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就好,劉弘文,你也過來!”父親的眼睛又掃向劉弘文,待劉弘文走到病牀前。
他鄭重其事地劉弘文說道:“當初是看着你們在一起的,我姨拜託你,不管是朋友,兄妹,還是其他,我都希望你心無介蒂地照顧寶兒,幫助她,關心她,可以嗎?”我慈愛地說道。
劉弘文不猶豫地答應了,並保證道“您放心,我一定會用心照顧她!”
我很彆扭,我知道,這是媽故意說給我和沈驁聽的,目的就是讓我們倆都死心,也爲了扳回面,我哀慼地想,不由自主地看了眼沈驁,見他也正看過來,積羞成怒的臉陰沉如寒冰,我難過地垂下頭,只是一瞬的心虛膽弱,再擡頭,只來得及看到沈驁離開的背影。
我差一點就衝動得追出去了,腳動了幾動,便似生生地粘在地板上一般,我自私地想,是他自己要來的,事情沒解決,以他的性格不會離開。像是吃了定心丸,我回頭跟父親愉地聊起來,風波好像就這麼過去了,如果父親不說那麼句話——
“我這幾晚總夢見你媽,我怨恨了她那麼多年,可心裡最放不下的人就是她啊!其實我不該把怨恨都歸咎在你的身上。”
我的淚珠只管往外滾後面的話,我聽得不甚真實“夢裡你媽說她恨我,恨我對不好,可我那也是沒有辦法,你長得太像她了,我做不到原諒她,我也是個男人,也有自己的尊嚴,也有自己的驕傲.....”
爸說了很多很多的話,後來他說道“我想吃臘肉了,紅燒肉還有獅子頭。”
爸的身體並不好,有高血壓,還有心臟病,醫生不讓他吃這些食物,我聽着他那麼說,心裡爲他的健康擔憂,但更想要滿足他,儘可能地滿足他,醫生也說了,我父親康復的可能不大了,常年待在牢子裡,憋出了一聲的病,剛纔醫生也囑咐了,儘可能也滿足她的心願吧!
父親吃了人生裡後一頓臘肉和紅燒肉,是等在外面的沈驁幾個大廚忙了幾個小時做出來的,紅澄澄的肉皮,軟膩的肥肉,入口即化,父親邊吃邊說好香,我問他還想不想吃,他卻說不想了。我以爲事情就這樣過去了,等父親的病情穩定下來,我就陪着他去澳大利亞養病,讓他忘記這邊的事。
誰知道當晚,父親腦出血去逝,享年五十六歲。
醫生要給父親蒙上白布,雪白的布要覆上那張烏青黃的臉,遮住我看了二十多年的臉,我眼睛都不眨一下,也不哭,怕哭得眼睛模糊了就看不清了,這是最後的一眼,爸死了,真的死了!他冰冷地躺在那裡,我想起他讓我回去時,說的話,他問我來世還願不願意當他的女兒,他說虧待了我,現在他才知道什麼叫做珍惜,他說來世若是我當他的女兒,他會好好對我的。
我怎麼能讓自己相信,下午還好好的,晚上父親就這樣去了,那麼多的事情沒做,我想好了的,帶着他去澳大利亞的鄉鎮生活,我要買一個木屋子,他平生最愛種花種草了,木屋後面有很大的院子,還有旁邊要有一條湖,他喜歡釣魚,我可以陪着他釣魚,補償着我們缺失的父女感情,可一切都來不及了,他走了,真的走了。
我握着乾枯冰冷的手貼到臉上,另隻手顫微地撫上父親稀少的頭髮,以前他頭髮很濃密的,記憶中他也是很英俊帥氣的男人。我悲痛絕,肝腸寸斷地跪地慟哭。
我哭得像個瘋子,頭磕着板,沒命地磕,像是要把所有的痛都轉移到額頭上,劉弘文靠着牆,悲傷地站着,沈驁忍了痛把我抱開,讓遺體被推進太平間,狠下心讓醫生覆上了白布,他的手和臉都被我尖利的指甲抓傷,怕我傷到自己,只好把我困在懷裡,讓我動彈不得,直到我在他懷裡悶暈了過去。
我做了一個夢,夢裡父親難得地衝着我微笑,我的手伸出去,卻什麼都摸不見,他的身影就消失了,我又見着了母親,她來接父親了,兩個人手牽着手我往前走,我使勁地快步往前衝去。我還是追出門外,走廊上也跟病房裡一樣,清空寂靜,那兩個人已經消失不見了。
我睜開了眼,發現自己躺在病牀上,是一盞昏暗的小壁燈亮着光,沈驁把手伸進被子裡,摸到我的手握住。
“多睡會兒吧!”他英挺的眉糾結到一堆,他撫向我的臉低聲接着說道。“我也是有私心的,你醒來就該恨我了。一直以來,好像我都是你的災難,我毀了你的愛情,也毀了你的餓清白,跟我在一起五年,開心纔沒幾天,我前又害你失去了父親,或許你會認爲你的痛苦都是我造成的,如果當初我沒有那麼自私,不計付出地幫你,現在你應該和劉弘文還有父親過得比誰都幸福。”
說到這裡,他困難地嚥了咽口水,坐到頭,扶起我,使我倚到他懷裡。他頓了頓,俯首貼着我的臉,像要把自己的溫度渡給我,貼得緊緊的,擠皺了我的臉“寶兒,這都是我欠你的,你想要我怎麼做?我都會答應你的。”
今天是陰天,很安靜,天空灰白的一大塊,“你說爸媽看到的和我看到的天一樣嗎?也是陰天,還是晴天,陽光明媚了?,”
我不自覺地問出口,沈驁握住我的手堅定的說道“應該是晴天,他們應該都會過得很興奮的。”
我沒有應聲,一會兒,走廊上響起了又急又快的腳步聲,輪子滾動的吱吱啞啞聲,有人病危被送進急救室了,我的心隨着那吱啞的聲音害怕得收緊,父親也常聽到這樣的聲音,他比自己更害怕吧,總擔心着自己哪天也被送進去。
其實他這樣走了,或許也是好的,他這個人好強,最受不了自己奄奄一息的樣子吧!
父親沒留下什麼遺物,只有兩張照片,母親和父親在樹底下拍的,父親比母親要高了一個頭,所以他弓了身拙在後面摟着母親,下巴擱在她肩上,笑得很興奮,原來兩個人也有過那麼幸福的時光,那是誰把這些美好的時光都毀了呢?
殯儀館門口,沈驁和秘書也早早地等在那裡,他和我見面也沒說什麼,連個眼神也沒交換,這時候能說什麼?打招呼,問候都是不對的。
我用溫熱的水給父親淨了身,換上了壽衣,尼龍面料做成的綠色衣裳,褲管很肥大的那種,訂製的時候劉弘文問我爲什沒訂絲綢的,我說“穿尼龍料子走起路來會沙沙地響,我聽得見。
劉弘文紅了眼,我卻沒有。
黑木棺裡墊了金絲絨,靈堂很冷清,異地他鄉,遠道而來的親戚只幾個表關係疏遠舅舅,但陣勢擺地和那,我知道,那是沈驁想要給我的餓補償,但這些死後的補償又有什麼意義呢?我跪在棺木前,冷眼地看着父親生前風光來祝賀,在父親落馬後,紛紛落井下石的人來祝賀,覺得眼前的一切都是多麼的滑稽,又可笑。
事後,我淡淡地說沈驁說道“你放我走吧,讓我自由,別找來爲難我了。”
沈驁站在墓碑前,久久沒有回聲,終究還是點頭,自此我和沈驁真的就兩情了。
王珂珂找上我,應該算是我波瀾不驚的湖面投下一顆重型炸彈。那天我在浴室洗澡,出來時,翻看手機有兩個未接電話,我見號碼是陌生來電,就不再搭理。
我撩起被子就要上牀,手機又響了。我接通電話,王珂珂清脆的嗓音就從手機那邊傳來,她難得有禮貌地問我明天有沒有空,她想見見我。
我當時腦子是卡機了,以前王珂珂來找我,我可以理解,但現在我和沈驁分開了,她已經成功的搶走沈驁,再來找我,也太不可思議了吧!自然了,我不會認爲她找我是敘敘舊的,我和王珂珂說白了,都恨得對方牙癢癢的。
本來我是想在電話那頭,直接地拒絕,也許我對王珂珂這個女人太好奇,亦或者我的骨子裡就有種受虐的傾向,於是我答應下來,打算在離開前再見上一面。
第二天,臨出門前,我拿出自己最貴的連衣裙穿在身上,女人的心思有時蠻小的,她們喜歡攀比,我就是其中的一個,其實我純粹想證明自己過得很好。事實上,我並不好,父親才走了沒幾天,我只是不想讓自己看起來那麼落魄而已。
也不知何時,咖啡廳成爲談生意聊天的好去處,其實我不喜歡喝咖啡,最主要一個原因,我擔心色素沉澱,亞洲女人都喜歡自己越白就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