背在身後,“樑小寶,你安排大師在偏殿住下,召太醫每日來問診。任何人不得打擾大師養病修禪。朕三日後再來。”
道衍起身謝恩,沒有多說一句話。
離開殯宮後,李北辰心中鬱悶。心中琢磨着這道衍到底想做什麼,渾身上下透着古怪。
道衍是如何知道自己中了寒毒的?如何知道嘉寧妃來自異世?
莫非真的能掐會算,勘破天機?還是道衍也是穿越過來的?
道衍建議自己少臨幸后妃,是否是被人唆使,爲有孕妃嬪所收買,裝神弄鬼,還是試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