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側道第二個位置的楊磊突然停下腳步,轉身向自己身後的軍士下達了一個命令。在這個命令之下,他身前身後凡是屬於他所統領的士兵們都吶喊着撒邁開自己的腳步,飛快的臨近了那士家軍高大的軍營,投擲出了自己手中所把握着的兩支火把中一支。炙熱的火把閃躍着歡騰的火苗哧溜溜的越過了一丈來高的營柵落入了士家軍的營地之中。雖然因爲是臨時的命令,且天候昏暗,士兵們投擲出去的東西並沒有多少準頭可言,但由於士家營地在這一側的設施大都是供人居住的帳篷,故而這五百餘支火把所燃起的一百多個火頭,還是迅速的將大火於敵營之中燃起。
楊磊自然是不清楚士燮已下令將自己的整個營地作爲一個天大的陷阱所處來等候自己這些追兵的光臨,他之所以決定繞過營地而徑自去追擊士燮軍,不過是從自家主公所要求的快速追擊中考慮。畢竟無論多麼的快速,都比不上騎兵的快速。雖然眼下懷安城中的騎兵並不多,只有區區的五百之數,但楊磊卻以爲在自家步兵爲之搖旗吶喊所形成的聲勢浩大之下,藉着黃昏的陰影,趁着敵人就餐的當口而掩殺過去的騎兵足以將敵人給驚喝的混亂起來。考慮到敵營中的帳篷頗多,彼此間相互的距離也較近,並不適合騎兵奔跑着通過的緣故,他最終便是決定了走側道。這或許也就是所謂冥冥之中自有天意的緣故吧。至少眼下的老天並沒有對士燮軍開眼。
楊磊建言大軍走側道,是爲了追擊敵軍而做出的考慮,而眼下他下令自己的部下對敵人的大營實行火攻,也自然是爲了掩護楊齡那五百騎兵的突擊了。懷安城的兵力並不多,這一直都是令楊磊、楊齡他們頭痛的事實,而這個事實即使到了今天這麼一個追擊敵人的當口也沒有絲毫的改變。爲了解決這追擊的勢頭不夠浩大,而無法令對方驚懼的問題,楊磊思索了半晌最終決定那這該死的敵人“大營”開刀。在他看來再怎麼浩大的聲勢,再怎麼擂鼓吶喊,也沒有火燒大營光焰沖天的聲勢來的浩大、華麗。眼下黃昏時節,晚風習習,那從自家身後吹來的風正是讓火勢得到蔓延的最好催化劑,他自然不願意放棄如此大好局面,便使用了這一記損招。
火在風的鼓動下迅速的蔓延開來。須臾便燃起了好大一片摩焰。楊磊一見歡喜,看火勢已成,便不再停留,而將剩下的事情交給了身後的沙摩柯,由他來繼續擴大這火場的範圍了。
“務必要將整個大營都燃燒起來。”這便是楊磊定下聲援大計中的一計。他以火把打頭,爲的是能夠準確的點起火頭,而把剩下的任務交給沙摩柯,則是因爲沙摩柯手中的箭手能夠用弓箭把火矢射進敵營,讓火燃燒的面積變得更大。當這樣的情形出現,且自己這邊又喊打喊殺起來的時候,從黑煙滾滾中突出的楊齡部便能夠藉着馬勢給敵人造成極大的恐慌,從而順暢的在敵陣之中衝殺遊走——這完全是後面的必然。
“哼,就這樣吧。我倒想看看士燮那傢伙究竟怎麼來應付我這一招陽謀。”楊磊恨恨的說道。作爲這一系列事件的導火索,士燮固然因爲他引兵伏殺了兒子士徽而對他怨恨異常,而他何嘗也不因爲士家之人害死了自己的表妹而對士燮仇恨無比呢。須知,那吳家小姐,若是沒有任何意外的話,便將在今年成爲他的妻子。所謂“殺妻之仇,斬子之恨”,如此大的過節橫在士燮與他楊磊的心中,卻是讓兩者都恨不得能置對方於死地了。
此刻,因爲種種的緣由楊磊固然沒有可能於這一役之中斃了士燮,將自己的仇怨全然洗刷乾淨,但也是絞盡腦筋想出這種種辦法要士燮好看。當耀眼歡騰的紅色光焰在士燮的大營中騰起的時候,由楊磊的舉動而形成的對士燮孤軍的第一擊開始了。
五百騎兵身下戰馬四蹄飛騰狠狠踏在大地之上。那些個身材高大的騎手騎着同樣駿壯非凡的戰馬,手持大槊一杆就這麼衝撞進士燮軍的陣型中來。儘管因爲南方並不產馬的緣故,南方的軍隊並沒有大規模組建騎兵的可能,但對於騎兵的重要性,全天下的諸侯們都是清楚的,他們也多會緊巴緊巴一些銀兩出來組建一支“精銳”小型騎軍,就如楊齡眼下所統領的這支騎兵一般。它原本是作爲鬱林太守韓玄的親衛而成立,其士兵到戰馬都是韓玄用了自己的關係從幷州、幽州一帶招募購、買過來的。其基本的素質便是很好,再加上楊齡這傢伙還算不錯的調教,雖然人數稍少了一些,當不得大用,但單就其精銳程度而言,卻也不比那真正的幽並騎兵差得了多少。此刻用來踹動士燮這正因爲自身大營起火而略顯的有些張惶的陣列,卻正是殺雞用牛刀了。
一時間喊殺聲大作,那奔跑的騎士一個個提着大槊,連接了隊形在偌大的營地上縱橫着。因事先早有交代,故他們並不曾用刺穿之技,讓敵兵的身體掛在自己兵刃上,而是呼啦啦的揮舞着兵器,將手中的大槊當作長刀使了,用鋒刃和巨杆驅逐着敵人。
“不求你們能斬殺多少敵兵,只求你們能把他們的陣型給攪亂了,令他們四散而逃這便是一個大功。”策劃這一切的楊磊如此叮囑着自己的族兄,因爲事關重大,他的語氣很有幾分深沉的味道,令一向習慣與他談笑着做事的楊齡也不得不諾諾而應,將之牢記於胸了。
當下,楊齡的一切行動都嚴格的按照,楊磊的計劃而動。當楊磊領兵趕到這戰場上的時候,整個士燮軍的前陣已是亂得不行了。
這也難怪,原本士燮猛地下令撤軍便已經讓他手下對之頗有些疑惑。再加上士燮只想着揮軍撤退,卻忘記把那從連道城中逃脫前來報信的小兵嚴加看管起來,以至於這連道城陷落的消息,傳得滿大營都是。人人皆知已方後路已失,此刻已然成爲那無根之草,無木之葉了。雖因爲他們大都是士燮之家的兵丁,對士燮還是極爲忠心,並沒有任何譁變的跡象,但也只是表面上尋得一封平靜罷了,在他們的內心深處,此刻卻也是慌張的緊。一矣,這楊齡帶軍來襲便迅速的混亂起來,全然沒有前些天攻城時那趾高氣昂的模樣了。
士燮自己立於陣型的後方遙遙的望着這一切的發生,當真是內心焦焚難耐,恨不能鼓兵而進一口氣將這些膽敢出城襲擊自己的傢伙全都清掃乾淨。只是這樣的想法是不錯,但也只能是想法罷了。眼下,軍隊混亂已成,那四散驚走士兵和原本自己大營裡灼灼火光所形成的局面無不準確的告訴他,必須走了,必須早走。若是早走還有可能保證自己這後邊人馬的整齊,若是讓前邊的混亂蔓延到自己這兒來,只怕自己這邊就算能夠順利的走脫,手下的軍士也怕要喪失大半吧。
“真是麻煩哪。”士燮口中嘀咕着,心下卻不得不下定那壯士斷腕的決定。此刻陷入混亂之中的前軍約有三千之衆,佔士燮本軍兵力的五分之一。雖然就這麼拋棄他們,就此離去實在是一件令人難過的事情,可是就全軍的大局來考慮,士燮認爲這種犧牲卻是十分必要的。
“撤!”他輕輕的呼喊一聲,卻是引兵而走,再也不理會那些還在廝殺的手下了。
士燮的聲音並不大,命令以下帶動的也不過是他身前身後的這一批人罷了。因爲不想讓前邊那些混亂的人們知曉自己這邊的撤退,從而出現大批的潰兵涌來生生將自己的隊伍沖斷的情況,他這邊是“悄悄”而走的。本以爲可以走的隱蔽,卻不想在敵方那些騎兵的後面偏生還有一個眼力極佳的楊磊虎視眈眈的盯着這兒,注視着昏暗中那杆繡着斗大的一個“士”字的赤色大旗,嘴角邊微微的翹起,露出一絲若有若無的冷笑。
士燮剛開始後撤,楊磊就看明白了他的舉動,從而想到了士燮如此舉動的意思。
“他要逃。”楊磊自然明白這一點。不過一開始他並沒有將這個事情立馬吶喊出來。他在等,等那士燮的人馬退到了一個比較合適的距離之後,再利用這個事情向士燮發作。雖然這其中就實際來說也不過是五十步和一百步的區別,但楊磊只要大多數人就是認爲退五十步不算逃,而退一百步即使是撤退也算是逃亡了。
看着那杆大旗一步一步的向後移去,旗上的字漸漸的在黃昏的陰翳中變得模糊起來,楊磊的心也就慢慢的提了起來。在事到臨頭的當口,他即使再怎麼鎮靜,也不由自主的有一些緊張。這感覺正如同他當初向自家的孃舅求親,而等候自家孃舅首肯之時一般,充滿了期望和擔憂。
“快,快喊起來。就說士燮逃走了。”眼見那杆大旗漸漸行遠,已經到了一個相當的距離,楊磊頓時的興奮的大聲喊道。他估摸着這個距離已是“一百步”了,若是在這個距離上叫人發現那士燮不在話,當可引起那士家之人的不滿和驚慌,從而令士家軍陷入全面敗退的地步。
“哦……哦!”一直等候着身邊這位上司下令的士兵們猛然聽得楊磊如此的吩咐,趕忙不及的應了幾聲,卻是迅速的吆喝開來。“士燮跑了!”,“快抓住士燮,莫要讓他走了!”種種的呼聲高低不平,大小不一的在這戰場響起。因借風聲,因支火勢,因爲楊齡所統領騎兵隊的衝殺,使得這原本並不可能其多大作用的幾百人的呼喊,在此刻聽來直如那四面八方共同響起的楚歌一般,令士家的士兵們聽得直有些心慌。
間或有人半信半疑的向後看去,卻見那面高高的大旗卻是在黃昏之中漸次變得越來越小,越來越是模糊,頓時大驚。一股悲愴、一股蒼涼、幾分迷茫,在這一時間全都涌上了他們的心頭。成爲棄子的感覺,果然不好受。雖然他們的主公士燮曾經待他們優厚,雖然他們中間的某些清明之士也明白眼下這般放棄絕對是於全局都有好處的事情,但就這樣被人無所謂的拋棄,尤其是拋棄自己的人還是自己的袍澤戰友,這其中失落的感覺又豈是曾經的優厚和心頭上的那一點清明所能夠抵消的呢?人大都是如此的,就算你平時對他們再好,只要在這樣生死的關頭把他們拋棄,將他們陷入死地,他們便會忘記你的好,而因爲被拋棄的這件事實而怨懟於你。
因見主將士燮撤了,那些原本自己混亂的四散而走,避讓敵方騎兵進擊的士兵們頓時變了心情。原本他們也只是本能的趨避,但在知道了主將的舉動之後,他們那趨避的心一下子也就變成了逃亡的心。火正燃燒着,敵人正衝殺着,天候的昏暗令他們看不清四周情形,而那來自於四面八方的風聲、喊殺聲則令他們無從判斷敵軍的數量,隱隱約約的只是認爲這四面都被敵人佔了,有無數的敵人朝自己這邊逼來。所謂主將的逃亡恐怕也正是看到了這邊出現了這樣的危機,考慮到全軍即將覆滅的原因而如此的吧。
“看來是敵勢浩大了哦!”紛亂的士兵們轟傳着這一點,原本還有些不齒逃亡的心立刻轉變了過來:“敵勢如此浩大,不逃還等死不成?”
於是,三五人的後撤,變成了幾十上百人的逃亡,最後竟成了這前軍數千之中瘋狂的潰敗。人數衆多的士家軍,便如同平常人家纂養的雞鴨一般,紛紛亂亂的轟然而行,每個人都恨不得能跑得更快一些,好離得身後那羣追擊自己的人越遠越好。
於是,這偌大的戰場上便出現了這麼一個情景,如同鴨羣一般的士家軍拼命的在前方跑着,丟棄了身上一切可能影響逃跑的東西,包括手中的武器,身上的衣甲和那至關重要的戰旗。而人數只有五百的騎兵着在他們的後頭如同趕鴨子一般踐踏着他們沿途丟棄的物品的而動,將他們全都趕往了士家軍士燮本隊的後頭,很快的追上了前邊那支撤退的並不快的隊伍。
此刻士燮軍的本隊正列着整齊的隊形緩緩的向南而行。就當時而言後退陣列的整齊無疑是防止敵軍順勢追擊的一個重要手段,畢竟整齊的隊形總會發出一種威嚴的感覺讓追擊的人們感受到一絲反撲的危險。而且,這樣的隊形是最好共將領指揮的。
士燮本也是想憑着這樣的陣列來威嚇對方,讓對方不敢追擊自己的。但一心只想這回援昌平的他,只整列好了南下的陣型,卻沒有設下倒退的斷後之軍。這令他們直接把自己的後陣,把士兵們的背後全都賣給了追擊者。當楊齡和楊磊合作着完成了對前軍的擊潰之時,後撤的士燮並不曉得這一切的發生。當大批大批原本屬於前軍的棄子被楊齡以趕鴨子的架勢驅趕過來的時候,走在回援隊伍最前方的士燮也沒有發現這後陣的變化。於是潰軍與士家軍的後陣就這樣不可避免的衝撞在了一起,形成了後來對士燮而言追悔莫及之敗的一個起始。
如果有人到過北方,玩過那雪球的話便會明白,無論體積多麼巨大的雪球,其要開始也十分的簡單,不過是手把一鞠雪罷了——把一個小小雪球放在山坡,只要坡還是斜的,只要前方還有積雪,這雪球就能不斷的增大,到最後變成連人也推搡不動的龐然巨物。這是自然之事,冥冥之中帶着不可抗拒的力量。而眼下楊齡趕着士家的潰兵去衝擊毫無防備的士燮軍本陣,自也是依了這個自然之事的原理。
疾病會傳染,可這個情緒也會傳染,而由這情緒而引起的混亂自然也逃不出這個會傳染的特性。當紛亂的潰兵蜂擁而來的時候,陣後的士兵首當其衝的被這樣的行爲給挫動了陣形,他們抵受不住這樣的衝擊而不得不加速起來,然後又衝進了原本在他們前方走得正好的同袍們隊形。反應得過來的人加入了混亂的隊伍,而有心阻止這一切的人,則往往因爲力量不夠的緣故,被自相踐踏而死,殘軀與塵土混合。
如此的騷亂一番,即使是前軍的士燮也發覺到了事情的不對勁。但在此時此刻,他卻已經喪失對隊伍的整理之力。本陣之間的軍士皆是緊密的隊列,這原本是爲了聚集力量,可在這時卻化爲了混亂傳播的最好幫手之一。一時間,萬餘大軍騷動起來,各是惶惶不可終日的向前奔跑。若非士燮自己的身邊還有幾百親兵死命的護衛於他只怕,士燮這位南交州的主人,就要被這混亂的大軍踐踏身亡於當場了。
兵敗如山倒,情勢不再有挽回的餘地。士燮的潰敗已經成了一個定局。
倉惶的跟隨着後退的兵馬無止盡人隨大流而走只想着逃得離身後的騎兵越遠越好,在四周驚恐的情緒感染之下士燮已是沒有了一點勇氣,此刻的他和身邊那些同樣在逃跑的士兵已然沒有任何的不同。雖然他們此刻都已經略有些明白身後的敵人絕對沒有自己想象的那麼衆多,但他們始終不敢回身去對方做那反戈一擊之事。
就這樣被攆出去了近一個時辰,逃跑的大軍才因爲對方那早在半個時辰之前就已經消失了的馬蹄聲喊殺聲以及眼下道路的下載而無法排開了闊面逃亡的情況而停了下來。他們互相茫然的張望了一下四周,臉上無措的不知道該幹些什麼纔好。待發現主公士燮就在他們的軍中,且同樣與他們跑了這麼大半宿了之後,他們在鬆了一口氣的同時,心底的那一絲在逃亡之時不知道被摔倒哪裡去的忠誠也一下冒了出來。他們紛紛收住隊伍,在草草勒令了一番之後,俱是跑到士燮的跟前,向他請安。
“現在隊伍的情況如何?”稍稍安定了一下心神,士燮雖然已經極爲疲憊了,但還是認真的詢問了一下目前的種種。他知道今夜自己所統領的軍隊出現了這麼一遭事情,其所承受的損失一定很大,只是這個大到底是大到了一個怎樣的地步呢?他對此並不清楚,只是草草的看了看自己周圍之人那極爲張惶的臉色之後,心便不住的向下沉去:“恐怕不好!”這是他的認知,但他還是想從別人哪裡獲得一個確切的準信。
“情況很不好哪。”一位將軍重重的搖了搖頭,苦着臉開口說道。
士燮認得他,知道他是自家從小買來的僕人,本名吳康,因爲賣身爲僕,故改姓作士,自入僕軍之後,表現得頗有些出色,便被自己提拔上來,此刻已是任自己手下左翼都尉,手下也領了一千人馬。雖在自己的手下不是最大,但也是掌握了實兵的重要人物。不過看是由他出來回話,士燮還是頗覺得有些怪異,便問道:“阿康,你家的校尉大人呢?怎麼沒看見他?”
“校尉大人已經沒于軍中了。眼下左翼乃是由我負責。”士康懦懦的回答道,那灰頭土臉的顏面上頗有幾分悲泣的模樣。
“是麼?阿峰死了?”士燮微微的一怔也不免有些感傷。士家軍的私兵結構是十分簡單的,大體分爲彪、營、哨、隊四級,各以十進。士康是營都尉,統兵千人,而他的上司士峰則是彪校尉擁有千人以上的統兵權利,算得上是位高權重了。由於是私兵,軍裡從將領到士兵用得都是士家自己的族人奴僕。士燮允許奴僕出身憑着自己的努力升到營都尉這一級,卻決不允許彪校尉這一級的人有那些僕人出身之輩的位置。“本家的兵必須掌握在本家自己人手中。”這是士燮公開的話語。事實凡是彪校尉這一級的無一例外的都是士燮自家宗族的親近派系,絕不出五服。而眼下這死在亂軍之中的士峰,更是士燮之弟的長子,是他士燮的親侄兒。眼見如此親近的血緣竟斷於自己手中,也無怪這士燮爲之感傷。
“真是可惜了。”士燮強忍着哭聲,臉上滑落幾行淚水下來。他不願意別人看見自己這幅略顯得有些軟弱的模樣,便在第一時間裡別過頭去,輕輕的擦拭了一下,用那突然變得等待有濃重鼻音的話語問道:“士兵的損傷如何?”
“其他地方的情況我不太清楚,我只知道我所屬的左翼軍的五千人衆中,完好的只剩下區區的兩千多人。四個營都尉,如今只剩了我一個,指揮官頗爲不足。至於完好的兩千人裡,能夠與敵戰鬥的也不過七百多人。因爲很多士兵在逃跑的時候,爲了減輕負擔都把自己手中衣甲兵器給丟下了。可以說他們除了人還在,其他的可是丟了一個不拉。”士康老實的向士燮彙報道。作爲被士燮自小培養起來的人才,他在對士燮忠心耿耿的同時,也謹守着自己身爲奴僕的本分。因爲他知道只有這樣自己才能在士家這個不知道水有多深的家族中活的不錯。
“這樣嗎?”士燮嘀咕着,擡眼像四周張望了一下,想看清楚事實的真相。但黑沉沉的夜幕讓他的視野受到了極大的限制,他無法看清事實,只能通過耳邊不住聽到的呻吟聲,估算出眼下的大概。“損失慘重啊。”士燮估摸了一下,認爲自己手中部隊的實際情況未必會比士康所說的好上多少。畢竟士康所在的地方還是側翼,並不是直接受到那些潰兵衝擊的正面所在。“連側翼都如此,更何況正面呢?想來我眼下所剩的士兵應該不到六千,能夠戰鬥的應該只有三千左右。唉……真是慘啊。”士燮嘆息着,後悔着,又偷偷的瞄瞄四下裡的地形,發現此地正是所謂的狹窄盤腸之所,是最利於地方伏擊的所在,不由得大驚失色起來。“若是讓敵人在這兒給我埋伏上一支人馬,只怕……”不安濛濛的升起,他不敢再想下去了,只得一個勁的呼喝道:“速行,速行!”
言未迄,士燮猛聽得身後一陣巨響,便看見一溜數里長的火把驚豔的從山林之間冒起。緊接着響起了弓弦崩崩聲音,數也數不清長箭包裹着炙熱的火焰如劃破長空的流星一般朝自己這邊飛射而來。
“敵……敵襲!”突然的變故,令剛剛纔稍是平穩的軍隊再次紊亂起來。士燮軍的人們就像是那煮沸了粥一般,沸騰得不知道該怎樣纔好。他們不可能戰鬥了,因爲手中有武器的人太少,且又士氣低落,你要敦促着讓他們用自己的拳頭去對付敵人的利箭,他們是絕對不去做的。當然他們也不可能四散而逃,因爲這是一片狹長的山道,兩旁的坡上就是敵人的伏兵所在,那早已被點燃起來的長草不但用灼灼的火光耀花了他們雙眼,令他們看不清敵人的所在,更是用騰騰的熾熱令他們不敢有絲毫越軌的舉動。他們只能向前,不斷的向前,朝着敵人早已爲他們選好的道路前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