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疾行,已是午後。
一輪豔陽高照。
眼見着靈氣充沛的仙山就在眼前,少年留了個心眼:恐怕這仙山與自己八字不合相剋得厲害,前番上山法力竟被禁錮了大半,只能眼睜睜的任人魚肉,如今上山是爲救人,如果人未救成,再搭上自己豈不得不償失?
此番上山只能智取,不可魯莽行事。
思及此少年忙幻化成一隻飛蛾,抖抖翅膀,再小心地隱了身上氣息,這才放心地向山頂飛去。
一路上的好景緻自是無心欣賞,眼見着沿途關卡輕鬆而過,少年不由長呼口氣。
看來九虛山並沒有傳說中那麼守衛森嚴。
眼前已是三十三層鎮妖塔,有風吹過,塔上的風鈴叮叮噹噹響成一片,小飛蛾努力地飛向塔尖,想着也許可以找個縫隙鑽進去,未料身子還沒等接近塔頂,已經有一道金色光華向它急射而來。
少年心底一沉,暗恨自己居然忽略了塔頂的金符,忙振動翅膀想要躲開金光,這要喚作平時,就憑這區區一道金符,少年雖不敢說能破了符咒,卻也不會輕易被符光傷到。
只是如今少年聰明反被聰明誤,這飛蛾就算飛得再快,又怎麼會快過符光?,
少年化成的飛蛾大半個身子已躲過了那該死的符光,偏有半截翅膀被光華擊中,只聞一股子焦糊味道飄起,少年心知是幻化出的翅膀被燒糊了,猛地失了半個翅膀,那飛蛾也就失去平衡,像是被人射中的鳥雀般帶着騰騰火光從半空中直直墜下來,眼見着就要摔個實成,少年忙顯出真身,也就是這時,他的身子已與地面接觸,身形一顯,先是就地打滾,撲滅了身上燃起的火,再看自己,一頭一臉的灰塵石屑,狼狽至極。
少年恨恨罵一聲,真真是出師不利,幸好此刻鎮妖塔周並無一人看守,也不知那些小道者都去了哪裡。
這倒更好,省得動起手來,麻煩得緊,眼下只消研究出如何才能進塔就成。
少年可沒心思想爲什麼如此重地會無人把守,眼下他所有的心思都在塔底十九重的明珠身上。
忽聞身上帶着的龍鱗傳來明珠的聲音:“熾,你來了麼?”。
少年忍着身上的痛,方纔那符光雖只是點燃了幻化出的翅膀,只是這一驚之下,從半空中跌落摔得實在不輕。
“來了”,少年呲牙,這種糗事可不能讓她知道。
“哦……你的聲音怎麼好像不太對勁?你怎麼了?受傷了?難道已和什麼佑塵佑風的交過手了?”明珠不無擔心地問道。
“纔沒,你以爲憑那幾個小道士能打得過我?我的實力你又不是不知道”,少年心道幸好這龍鱗只能傳音,否則自己這謊言豈不很容易被揭穿。
“那你快想想辦法,把我們弄出去”,明珠的聲音再次傳出來。
“好”,少年爽快的應了聲,忽然覺得哪裡不對,忙問道:“你們?”。
“是啊,不止是我,還有我的朋友”,明珠道。
“你朋友?你纔到九虛山幾日?怎麼會有朋友?難道是那個什麼轉世愛人?”,少年撇嘴,救你還成,我可沒義務把你的一家老小都救着。
“纔不是!哎呀,現在說不清楚,你先想辦法吧,出去了我再詳細告訴你”,明珠回頭看一眼一言不發的蕭燃,他正閉目養神,似乎並不關心到底能不能出去。
少年答應得倒是痛快,可這塔頂金符對他來說倒是個大難題,究竟怎麼才能不傷毫髮的弄走金符呢?
剛纔他已領教了這金符的威力,想必之所以法力尚可的明珠出不來,皆是因這金符作怪。
少年仰起頭來,望向那塔頂金符,有陽光照在上面,金符閃閃發光。
聽說這種金符威力巨大,昨夜恰是九星連珠,今夜應該是陰氣最盛的時候,如果在今夜子時爲這金符洗個三毒五陰澡,也許可行。所謂三毒五陰,不過是將三界六道最歹毒的三種昆蟲血,再加上五種陰氣最盛之物,用法力混合成一碗,就成了專門對付靈符百試百靈之物。
只是聽說這種三毒五陰術是邪術,一旦用了會損耗施法者修行,可眼下鬼王熾卻管不了那麼多。
要說起來這鬼王熾到底是少年心性,今日因這金符吃了大虧,怎會不氣惱?更何況剛纔已和明珠誇下海口,眼下救人之心甚切,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先毀了這礙眼的東西再說。
只是這三毒五陰術說起來輕鬆,要找齊所需的東西倒不容易。
少年又看了那塔頂金符片刻,嘴角已勾起笑。
也許,我需要下趟山才成。
“明珠,你等着我,今夜我保證你會看到一場好戲。”,鬼王熾對着龍鱗說道。
“好,你別急,只要能出去也就不在乎多等一時片刻”,明珠覺得少年的話頭裡隱隱有些破釜沉舟之意,忙安慰他道。
卻聞那邊廂傳來一聲輕嘆,半響少年方幽幽道:“我只想盡快救你出去”。
明珠一時覺得感動莫名,沒想到這傢伙倒是挺仗義的,忙道:“謝謝你啊,熾”。
又是一聲輕嘆傳來,還沒等明珠再多說點感動的話,少年已一盆冷水澆過來:“大姐,千萬別感動啊!我可是不喜歡你這種年紀的女人,而且這次你是要給我付銀子的”。
“……”。
塔底十九重此刻氣氛有點奇異。
一心救人出去的明珠正圍着一臉置身事外的魔尊蕭燃轉圈。
她需要先弄開他身上的鐵鏈子才成。
可那鐵鏈也不知是什麼做成,明珠已經試了不少辦法,那鐵鏈依然堅固如初,就連當年明珠初幻化人形,龍君獎給她的那把小匕首,也只是把這鐵鏈子割得鐵屑四濺而已。
“不要再浪費力氣了”,蕭燃看着眼前已經忙活了半天的明珠,她一張俏臉上滿是汗珠,正蹲在他面前仔細研究纏繞在他手臂上那兩條鐵鏈。
只要伸出手,就可以撫上她的臉,那麼熟悉的一張臉,多少次在午夜夢迴時想起?
蕭燃忽然恨自己此刻不能動……
手觸一下他身上的鐵鏈,明珠忙皺眉,道:“很涼啊!這鐵鏈子材質應該很特殊,看它這麼堅硬,難不成是玄鐵鑄成?喂,你別一臉的置身事外啊!一起想想辦法,等一會鬼王弄開了大門,我們就出去,難道你真願意一輩子待在這鎮妖塔裡不見天日?”。
“出去又能怎麼樣?不出去又能怎麼樣?”。
“外面天高地闊,多好啊。我不知道你到底經歷了什麼事,居然如此放棄自己,可我想告訴你,所有的事都沒有想象中那麼糟。也許當時看起來是個天大的坎,真翻過去了,不過是個小土包”。
“……”。
“你不說話我就當你認同我的觀點了。呵呵,其實我覺得你有點自卑啊”。
“自卑?”。
“是啊,雖然你是魔尊,可我想你一定不快樂。”。
“你怎麼知道我不快樂?”。
“不是說高處不勝寒麼。我覺得你一定是努力的想要天下,想要名聲地位,然後每天很累很累,就忘了究竟爲什麼而活,忘了得到天下也未必能得到快樂”。
“是麼……”,蕭燃苦笑。明珠,真的不是這樣,你猜錯了。
其實,他倒希望可以一直和她待在這裡,至少那樣就不用說離別。
深深地看一眼對面那魂牽夢縈的人,蕭燃轉移話題,問她:“你相信鬼王一定能把我們弄出去?”。
“嗯”,明珠重重點頭。
“可你想過沒有,這鎮妖塔豈是那麼容易出去的地方?”。
“我想過啊!可我相信,只有試了才知道結果,沒有努力就放棄,很讓人鄙視”,明珠衝着蕭燃笑,露出嘴角的小梨渦。她相信現在下結論還爲時過早。
她坐下來,雙手環膝,仰起頭看這彷彿望不到邊的塔,雖然這裡是塔底十九重,不過依然會有些微弱的光線透進來。
陽光,一直都在。
蕭燃癡癡地看她,忽然問道:“你真的想帶我出去?”。
“當然”。
“你不後悔?”,他的聲音裡已有了些奇異的情緒。
“爲什麼後悔?”明珠眨眼,她還沒見過逃離黑暗重獲自由會後悔的人呢。
蕭燃閉上眼,把心底的苦澀都壓下去,他不想衝口而出說些無法收場的話,只要她說想帶他出去,他就出去。
雙臂猛地發力,只聽一陣刺耳的響聲中,那兩條兒臂粗細玄鐵做成的鐵鏈子竟生生被他震斷,明珠不由咋舌,驚呼道:“原來你能弄開這鐵鏈子啊?”。
蕭燃不語。
“好吧好吧,我就當你剛纔一直沒想起該怎麼用法力”,明珠調皮的一吐舌頭。這魔尊果然很厲害,自己折騰了半天也折騰不斷的鐵鏈子沒想到人家只是一用力,就斷成七八截。
只是他眼下看自己的眼神真的很奇怪。
明珠乾咳幾聲,卻見蕭燃忽然抓住她肩,問道:“我知道你是來找你的轉世愛人”。
“你怎麼知道?”,明珠大驚。
他放開她的肩,後退幾步,半響方一個字一個字說道:“因爲我是你轉世愛人若隱的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