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晟在這營地後山的小丘睡得正熟,卻不知他的手下們正因爲在宴會散後找不到而將整個營地鬧得有些雞飛狗跳。
“切末不要出什麼事情纔好啊。”衆人的心中都忐忑着,不上不下的感覺,讓他們都有一種壓抑的心痛。他們當然明白自己爲什麼會這樣——筵席上黃靖那個公子哥不經意的說出的那一件事,讓他們在一瞬間將李晟的安危看得比什麼都重起來。
“孫策死了。”黃靖當時微笑的說道:“所以周瑜解散了對江夏方面的壓力。戰鬥至少在今年是打不起來了。”
“他是怎麼死了?”對於這件事情李晟自己是通過羅照知道的,但他還沒有向黃忠、魏延、石韜他們宣佈,故而參與着筵席的所有人對此都是一臉茫然的震驚:“他還年輕啊,正當少年呵!”他們驚問出了與張武、陳孫那兩個知情者相類似的話來,這也許是巧合吧。
“被人暗殺了。”黃靖對於衆人臉上的震驚似乎十分滿意,他微笑着吐出這個問題的最終答案:“殺他的是被他殺害的吳郡太守許貢的門客,他們在孫策出遊會稽的時候,放冷箭射傷孫策,令孫策重傷,回城沒多久便死去。”
“原來如此!”當帳內的衆人還被這個驚人的消息震得七暈八素的時候,石韜確是迅速的恢復了平靜,從容的說出了這麼一句話來。他原本也是和大家一起吃驚的,然而在吃驚之餘他想起了一件事情,從而讓他迅速的平復了自己的心情激動。
對於石韜如此迅速的恢復,黃靖有些難以想象:“怎麼?你對孫策被人暗殺並不覺得吃驚嗎?”
“是的!”石韜肯定的點了點頭。
“爲什麼?”衆人的眼睛齊刷刷的轉過來望着石韜,這句“爲什麼”雖然是黃靖問的,但他的問話無疑是代表了大家的心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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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起了當初與主公和孔明同處時,主公提起了一件事情。”石韜微笑的說道。
“什麼事情?”衆人又問。
“主公曾說到這孫策,並說這孫策個性過於火爆,恐怕不能長久,其結局恐怕就想當初曹操手下頭號謀士郭嘉所說的那樣:‘行於千萬人中,如一人獨坐!如果有人存心,那孫策的敵人也就是一個而已。’——他必然死於小人之手。”石韜神色一正說出了這件事情。
“啊?”聽石韜說出這一點,衆人不禁佩服起來。這佩服不但是給早已名滿天下的郭嘉,也同樣是給認可郭嘉這句話的李晟:“能夠在事情還未發生之前就猜到孫策的結局,這實在是行啊。”
“主公如此的聰慧實在是我等之福啊!”認李晟爲主的幾人對視了一下互相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欣喜。
接下來的宴會便在中的杯碗交錯中過去了,但人影三三兩兩的從舉行宴會的帳篷中出來,展現在月光之下的是他們臉上那略帶紅暈的笑意。這一餐,他們吃的很好。
宴會結束已然是接近子時了,作爲各人的黃靖自然被好好的引到一邊的帳篷裡歇下,而作爲主人的石韜、黃忠等卻打算到李晟的帳中將今夜從黃靖那兒得到的種種情況都和李晟彙報一下。他們並不怕因此而打擾李晟的休息,因爲他們都知道李晟的一個習慣——沒有到子時,他是不會睡着的。
然而,他們到李晟的帳篷裡轉了一圈,並沒有發現李晟的身影,頓時奇怪起來。
“你們有沒有看到主公?”黃忠小聲的詢問站立在營帳門口的兩位士兵。
“主公沒有回過營帳。”士兵中的一人回答道。
“知道他去哪裡了嗎?”黃忠又問,臉上已略略有些焦急了。
“不知道。”士兵肯定的搖了搖頭。
“不知道?那就給我發動起所有人去找!”黃忠大聲的咆哮起來,出人意料的爆發了。
石韜、羅照、徐定、彭嶺幾個跟着黃忠一齊過來的人,見黃忠在看到不到李晟之後突然變得如此狂暴不禁有些錯愕。他們緊緊的瞪視着黃忠,驚訝的問道:“怎麼回事?”
“廣元,你難道都沒有發現我們一直以來都忽略了一點嗎?”對於衆人的追問,黃忠顯得十分的苦澀。
“忽略了什麼?”石韜的心思顯然還沒有完全轉過彎來。
“主公的安全。”黃忠一臉嚴肅的說道:“我們帶領這支軍隊已經不短了。可是我們始終沒有想過幫主公組織一支屬於他自己的衛隊。如果說以前是被認爲沒有這個必要的話。那眼下卻是絕對有這樣的必要了。孫策都死在了暗殺之下,而且還是在他自己的領地力。這對我們是一個警號。如果我們不重視的話,那隻怕下次出現不幸的就是……”
黃忠說到這裡,並沒有繼續下去,但他周圍的這些人卻是都明白了他接下來沒有說完的是什麼。
那可是一個很嚴重的問題啊。他們都擔心起來。畢竟,李晟是他們的主公。
那麼還等什麼呢?滿山遍野的給我去找啊!
隨着幾個軍中老大的一聲下令,下面的小兵兵們迅速的找開了。雖然採剛剛躺下就被人號令着起身,然後又要做着滿世界跑的事情,但小兵就是小兵,在軍中無論如何也是不能表達自己內心不滿的。儘管無奈,但他們也只能認命。因爲那是上頭的命令。
滿營的尋找,就連一個昏暗的角落也不曾放棄。除了還在營寨木牆上負責營地防守的魏延所部沒有加入進來,黃忠可以說動用了全軍的力量來尋找李晟。然而,事情的結果卻總是這樣的令人失望,在近一個時辰的找尋之後,得到的消息依舊是令人沮喪的——他們並沒有發現李晟的蹤影。
“怎麼回事?”黃忠不安的怪異起來:“怎麼都沒找到主公嗎?嗯!有誰知道主公去哪裡了?”對於這樣的沒有任何結果,黃忠是不滿,是擔心。畢竟,這西陽還不完全是自己的地盤呢。雖說已經和對面的敵人有了議和地協定,但這協定並沒有完全實施。無論是自己這邊還是對方那邊,如果有機會只怕都是想着如何吃掉對方吧——黃忠很明白這一點。所以他很憂心。因爲他知道這地方並不安全。
“營地裡都沒有看到。”來報的士兵面對將軍的怒意,只得小心而委屈的說道。他們已經盡力了。
“營地裡沒有,就給我出營去找。就算把這周圍的山頭都給我刨了也務必要找到主公的下落。”黃忠依舊怒意未消的說道,他已是下達了死命令。
“是!”面對黃忠的怒火,來報的士兵冷冷的打了一個激靈迅速的跑開傳令去了。
士兵很快就開出了營地,一個個舉着火把奔向了營地周圍的山坡。他們又是一通滿山遍野的好找,在四下裡都是一片蒼茫的山中仔細的搜尋着什麼。正如黃忠所命令的那樣,他們真是一個一個山頭搜尋過去的。就這樣忙活了半宿,他們纔在後山的山坡上看將了早已睡在草地裡李晟。
看李晟睡得正熟,找來的士兵不由得瞪大滿是血絲眼睛。若說他們對此沒有一點意見是不可能的事情。畢竟,眼前的事實對他們而言是如此強烈的對比,任你是鐵石心腸也會覺得委屈和不公的。
不過,他們終究是一羣合格的士兵。面對如此的不公,他們卻是強制按奈下心中的不滿,一面讓人留下來照看着主公,一面則派人將消息迅速的往回報。
很快的山坡上出現了黃忠等人的身影。他們是接到消息之後迅速趕來的。因爲走得匆忙,有人在山坡上摔倒的緣故,他們的身上便略略顯得有些凌亂、骯髒。然而沒有人敢因此去笑話他們,因爲他們的能力,他們地位都已經得到了大家的承認。作爲從低階軍官一步一步成長起來的將領,他們在普通士兵中的影響力絕對是無與倫比的。看到他們過來了,先到的士兵都不由自主的給他們讓出一條道道來,讓他們能夠迅速的走到李晟的身邊。
然而黃忠幾個卻是停步不走了,他們在離李晟還有五十步的地方站住了,不再前進,只是怔怔看着李晟那安詳的睡顏。
“真像一個童子啊。”黃忠禁繃着的臉一下子放緩了,他輕輕的嘆息着,語氣中有些許惋惜更有些許慈愛。他看着李晟,就像是一位父親看着自己兒子一般。他沒有吵醒李晟,只是靜靜地端詳了一會,輕輕的點了點頭,又輕輕的搖了搖頭,沒頭沒腦的對身邊隨同的徐定、彭嶺等人說道:“讓主公好好的休息一下吧。他累了,我們還是不要打撓他爲妙。”
“嗯。”徐定、彭嶺和石韜一齊點頭稱是。
他們轉身就走,臨走前卻是不曾忘記留下一小隊人馬來保護李晟的安全。畢竟這是營地之外,畢竟這還是敵人有可能出現的地方。
三個時辰之後東方的天際微微露出些許了明色,隱隱有了反白跡象。天就要開了,太陽就要升起了。在這個時候,于山坡草地之上歇了一宿的李晟,微微的有了些許知覺。
“頭好痛!”這是李晟感受到的第一點。雖然昨夜睡得很快,也睡得很沉,但在睡醒之後得這一瞬間,他卻不適的忍不住呻吟起來。他難過,想站起身子。但,還不等他發力便覺得一陣山風吹過身子立馬變得如水一般冰涼。
“好冷!”李晟不由自主的打起了哆嗦。他想發力,想轉一個方向,讓自己朝向東邊。然而,連手指都動不了一根的感覺,讓最終還是放棄了。
他無法,只能靜靜躺在滿是露水的山坡上,任由那已經被冰涼的露珠浸透了的衣衫無力的緊貼在自己的身上,讓自己在一陣一陣的寒風中感受到那徹骨的寒意。如此的冷加上如此痛,令他難受幾乎要痛哭起來——他以往可沒有嚐到如此的滋味啊。
“以後決不能再喝酒了。”李晟暗暗的下定決心。他以前不是沒喝過酒,也不是沒有醉過,然而以往的醉都因爲身邊有自己的妻子服侍,而沒有吃到如此的苦頭。若非今日受了如此大的罪過,他還不曉得醉酒竟是如此的難受呢。
無可奈何之下,李晟只能這樣躺着慢慢地回覆自己的氣力。也不知過了多久,也許是一刻,也許是半個時辰,總之,在代表太陽的金色晨曦透過宛如輕紗一般的淡雅雲層照射下來的時候,李晟終於從那彷彿有幾百年長的惡夢中甦醒過來,用力的撐起了身子。
如此明顯得舉動無疑是代表了他的清醒,於是被黃忠留下的那些士兵迅速的圍靠了上來,將李晟緊緊的圈圍起來。
“主公,黃忠將軍讓我們來保護你。”士兵低垂着頭恭謹的說道。
“哦!”李晟瞭解的應了一聲,心中卻是暗暗的覺得奇怪:“保護我?這是怎麼回事?以前可沒見過他們如此地着緊啊。”
他想了半天也沒想出一個所以然來,只好搖了搖那依舊有些昏沉不已的腦袋,示意那些士兵跟着自己一起下山去。他一邊走,一邊同身旁的士兵聊着。他試圖從他們的口中瞭解昨夜的事情。這對他來說是十分重要的——事實上,他也真的從他們那裡瞭解到了一點:“黃忠將軍他們似乎是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找主公。”
“非常重要的事情?那是什麼呢?”李晟帶着這個疑惑與士兵們一起回到軍營,回到了自己的大帳之中。
大帳之內,李晟的手下都在。他們沒有呆呆的坐在那裡而是圍聚在一起商討着問題,看到李晟進來了,都依着李晟上次定下的軍禮不是那麼符合禮儀的敬了一個,然後才一臉肅穆的退到大帳兩邊的團蒲上正坐下去。
“聽說你們找有很重要的事情?不知道那是什麼事情呢?”李晟對他們回過禮後,大步走到自己的帥位上坐下,開口詢問道。
“孫策死了。他是在自己的都城郊外被人暗殺的。這件事情無論是對我們還是對江東而言影響都非常的大。所以,我們想同主公一齊商討一下今後的步驟。”黃忠沉沉的開了口。
“哦?孫策死了?”李晟故作驚訝的站了起來。
雖然他臉上的表情十分精彩,但是帳中的人都從他那並不激動的話語中明白——“對於今天的這個事情,主公是早已知曉的。”
他們沒有追問李晟是從哪裡得到這個消息的。在他們看來主公比自己找知道這一點是正常的,至於他爲什麼知道了卻不告訴自己,那一定是有他不告訴自己的理由。而這個理由是什麼,他們並不想知道。
“那麼你們對這個有什麼想法嗎?”見衆人只是平靜的看着自己,李晟還未酒醒依然有些濛濛的。他還需要一些清醒的時間,便開口再將問題推給了黃忠他們。
“我認爲他們這一兩年裡並不會對江夏、對荊州再次發動大規模的攻擊。孫策新死,孫權新繼,就一般而言,江東的政權眼下正屬於一個新老交替的階段。這階段可能會有幾年之久,而在這期間江東是不可能有大規模的軍事行動的。”石韜想了想首先說出了自己對這件事的看法:“我想這事情對我們來說是很有用的。畢竟現在西陽的戰鬥結束了,接下來的事情大體上就是如何重新發展西陽。我們並不愁西陽發展不起來,所需要的僅僅是時間而已。只要江夏能穩定下來,那我們西陽的發展也就有了保證。”
“那你以爲孫策之死對我們來說是一件好事了?”李晟微笑的看着石韜。
“是的!”石韜用力的點了點頭:“我想在今後的一兩年裡我們應該在維持現有軍隊的規模上,全力把西陽本身給發展上去。”
“那不行。”石韜的話音剛落,李晟便開口否定了:“不能只發展內政。必須在內政發展的同時,發展我們的軍事力量。眼下是亂世,軍備是自己保命和發展的第一要素,是絕對不能缺少的。拿下西陽之後,我們必須把軍隊規模擴大到現在的一倍以上。因爲只有這樣才能保證以後的發展。我現在成爲縣令,因爲西陽混亂的緣故才得以擁有軍隊,而以後如果升遷成了太守,那就未必有現在這樣的條件了。所以,我們必須有我們的‘隱’勢力——這是其一。”
李晟說到這裡一時興起忍不住伸出一個手指比劃了一下,見衆人聽得認真,他稍稍的頓了頓,便繼續往下說:“其二,我並不認爲江東方面完成新舊交替需要一年以上的時間。孫策不是傻子,孫權也不是,江東的那些人那一個不是響噹噹地可以算是人傑。以我對孫權這個人的瞭解,他一定會在自己剛一即位不久就迅速的對江夏進行部署。今年的時間已經不夠了,那麼在明年他是一定會這麼做的。也許他也知道明年就對江夏進行攻略是不可能有結果的,但他依舊會擺出這麼一個樣子來,讓人們都知道他江東是不好欺負。對於這樣的虛張聲勢,也許我們能清楚地看出其中的不妥,但如江夏的黃祖那些人卻是看不明白這一點。因此我們必須防止他們將我們現在所有的力量調往江夏的方向後,我們西陽這邊所形成的空缺。畢竟,即使我們現在解決西陽的匪患問題,但對於西陽北面那些屬於汝南地黃巾殘黨卻暫時沒有任何的辦法。”
“原來如此。”衆人皆明瞭的點了點頭。他們現在算是瞭解了李晟對今後一段時期內西陽發展的大體設想。
“其實這些都還不是最重要的。”突然,黃忠開了口,一下子就引起了衆人的注意。
“那什麼纔是最重要的呢?”李晟錯愕了:“難道我還有什麼事情沒有想到?”
“真正重要的是,我們必須從孫策被人刺殺的事情中吸收一點教訓。”說着黃忠以他那炯炯有神的目光注視着李晟:“主公,我認爲您應該配備一支直屬於您的部隊了。畢竟,您的安危也關係到我們事業的成敗啊。”
“這……”李晟突然聽說這一點略略的沉吟了一下也迅速的答應下來——他想用這個機會爲自己訓練一支特別的軍隊。
接下來的事情對李晟而言挺無聊的。將黃靖送入西陽城後,一切的一切都在虛僞的客套中進行着。當然這樣的虛僞客套也必須在相應的實力作爲後盾之下才能進行。爲了防止西陽方面有可能的不利,李晟直接下令將自己的軍隊帶到西陽城下,擺出了一副隨時準備攻城的模樣。
在如此若有若無地威脅之下,黃靖與張武、陳孫的他們的會談倒是進行的十分快捷順利。才三天的時間,便得出了一個議和地基本方案。
建安五年十月二十日,黃靖將基本議和方案送交江夏太守處審覈。五天之後,方案由江夏太守黃祖親自差人送往襄陽,交由荊州牧劉表那兒進行最後的確認。十五天後,劉表大人的派來的使者抵達了西陽,正式向李晟、張武、陳孫等人宣佈了對這件事情的最終決定:“……茲令張武爲江夏都騎尉、鄂縣令,陳孫爲鄂縣縣尉,以本部兵馬守鄂縣;升李晟爲別部司馬,都西陽、軑國、平春、鄞縣軍政之事。……”
一切,皆大歡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