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來了，就要看看象徵着死亡的一劍。
第十四劍不是創出來，而是找出來的。
十三劍是根，是莖，是葉，而第十四劍是花。
第十五劍顧長生沒有把握，第十四劍還是可以的——只要有十三劍，她就能找出第十四招。
不是創，而是找。
也許從奪命十三劍草創出來的時候，第十四、十五劍就已經存在那裡了，要做的是找到它。
大概許多功法都能達到極致，只是寥寥無幾，小李飛刀算，第十五劍也算，單從招式來說，已經到了仙佛的境界。
春生夏長秋收冬藏，奪命十三劍完整的根莖花果，第十五劍無疑是象徵着死寂與滅亡的冬天，與武道禪宗嫁衣神功相似，都已經有了禪意，脫開武學的束縛。
身爲一個不那麼合格的武人，顧長生對強者沒什麼興趣，但是對傳說中的武學還是很有興趣的。就如同當年想要見識靈犀一指，見識天外飛仙，不僅僅是因爲想從中獲得感悟希望壓制嫁衣大成的江玉燕，還因爲對武道的期待。
純粹的、最巔峰、最輝煌的招式。
慕容秋荻沒再說話，江玉燕則若有所思地看着顧長生。
顧長生忽然發現，無論是江玉燕、邀月、還是慕容秋荻，都是很瘋的人。
而她喜歡這樣的人。
邀月是純粹極端的瘋子，這點和另外兩個是不同的，甚至已經喪失了理智。
而江玉燕、慕容秋荻，最多可以算作執拗，偏執，一個黑化了穿皇袍，一個被拋棄後創立天尊，暗中統領武林，傲視武林。
敢愛敢恨，並不會自怨自哀，不管對方是天下第一的劍神還是什麼，敢負她，就做好面對天尊的準備。
相比自憐自哀，感嘆命運不公，卻什麼也不去做的人，顧長生髮現自己愛極了這種堅韌的，敢於直面一切苦難的女人。
所以她很樂意看到慕容秋荻親手修理謝曉峰。
細想來，這種傾向很早就開始了，就像她以前一直喜歡李莫愁，而對小龍女沒什麼感覺——聯合李莫愁帶着漫天玉蜂和滿山五毒逼上全真，一劍捅死那臭道士纔是她想看的。
換作江玉燕、慕容秋荻這幾個人，全真膽敢包庇一星半點……終南山就是古墓的了。
顧長生望着江玉燕嬌美的臉，再想到她美貌下骨子裡的瘋狂，不由抿了抿嘴，視線下移，彷彿看透了她衣衫下掩着的紅痕。
瘋女人……
“姐姐，你在想什麼？”江玉燕眯起眼睛，瞧着她秋水般的眸子。
顧長生望了慕容秋荻一眼，沒說話。
會不會她自己骨子裡也帶着某種瘋狂？顧長生回憶着，若是當初江玉燕沒有及時來，照她殺金九齡、滅青衣樓那樣下去，可能最後會和西門吹雪他們紫禁城三人論劍，紫禁之巔只能活一個。
一個西門吹雪模樣的木雕出現在手中，時隔百多年，這位癡迷劍道的人無緣得見第十五劍。
“幫他看看吧……”
顧長生咕噥道，好歹也是曾經交過手的對手。
最後一刀刻下，馬車忽然停住，車廂裡鑽進來一個美麗溫柔的翠衫少婦，她的動作有些匆忙，卻不失優雅。
擡眼看見大大的車廂裡三個女人，少婦愣住了，彷彿與她所預想的不同。
見三個人瞅着她，少婦勉強笑了笑：“抱歉……”
“薛可人？”
翠衫少婦聽見其中指間把玩飛刀的那個女子如此問，不由怔道：“你認識我？”她退下馬車的動作也慢下來。
顧長生好笑地看着她，“你又跑了？”
薛可人大驚，“伱怎麼知道？”
慕容秋荻聽着這個名字，開口道：“紅雲谷夏侯山莊少夫人？”
顧長生道：“是她，大概燕十三碰見了夏侯少莊主，薛少婦人把少莊主一通大誇特誇，然後趁他們比試的時候跑了？”薛可人再次吃驚：“你怎麼又知道？”
江玉燕一手撐起下巴，靜靜看顧長生裝比。
“看這個車裡面可能是男人，你就鑽進來躲避了。”
“現在看即使是女人也會讓我躲一下。”薛可人說着話已經坐下來。
“離她遠點，去那邊，你倆有共同話語。”顧長生淡淡道。
薛可人離江玉燕遠了點，江玉燕白了顧長生一眼。
“什麼共同話語？”薛可人問。
“比如……和某個男人躺在同一張牀上過？”顧長生道。
薛可人吃驚，看向慕容秋荻，“你也和夏侯星睡過？”
慕容秋荻眼皮跳動幾下，本不想理她，但見到薛可人憐惜同情的眼神，開口道：“謝曉峰。”
薛可人愣住了，喃喃道：“這個還真是……”
“瘋婆子。”
慕容秋荻低聲道。
馬車又開始吱扭吱扭向前。
燕十三也從來沒遇見過這種事。
男的腰懸長劍，英俊瀟灑，女人不但美麗，而且溫柔，對丈夫很是傾佩，很令人羨慕的一對。
結果夏侯星和他交手拼命的時候，夏侯星老婆忽然跑了。
一個人的老婆忽然跑了是什麼滋味？
燕十三瞧着夏侯星追下去，覺得這和烏鴉變成喜鵲一樣離譜。
明明上一刻還恩恩愛愛，那個優雅高貴的少婦眨眼間就跑了。
他忽然覺得喜鵲說的有點意思。
“也許活着很有趣？”
收起劍，燕十三瞧了瞧路上，他依然要繼續去赴綠水湖之約。
陽光很好。
翠雲峰已隱約在遠處，高聳的山間繚繞着雲霧。
翠雲峰下，是一條玉帶環腰的河。
任何人想要去神劍山莊，都必須經過這條河。
原本薛可人覺得這三個女子是去拜訪神劍山莊的，可是在河邊，她們就停下來。
“燕十三會在此沉劍？”慕容秋荻還是有些疑惑，“刻舟求劍是一件愚蠢的事。”
“人這一生，總會做幾件蠢事的。”顧長生道。
薛可人遠本搭乘了一段車想要離開，見她們這幅模樣，忽然有點不想走了。
翠雲峰下，綠水湖畔會發生什麼？
慕容秋荻與薛可人望着飄渺聳立的山峰，隱約可以看見上面的建築，那是神劍山莊所在，也是神劍謝曉峰所在的地方。
而那個男人和她們兩個都有關係，慕容秋荻甚至有他的孩子。
“你們說的謝曉峰，劍神，就是這裡？”江玉燕忽然眼神古怪無比的盯着顧長生。
這裡她曾和顧長生來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