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緊地把眼前的大活人抱住了很久,久到手術室的燈都滅了,門都開了,我才覺得自己是真的活過來了。
顧南笙就在我面前,就在我懷裡,我只要呼吸,就能聞到屬於他的氣息。
“南笙,你還在,你還在……”我哽咽地說不出話來,抱着他就是不肯撒手,後面的手術室門打開,裡面陸陸續續走出幾個醫生,甚至還將那個出車禍的急診病人都推出來了,我都沒有撒開。
我怕一鬆手,他就從我眼前徹底消失了。
這種不安的感覺一直如影隨形,讓我心生恐懼。
顧南笙微動了下,雙手搭在我的肩上,這才問道,“你怎麼會來?”
他這一問,我才忽的想起,還有一件大事被我給忽略了個徹底!那就是,顧北彥跑了!
如果陸硯璃給我的信息裡,沒有說顧南笙要動手術的話,可能我現在就在回國的飛機上了!
可是當這兩件事都撞到一起的時候,我就沒有了考慮的時間,自然反應的選擇就是跑來看顧南笙。
顧南笙就是我世界,我的全部,如果他出了一點點的意外,那麼剩下其他的,對我來說就毫無意義了。
想到這,我拋開顧北彥的事情,捧着南笙的臉,專注而委屈地傾訴着:
“哦,我就是怕你動手術。賽洛之前跟我說過,手術治癒失憶的機會,只有百分之五十,如果不成功,很可能會死。我不要你死,我寧願你什麼都不記得了,哪怕忘了我都好……只要你還在。”
我貼着他的心口,哽咽地說着自己心裡最真實的想法。
這一刻,我突然有點明白,當將一個人愛到骨子裡的時候,哪怕他真的不在意你,但是隻要對方還存在於你的世界,那就是幸福。
我的幸福和愛情,正在被現實生活逼得逐步狼狽和卑微,可是,當我怨恨墮落之後再回過頭來,卻發現,相比於失去,我更渴望他還在。
只要還在,就夠了。
我擦了擦眼淚,擺正他的臉,咬着脣說:“南笙,哪怕你忘了我都好,但是求你別動手術好麼?求你,好不好?我不求你愛我了,餘生你想愛誰就愛誰,我不會再強迫你,也不會指着你,不會給你負擔,不會怨恨你,總之我什麼都不會再說,只要你還在,只要你在就夠了。”
顧南笙猶豫了一下,沒有直接答應,賽洛這時候走過來,雙手撐着張開五指,對顧南笙說:“來啊?我都準備好了。你還不過來?”
我趕緊拉了一下顧南笙,就想給賽洛一頓臭罵的時候,顧南笙淡定地回了賽洛一句“等下。”然後就拉着我到拐角的水房裡去。
我知道他有話對我說。
但是這個時候,他並沒有急於跟我說什麼,反而是將我壁咚在牆面上,微涼的指尖微微擡起我的下頜,他薄涼的脣便覆了下來,溫熱,溼潤,舌尖繾綣纏綿,我不由自主就沉醉了下去,雙手反手抱住他的腰,甚至是迫不及待的就要去解他的腰帶。
最後關頭,我的手被他給抓住了,他的我耳邊低低地笑:“小妖精,這裡可是水房。”
我的神志也就恢復了過來,尷尬臉紅到耳根子,心虛地往外瞧了一眼,外面雖然人來人往的,但並沒有人跑到水房裡來。
察覺沒人來之後,我氣惱地懟了他一下:“混蛋,明明是你拉我過來的。”
他輕笑着攥住我的手,說道:“剛剛是……情不自禁。”
情不自禁。
這四個字,撩得我心花怒放卻又滿身傷痕。
我好想哭。雙手緊緊攥着,狠命地掐着自己的手心,纔沒讓眼淚掉下來。但饒是如此,那眼淚也掉到眼眶裡了,顧南笙擡手輕輕幫我擦掉。他的身上有一股醫院消毒水的味道,輕輕擦拭過來的時候,我將他看得更加清楚。
他擦完了眼淚,手指尖就順着臉頰在勾勒,搞的我心癢難耐,而他則在我的意亂情迷中,一點一點地腐蝕着我的內心:
“小念,我是想跟你說,賽洛的導師是國際最出名的醫生,這一生都在研究我這種病,雖然手術艱難,但也治癒了好多個。今天給我安排的這場手術,賽洛只是給他打下手,他纔是我的主刀醫生,病癒的可能在百分之八十以上。況且,你也該相信我。我想回到你身邊,小念,給我個機會。”
他幾乎是貼着我的耳朵邊說的,聲音婉轉卻又低沉,聽來似是肯定,卻又帶着不容反抗的堅定,我覺得再說下去我就要被他給蠱惑掉了!趕緊抱住他猛搖頭:“什麼見鬼的國際導師,反正我是不信,就算他醫治好了很多人又怎樣,如果就是到你這就出了事故呢?你要我怎麼承受在再次失去你的痛苦?南笙,哪怕你忘記我了,也請你可憐可憐我,請爲我,好好地活着,好不好?”
這麼一哭,我的眼淚就真的再也繃不住,一直掉,一直掉,顧南笙一直摟着我,不斷地拍我的後背,他又說道:“小念,你知道麼?雖然我不記得你了,但是我記得你身體的味道。”
“嗯?”我頓時就忘了哭了,眼淚汪汪的看着他。
他就狡黠一笑,低頭蹭到我耳朵邊上,笑得很曖昧:“跟你契合的味道。”
我狠狠懟他:“你正經點!”
“我很正經。小念。”他抓着我的手,放到嘴脣上吻着,“小念,我捨不得忘記跟你的過去。也不想餘生都活在失去你的日子裡。如果沒有陸靖薇的那本結婚證,我可以選擇重新愛上你。但是現在……我也必須給她一個交代。如果是我失憶前混賬,給過她什麼承諾,那麼我也必須要恢復記憶之後,來給她一個交代。”
他挑起我的下頜,認真地看着我:“小念,你也不想我,遇到事情了,就只拿失憶當藉口逃脫吧?嗯?”
當然。廢話。
我巴不得他趕緊想起一切,來給我和陸靖薇都留一個交代。可問題是,他做了手術的話,肯定會死啊……
這麼一說,我便想起來:“陸靖薇呢?怎麼不見她?”之前我還給她打過電話來着,但她死活不肯轉接給賽洛。
好在顧南笙因爲意外的事件橫插一腳耽擱了,不然我肯定弄死你丫的陸靖薇。
顧南笙淡笑:“她走了。”
“嗯?”
“我跟她說,今天不動手術,賽洛臨時有事耽擱了。”他撫摸着我的頭髮,低低地笑:“她跟你一樣,不希望我動手術,她自從知道我這個決定之後,就一直在這遊說我,試圖讓我改變決定,但是小念,她的擔憂,和你的擔憂,不一樣,我能分辨的出來。”
“嗯?”
“我覺得,她害怕我會真的恢復記憶,想起一些什麼。”顧南笙蹙着眉,回憶着之前跟陸靖薇的交流,眼底流露出一點點不耐和厭惡:“所以我跟她說,今天不做了,明天再說。她就回去了。”
我懵逼的嗯了一聲。
下意識的也腦補起了陸靖薇的反常,如果我說,我不想顧南笙做手術的原因只有一個,那就是怕失敗之後他會死的話,那麼陸靖薇的阻止,又是爲了什麼呢?
她也深愛顧南笙,害怕顧南笙會死在手術檯上?
還是……她怕顧南笙會想起什麼?
如果是第二種可能的話……?
我心裡隱隱生出一種幻想,心裡莫名的一喜,但隨即這種喜悅也就被我揮之而去。
哪怕陸靖薇的結婚證也是假的,那也是毫無意義的。
我抿了抿脣,沒有再問陸靖薇的事情,“那你還是要動這個手術?”
他點了點頭:“下午一點。現在還有一個小時。你餓麼?我陪你去吃飯?不過我不能吃,我須空腹。”
眼看着他就要不聽勸告去做手術了,我哪還能吃得下飯?
我只好退而求其次的說:“讓我見見你的主刀醫師,我需要了解你的病情。現在陸靖薇不在這裡,我就是你的家屬。我有權利跟醫師探討你的病情,權衡利弊之後做出一個最正確的決定,你是病人,你的決定不能作爲手術的最後決定。”
這一點上我尤其固執,顧南笙本是不肯的,但是被我給拖了出去,他拉着我的手不想讓我去問,但是無奈手術時間就要到了,賽洛找不到人打電話過來了,我立即搶過來接了,賽洛和他的導師都在顧南笙的病房裡,我立即拉着顧南笙就回去了。
果不其然,顧南笙的病房裡,站着兩個人,一個是賽洛,另一個則是金髮碧眼的美國人,身材高挑,膚色白皙,看樣子得有六十了,凹陷的眼睛上還架着眼鏡。
見到我突然出現,這倆人一點不意外,這位教授的眼睛一直在我身上打量,但我看不出有什麼深意。我拖着顧南笙走到他面前,十分誠懇的彎腰行禮。
我說:“塞斯恩先生,感謝這段時間對南笙的照顧,我是他的妻子,我希望您之後對他的每一個舉動,都能告知與我,讓我參與其中,可以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