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晴靜靜的對上她陰鷙的視線，眸底一片寧靜和坦然。
彷彿被她這樣淡定磊落的態度激到，林雪仙接下來的語氣非常刻薄。
“第一次見你的時候，我就知道，你是個多有野心的女人，鍾小姐，你真沒讓我失望，你果然爬上了阿衡的牀。”
“我常常在想，你到底用了什麼下三濫的手段才迷住了他，或許是你僞裝得太好，所以纔沒有在他面前露出馬腳，可他看不清你的真面目，我卻很清楚，因爲像你這樣的女人，圈子裡有太多太多了，你們出賣肉體換取男人的幫助，賣就是賣，別跟我說可笑的愛情，你們這種女人，也配說愛嗎？”
“只不過你運氣格外好一點，你傍上的是他，如果沒有他，你同樣會傍上別的男人，老的，醜的，變態的，只要能給你幫助，你都會賣的是不是？”
“如果不是他，你現在還在劇組裡跑龍套，演一些沒有臺詞的丫鬟而已，如果不是他，你又怎麼配來這間辦公室，這裡是辰天大廈的最高一層，多少人一輩子也沒有機會進來，你以爲你憑什麼？”
“你就是個婊.子，一個貪得無厭的婊.子，你以爲你現在坐在我面前，有多高貴，有多自信？你憑什麼？你以爲你真的贏了嗎？你以爲阿衡爲了你做的這些事，就沒有代價麼？他毀掉的不僅是林家，還有他自己，而這一切都是因爲你！是你，你毀了他！”
林雪仙的眼底噙着淚，看着鍾晴的視線幾近瘋狂，“我真想撕掉你這層僞善的臉皮，讓他看個清楚，你究竟是什麼貨色！”
她的胸口起伏得很厲害，彷彿下一秒就會背過氣去。
鍾晴的神情仍然很平靜，眼底也彷彿蒙上了一層厚厚的靄，叫人瞧不真切那裡面的真實情緒。
林雪仙還在繼續說，“你以爲你有多不同？你以爲你很特別嗎？呵……”
她忽而輕笑，目光既嘲諷又充滿同情，頓了下她才用冷酷極了的聲音道，“或許你已經知道了吧，他爲什麼會開這間公司，小昭，這個名字你聽過嗎？”
小昭……鍾晴的胸口像是突然被什麼擊中一般，連呼吸都停滯了片刻。
她當然知道小昭，腦海裡驀地浮現出上次在西山那座老宅裡看到的照片，那個時候，她還看過小昭的照片。
商衡也說過，她已經不在了，是五年前的一場意外。
他說她是他的妹妹，一個熱愛唱歌熱愛跳舞的女孩。
“不僅僅是妹妹，他們，還是青梅竹馬一起長大的戀人。”林雪仙冷冷地，一字一句地道，“所有的名份和稱謂，不過是爲了要隱藏這一段不倫之戀而已。”
“不要再說了！”鍾晴驀地打斷她，她的眼底全是不可思議和震驚，“林雪仙，你憎惡我可以，但你不能這樣侮辱一個已經死掉的人。”
“我侮辱她？”林雪仙冷笑，“是不是侮辱，你怎麼不親自去問他？你敢不敢去問問他，爲什麼開這家公司，爲什麼會選擇你，看看他會不會告訴你，你有一雙和小昭多麼相似的眼睛！！”
……
鍾晴完全僵住了，耳膜裡和腦子裡全是林雪仙最後一句話。
你有一雙和小昭多麼相信的眼睛……
眼睛？
鍾晴很艱難纔不讓身體顫抖，她的思緒又馬不停蹄的退回了那天在西山老宅二樓的時間。
那個時候，當她看着小昭照片的時候，的確曾經閃過一絲莫名的熟悉感覺。
可直到此刻，她才驀地明白過來，爲什麼自己會產生那樣熟悉的感覺。
原來是這樣，原來她和小昭有一雙非常相似的眼睛。
難怪第一次看到那個不曾謀面，甚至以後永遠也不會見面的女孩，她會有那麼莫名熟悉的感覺。
“從前我想不通，後來我也就想通了，我和他的那些舊事和曾經，根本不算什麼，在他心裡，或許從來都比不上那個一起長大的妹妹，他真正喜歡的是她，從來都是她，而你出現之後，我就更確定了，他真是一個長情到可怕的男人。”
“你把我叫進來，就是想告訴我這個？”鍾晴的聲音有些輕抖，“你是想告訴我，我只是一個代替品是嗎？”
林雪仙擡起鳳眼冷冷的睨着她，並不說話。
鍾晴又扯脣一笑，“我不會介意，就算是代替品，只要他願意跟我在一起，我什麼都不介意！”
“是嗎？”林雪仙也微微勾起脣，她的眼底是濃郁到化不開的嘲諷和仇恨，“我也猜到了，你是個很識時務的女人。”
所以才能傍得住他，綁得住他，所以才能飛上枝頭，從一隻麻雀搖身變成鳳凰。
“賣給他，總比賣給那些又老又醜的變態強些，這的確是你最好的選
擇。”林雪仙還是冷笑。
鍾晴卻漸漸平息下來，心中的忐忑和惶恐都漸漸平息下來。
擡頭，看着林雪仙輕蔑的嘴臉，她只冷聲道，“他的確是最好的選擇，再沒有誰會比他更好了，所以我很珍惜，我會好好愛他，也會好好愛自己，如果他喜歡，我還會給他生很多孩子。”
“真的嗎？”一道熟悉的男聲突然在身後響起。
鍾晴驚起回頭，立刻便看到了倚在門框前的商衡。
？？？
他是什麼時候回來的？所以剛纔，她和林雪仙的談話，他都聽見了？
商衡漠然的掃了一眼邊上已經呆掉的林雪仙，然後視線便膠在了鍾晴的身上。
從上次醫院見過之後，他便再也沒看到過她了，這麼長一段時間不見，她彷彿又瘦了，身板這麼纖細，他真怕一個不小心，就會把她折斷。
鍾晴有些緊張的搓着手指，商衡每走進一步，她的心跳便快上一分，到最後，她終於再也承受不了這灼.熱的視線，無措的站了起來。
邊上的林雪仙冷眼看着這二人這無聲的互動，她的眼底一片死灰。
其實今天這次見面的機會，也是她求了好久，商衡才答應給的。
想當初自己和他，曾經也有過甜蜜萌動的日子，可最後，他卻親手摧毀了自己身後整個家族。
他什麼也不留給她，感情上，他早早便將她拋下，而現在，連公司也容不下自己了。
今天之後，這間曾經熟悉無比的辦公室，是不是也沒有機會再踏足了？
林雪仙的眼底迅速聚起一片水汽，氤氳的水汽中，她眼睜睜看着商衡緩緩走近，然後一把將對面的女人抱住。
他的神態好溫柔，是她從未見過的溫柔。
此刻他這樣抱着那個女人，就彷彿站在旁邊的自己是空氣一樣，他根本沒將自己放在眼裡。
爲什麼，爲什麼這麼可悲？爲什麼他可以做到這麼絕情，可她自己呢？她這前半生，短短的二十幾年，除了未認識他之前的幾載幼童時光，後來的歲月裡，她的心裡，一直裝着這個男人。
他去哪裡，她便跟到哪裡，中間因爲一些私慾，她是做過一些對他不利的事情，可她最終所求的，也不過是他的駐足和回頭而已。
如果早知道那樣做，會加速將他推離自己的身邊，她一定不會那樣傻那樣蠢的。
如果時間能重來一次，她再也不會作一件傷害他的事！
一滴淚驀地跌落腮邊，林雪仙擡手拭了拭臉頰，轉身拿起包包，頭也不回的走過了二人身邊。
Vic就候在門外，眼見林雪仙出來，他立刻迎了上去。
“林小姐，商總有交待，你這邊如果有什麼需要幫忙的，以後可以跟我提。”
林雪仙的腳步微頓了一下，片刻之後，她才擡起頭來，一雙漂亮的鳳眼疏離的看着vic。
“不用了，替我謝謝他。”
說完這一句之後，她便直直走向了電梯。
她的姿態很挺撥，一如往昔那般高貴，可是Vic卻彷彿看見她的雙肩在抽動，似乎在隱忍着莫大的情緒一般。
電梯門很快便闔上，Vic永遠也不會知道，轎廂裡，林雪仙哭得淚流滿面的樣子，她的身體縮在角落裡，就像一隻被主人永遠拋棄的寵物，沒有未來，沒有希望，也沒了過往。
**
鍾晴整個人都被商衡圈在懷裡，她的臉埋在他的胸膛上，鼻息間全是他身上獨有的味道。
很經很久了，她已經很久沒有這樣安靜的埋在他的懷裡，聽着他的心跳。
這一陣發生了那麼多事，她身心俱疲，甚至一度想要放棄。
可現在，和他這樣擁抱着，她立刻便將那些想要放棄的壞念頭全部抹滅。
她想，這輩子，自己是放不開也放不下這個男人了。
小手輕輕環上商衡的腰間，順着那肌理分明的曲線輕輕摩挲着，鍾晴的眼底全是水跡。
多幸運，他還在。
就算是她真的毀了他，就算她只是一個所謂的替身，她也同樣開心。
她對林雪仙說的是心裡話，此時此刻，只要他還在，一切都夠了。
“商總？”鍾晴吸了吸鼻子，甕聲甕氣的問，“剛纔我和林雪仙說的話，你都聽見了？”
商衡回答得很快，“聽見了，你說要給我生很多孩子。”
聞言鍾晴不禁輕輕揚起嘴角，“你喜歡孩子嗎？”
這一次，商衡的回答稍慢了些，因爲他想起已經失去了的那個孩子。
男人的眼底飛快劃過一抹遺憾和心疼的顏色，等了片刻，鍾晴才聽到他低沉醇厚的聲
音。
“只要是你給我生的，我都喜歡。”
鍾晴的腦子裡也想着失去的那個孩子，她的眼眶不知不覺地紅了。
久等不到身下小女人的迴應，商衡漸漸鬆開了手臂，他的掌心捧着鍾晴瘦削的小臉，緩緩擡起她的下巴，露出一張哭花了妝的臉。
鍾晴在哭，無聲的哭。
大顆大顆的淚從眼角漫出來，就像壞了的水龍頭一樣，彷彿永遠都不會停住。
商衡突然俯下.身去，雙脣輕輕吻去她臉上的淚珠。
眼淚是鹹的，他的心也蔓延着一種淡淡的苦澀。
“對不起……對不起。”鍾晴低聲重複着這三個字。
有對沒保住他骨肉的愧疚，也有自己連累他得罪那個圈子的遺憾，她更後悔的是，在那種時候，她自私地想要逃離他，他爲她付出了一切，她卻想要逃離他。
“我只是覺得自己太失敗了，商總，我還是連累了你！”
“不是連累。”商衡突然打斷她，他的眼底，是少見的堅毅和肅穆。“如果不是你，我永遠不會知道，愛和被愛的滋味，你和所有人都不一樣，我很珍惜。”
“可是……我……”鍾晴死死地咬住下脣，接上來那句‘我卻混賬的不相信你’還是沒能說出口。
“我知道。”商衡瞭然的揉了揉她的頭頂，像在安撫一隻小動物一樣耐心又溫柔，“是我沒有向你說明一切，所以你不能理解或者相信我，但現在一切都過去了。”
真的都過去了嗎？鍾晴擡起蓄滿淚水的臉，一瞬不瞬的看着面前的男人，這個她愛至骨髓的男人。
商衡的回答是一個突然而至的綿長的吻。
嘴裡一瞬間全是他的氣息，商衡手上重新環住她的動作很兇，但他的舌頭卻很溫柔，也很動情，他找到她的上齶，在那裡輕輕地，反覆的撩擦着。
鍾晴很快便受不住，身體都漸漸弓緊起來。
但商衡卻沒有再下一步動作，吻了許久，直到鍾晴覺得下一秒自己就會窒息而亡的時候，他才放開她。
他的面上和眼底都是情.潮.涌動的跡象，分別了這麼久，他的每一根神經，每一個細胞都無一不在想念她。
可是，她才失去一個孩子，身體還虛，他斷不允許自己作出任何可能會有損她身體的事情。
但體內的思念終究需要一個發泄或者表達的方式，這間隙裡，商衡已經將鍾晴推倒在沙發裡。
他的雙脣從未放開過她的脣，他的手也一刻不停的忙着，鍾晴只覺身下一涼，立刻別開頭逃過他的狂吻驚呼出聲，“商總？”
沒給她再嘰嘰喳喳的時間，商衡突然起身，既而一路向下，一直吻到了她的小腹那裡。
鍾晴羞得臉都紅了，雙腿也用力的並緊，不想給男人看清。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男人的動情，可她也能感覺到，男人正將那情.欲壓下去。
“商總？”她又低低喚了一聲。
商衡先是擡頭一笑，然後下一秒，他便伏去了鍾晴的雙腿間。
那一瞬間，鍾晴覺得自己已經死了。
她的靈魂，她的感知，全都不復存在。
唯一清楚知道的是，那個男人正在以一種極其羞恥的方式告訴自己，他愛自己。
是愛吧，所以這一路風風雨雨的過來，守護她的一直是他。
只有他。
鍾晴的腦海裡漸漸浮出許多畫面，是從溫泉酒店那一夜開始之後，所有和他朝夕相處的畫面。
遇見他之前，她的生活是一潭爛泥，是他，讓她在爛泥裡也開出了芬芳的花。
曾經她以爲自己這一生已經能看到盡頭，她以爲她這一生，便只會在貧窮和孤寂中渾渾噩噩的度過，可她卻遇到了他。
這個男人，這個霸道又溫柔的男人，將她平凡無奇的生命變得這麼肆意又鮮活。
他給她滿滿的愛，也讓她的心裡滿滿的，全是他。
她愛他，並非因爲他是金字塔頂端的征服者，而是因爲，在他冷漠的外表之下，隱藏的絕世溫柔。
曾經在十幾歲的時候，她沒了家絕望想死的時候，曾經抱怨老天爺將她忘了棄了，可直到現在她才懂，老天爺纔是最眷顧她的。
她纔是最幸運的那一個。
命運送給她的禮物或許來得有些遲，但他到底還是來了。
帶着一身溫暖與深情的男人， 融進她的骨肉裡，融進她的血液裡，從此再也不能分割。
他終於給了她一個夢想棲息停留的地方。
在蒼老之前
在黎明之前
她終於不再是一個人。
（END）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