悄無聲息間,一道高大壯碩的身影出現在女子的身後,目光冰冷注視着對面的一衆甲士。
他很快收回目光,面無表情道,“鑫鴛師妹說的在理,對於一個俗世凡人來說,此人不論是意志還是反應,確實可以稱得上不錯的評價。”
鑫鴛露出一個扭曲的笑容,用最溫柔的語氣慢慢道:“那就讓他死慢一點,好好品嚐一下生死之間的那種恐懼滋味。”
“放箭……殺了他們!”
趙孜益心中猛地一跳,直接暴喝出聲。
弓弦響動,十數支箭矢呼嘯着朝對面射去。
如此近的距離,這樣大的目標,他屬下這幾個精挑細選出來的士卒絕對不會失手,只需要一輪齊射,就能將眼前這兩個裝神弄鬼的傢伙給紮成篩子。
但就在下一刻,他的瞳孔驟然收縮到針尖大小,死死盯着那十幾支驟然懸停在半空,一動也不帶動彈的箭矢,只覺得一股涼氣從腳底倏然升起,直竄頭頂。
“公子速走!”
王親衛一把將趙孜益向後推去,緊接着猛地抽出戰刀,在左右甲士配合下,大步向前,不敢有任何保留地朝着那一男一女全力斬出。
這一刻,他通過手中百鍊鋼刀,將所有精氣神以最濃烈的方式爆發出來。
匹練般的刀光撲面而來,九疑和鑫鴛反而閉上了眼睛,臉上盡數都是興奮到扭曲的恐怖笑容。
噗的一聲悶響。
樹林深處綻放出瓣瓣顏色猩紅的花朵。
十數個呼吸後,守衛戰馬的兩名甲士猛地眯起眼睛,看到了自家公子正在從林中拼命逃出。
而在他的身後,又出現了一高一矮兩道身影,正在儀態悠閒地漫步靠近過來。
只是後面追着的那兩人雖然看上去就像是在散步一樣,但每一步邁出的距離卻着實不短,趙孜益縱然沒命狂奔,都沒能真正拉開與他們的距離,反而還在迅速接近之中。
甲士心中大駭,因着官道之下坑窪太多,不便縱馬過去救援,便當即抽了戰刀徒步衝上前去,接應自家公子。
縱然知道自己衝上前去可能馬上會死,他們也沒有任何的猶豫和遲疑,只因爲趙家公子就在那裡,如果他們以自己的命救下了趙公子的命,那麼只要趙公子回到城內,他們的家人便能得到善待,而如果他們丟下趙公子不顧自己逃了回去……
那麼不僅他們會丟了性命,就連家人也難以保全。
所以說對於他們這般披着甲衣的家奴而言,這根本就不是一個選擇題,而是一道沒有任何選擇的送命必答題。
“殺!”
兩名甲士一左一右越過趙孜益,舉刀迎向了後面的一對男女。
然後只堅持了不到五個呼吸時間,就從兩個活生生的人變成了散落一地的骨肉碎屑。
但正是靠着他們捨命上前爭取到的這一點時間,讓趙孜益能夠逃到官道之上,縱馬便朝着望北城所在的方向拼命打馬衝去。
“九疑師兄,他就要跑掉了。”鑫鴛抹去脣角沾着的一點碎肉,面上再次露出溫婉似水的笑容。
“沒有關係,就讓他逃到前面那座城池內又如何,反正這座城裡的所有人,很快就將成爲師尊她老人家祭煉妖鬼的血食,一個都無法逃掉。”
“師兄說的很有道理,那我們就慢慢跟在他的後面,順便還能享受一番此處俗世凡人城池的煙火氣息,然後再親手將這些喧囂熱鬧打散埋葬,倒是別有一番風味。”
一人一馬在路上狂奔,後面數十丈外還有兩人步行跟隨。
趙孜益回望一眼,一顆心不由自主迅速向下墜落,就連身體都變得有些僵硬起來。
有好幾次他都想調轉馬頭回去找那兩人拼命,但一想到剛纔在林中那血腥的一幕,卻又將他鼓起的勇氣瞬間撲滅,甚至是不敢再回頭看上一眼。
好在,望北城馬上就要到了。
趙孜益看一眼已經近在眼前的城牆輪廓,忽然間眼淚卻流了下來,又迅速被寒風凍住,在面頰上凝結成了兩道細長的冰柱。
可是,望北城就要到了啊……
再看一眼越來越近的城池,他忽然間心亂如麻。
他恨自己爲什麼不聽勸阻,非要自持實力前往樹林之中查探,不但讓一衆最鐵桿的兄弟命喪黃泉,更是有可能會將災難引入到望北城中,如果真是那樣的話,那纔是百死莫贖的極大罪孽。
那兩個披着人皮的妖魔!
…………………………………………
一個時辰後。
顧判從黏稠的血漿中拔出腳,低頭仔細觀察着被碎肉骨屑鋪滿的地面,然後又跟着血滴腳印的指引,緩緩朝着林子外面走去。
在他的身後,單參將面色發白,饒是他也曾不止一次參加過小規模的戰陣廝殺,但眼前這種能把人體搞成如此細密程度的血腥場面,還是讓他有些喉嚨發乾,差點兒將昨夜吃的酒肉給吐個乾淨。
在樹林的邊緣,顧判看到了兩匹失去了主人,獨自在地上拱雪找食物的戰馬,便停下腳步,回頭對剛剛跟上來的單參將道,“我記得昨天吃肉時你曾經說過,你們這次從軍鎮出來是爲了向望北城求援,希望他們能提供一批糧草,幫你們度過難關?”
一聽到吃肉這兩個字,單參將頓時又想到了林內那無比血腥的場景,喉結一陣涌動,費了好大的力氣纔將嘔吐的慾望壓制下去,長長嘆了口氣道,“回千歲爺的話,卑職此次出來,確實是這個目的。”
說到此處,他心有餘悸地回頭看了那片樹林一眼,“不過看林子裡的情況,死的人基本可以確定就是望北城內的府兵精銳,所以說望北城附近可能出現了大危險,若是往更壞處想的話,或許整個城池到底還存不存在都未可知。”
顧判指了指數丈外的戰馬,又彎腰從地上撿起巴掌大小的一塊破損玉佩,丟到了單參將的手上,“上面刻的字好像是趙孜益,你聽說過這個名字嗎?”
單參將捧着玉佩,臉色唰的一下變得煞白,結結巴巴道,“這,這……這是望北城城守的獨子,就在府兵營中任職,不僅騎射功夫一流,而且還年紀輕輕就修出了內息,就連步戰的身手,也是極好的……”
“似乎你剛剛說到,整個望北城是否存在都未可知。”顧判伸手拉住一匹戰馬的繮繩,拍了拍有些失魂落魄的單參將肩膀,“後面林間的殺戮已經過去了至少一個時辰的時間,希望別被你這烏鴉嘴給說中了纔好。”
他說完後便翻身上馬,朝着望北城所在的方向疾馳而去,只留下一句話在風中不停迴盪。
“你們不要跟來,也別在附近隨意晃盪,最好是找個隱蔽之處潛藏起來,等確定安全了再出來活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