眯着眼的銀蛛突然轉頭,看向冬季區域。
察言觀色極佳的長鼻猴看出端疑,隨即請命:“王,屬下這就過去。”
銀蛛轉頭看了它一眼,繼而坐下,“沉住氣,再看看。”
沒一會,春季區域,夏季區域,秋季區域先後出現陰陽師的衝闖。
是陰陽術,原來陰陽師走前留下分身術,分別去往四個區域。
是選個方向碰運氣,還是分兵四處,這倒是個難題。
“現在四個方向都有陰陽師,你們可有辦法區分本尊在哪?”銀蛛問。
這……
同一級別不好分辨,高上一級就能辨別,但用上精血又另當別論。
且不說那個府主,就是兩個凝魂陰陽師,要區分出來也是個難題。
銀蛛笑了笑,似乎早就知道它們說不出來,“那就教你們一招,記好了,不管是怎樣的分身術,本尊都僅有一個,分身再強,只能演化凝魂聚魂一二,而無法真正凝魂聚魂,所以接下來只要哪個方向的陰陽師凝魂聚魂,那就是本尊所在。”
區塊分界處的鬼怪越聚越多,一旦被纏上,就好比是沙地上跑步,快不了。
時間一長,追兵必到,來了五級鬼怪,那可不妙。
所以,儘快突圍得用上魂。
幾乎是同時,四個區域的陰陽師都用上魂戰鬥,沒費多少時間,又一次成功突圍。
曲聲愈演愈烈,初時恍若衝鋒陷陣的號角,現在像極了沒有退路,唯死戰矣。
“不惜一切代價攔住他們!”
“死也要留下他們!”
……
一聲聲決絕的遺言,可悲而可嘆,想化悲憤爲力量,卻又如旅鼠跳海。
慷慨赴死?從容就義?以後自有評斷!
“雨水、驚蟄分界處,”銀蛛猛地起身,丟下這句話就不見了。
長鼻猴和蜂鳥隨即跟上,後面是一幫三級鬼怪,再後面是一、二級鬼怪,規模之浩大怕是逢魔時都難遇上。
鬼怪經過,地面附有節拍的上下起伏,地上的石子也跟着輕微震動,似在吶喊助威。
“這裡是最後第一道防線,攔住了!”暫時負責立春區塊和雨水區塊的雁鳥拍翅在天空呼喊。
雨水區塊某處,櫻察覺到一股可怖的力量靠近,正飛快拉短距離。
“追來了,我會再加快點速度,”櫻深深呼了口氣,猛地提速。
又是小半個時辰,兩個區塊的分界處出現,同樣雲集了鬼怪。
盤旋高空的雁鳥見到遠方的一點紅光,低頭呼喊:“到了!敵人到了!”
只見,一隻渾身燃火的朱雀投擲出兩道黑影。
“暗天黑地,如墮煙海,隨俗浮沉,永落黑暗。撥雲開霧,神芒四射,穿雲裂地,化骨飛揚。裂天芒!”
“圖以天代,筆以風替,墨以雷作,一生爲二。風雷圖!”
兩道黑影正是張式和穿山豬,他倆分別吟唱。
當即,月明星稀的天空涌出滾滾濃雲,遮星蔽月。
黑,很黑,雷電劈閃,也不起作用,正如盲人把燭。
“影影綽綽,一閃即逝。風殺!”
只不過,這一回不比前幾回,充裕的時間已經讓鬼怪的力量得以合在一起。
未必是一加一等於二,但一定大於一。
兩道鬼魅的身影貼在一起,一會這個在前,一會這個在後,還沒接近虛空中就有一層無形的屏障彈開他們。
天空的雷電密佈如林,又如大樹分枝,燦爛的光束如天外星雨,神秘而危險。
幾乎是一起,密集相交的雷電從天空緩緩落下,似要把所有鬼怪一網掃盡,穿裂雲空的光束出現在雷網的孔洞上,隨着這張巨網落下,破空聲隆隆。
好一個天網恢恢,密而不疏!
轟!
區塊分界處的上空顯現出一層保護屏障,阻隔了毀滅性的攻擊。
“灼焰覆天,熔漿沒地,飛炎墜空,光騰萬里。火之烈獄!”
朱雀拍打通紅的翅膀扶搖上空,燃燒的翎羽間掉落焰火,似冰雹噼裡啪啦作響。
當無數團焰火落上屏障,如無意外也將是徒勞無功。
就在這時,朱雀俯衝,離屏障咫尺間,鼓足勁的大爪子拍下,一股蘊含在爪心的恐怖力量洶洶涌出,怒張開的翅膀迸射出兩道火柱。
“世有神火,焚於九天,落於九幽,其名不死!”
這話一出,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出現。
暴漲的火焰威勢面前,堅固如城牆的屏障成了斷牆殘垣,破綻百出。
屏障下的鬼怪大驚失色,從最初擋下裂天芒、風雷圖、風殺,而產生的自信心丟盡。
一根銀色的細絲橫穿長空,穿過鬼怪屏障,釘死地面。
是誰?
只差一點就能破開屏障的朱雀拍翅快退,變化成櫻,細絲上站着一隻獸麪人身的鬼怪入目。
高下立判!
屏障下的鬼怪有種卸下千斤擔子,苦盡甘來的感覺。
“朱府府主。”
“五級鬼怪。”
“我才破繭,怎的就走?”
“君王破繭果然不同凡響,不僅復原如初,還能更上一層樓。”
“多虧了三位的不殺之恩,不過,我可沒說要以佳餚相報。”
櫻想錯了,她以爲這場十年一回的宴會是因爲銀蛛破繭,消耗了大量靈力,故藉着和長鼻猴、蜂鳥對話的空隙分身盜了佳餚,不曾想宴會只是用來掩人耳目。
多此一舉,招來禍事。
“我也沒說要拿佳餚抵恩,”
“那就怪了,我這大陸除了三位,再無別的客人,總不會是賊喊捉賊吧。”
“又或是君王威名太久不顯,出了家賊。”
“那就請三位同我去辨出家賊?”
“家醜不外揚,君王家事我們不便參與。”
“三位是客人,能算半個家人。”
“如果不肯呢?”
“那就由我帶你們去。”
“我知道你的手段,也曉得你的厲害,但你我同級,我這又有兩位凝魂級別,還是好聚好散。”
“看來你不知道我現在的手段,不曉得我現在的厲害,而且我也很好奇你是怎麼知道我入繭的事。”
“猜的。”
“太巧了。”
“運氣好。”
“現在運氣用光了。”
“還剩點。”
“夠用嗎?”
“夠用。”
“那我的運氣呢?”
“不知道。”
“爲什麼?”
“沒我的好。”
張式和穿山豬突然間消失,不知去向。
“剩下的運氣用光了。”
“這不是運氣。”
“那是什麼?”
“理所當然。”
“我會沒面子的。”
“沒辦法,你碰上的是我。”
“我會找回面子的。”
“所以我沒走。”
“那還不夠。”
“和我無關。”
“你行嗎?”
“剩下的運氣夠用。”
“那我的運氣也不會太差。”
諸位看官多半是看得雲裡霧裡,下面就稍作解釋。
張式和穿山豬消失,是因爲靈力耗盡了。
猜對了,是分身。
三個陰陽師,跑了兩個,所以銀蛛說剩下的運氣用光了。
櫻不是,雖然身爲府主級靈力多如瀚海,但單是這樣不會把銀蛛騙過來,而且她現在還需要拖延時間。
也不是用了精血,她是貨真價實的朱雀,也是櫻。
還記得櫻的聚魂嗎?兩隻朱雀。
對,這是聚魂後的朱雀,朱雀是她,她是朱雀。
她不需要勝利,只需要短時間的勢均力敵,倚仗的就是聚魂後強大的恢復力。
即便這樣,也不簡單好辦,聚魂是兩隻朱雀,現在只有一隻。
銀蛛腿部一彎,一個彈跳,極快的落在櫻背後,在它腳下還有一根不知什麼時候出現的細絲。
“馭火!”
櫻的右手一握,幻化出紅綾似的流動火焰,隨着手臂揮舞打向身後。
忽地,櫻感覺有什麼黏乎乎的東西掉在手上,想要甩掉,手卻被什麼拉住,轉過身,銀蛛在十米以外,手上則是它留下的小蛛網。
一根細絲被銀蛛拉緊在手裡,另一頭則在小蛛網上。
櫻的左手一勾,紅綾纏繞上右手,燒向蛛網。
水火不侵的蛛網也敵不過不死火,正被緩慢燒蝕掉。
“抽絲!”
銀蛛另一手輕撥細絲,微晃中細絲分出一根大小一樣的細絲,晃動不止,一分二,二分四,四分八。
才分出來的七根細絲齊頭並進,直往櫻身上纏縛。
櫻徑直衝向銀蛛,細絲順勢纏上,紅綾另一端反纏己身,一邊是細絲纏身,一邊是火燒細絲。
當櫻離銀蛛三步距離,腰部以下盡是細絲,突然纏在她身上的細絲全部脫落,紅綾握手, 揮動中火勢猛漲起來,捲住了銀蛛。
“砰!”
“果然是早有準備,”火焰炸開,銀蛛早一步蛛絲纏裹全身,現在破開蛛絲,急急後退。
“狼不吃肉,我就失算了。”
“狼改不了吃肉,狗改不了……”銀蛛把話一轉,“話鋒還真犀利,看你年紀,怕還沒有桃李年華吧。”
“你是想問我如何知道用油破你的蛛絲吧。”
原來,這蛛絲非但水火不侵,刀劍難損,還彈性十足,不易扯斷,能粘萬物,最怕的是油。
但凡有油,粘它不得。
故纏縛櫻的細絲滑落。
“知道我這點把戲的老朋友一隻手的數,我就是想知道他現在的生死。”
“這點把戲可不是你的老朋友指點的。”
銀蛛急切的問,它確定教櫻的就是那個人,“指點你的那個人生死如何?”
櫻看着銀蛛,不知它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不知。”
銀蛛嘆了嘆氣,“只要沒死,總還能見上。不過,這不能成爲我手下留情的理由,再說一遍,你不知道我現在的手段,不曉得我現在的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