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早不晚,時間卡得真夠準的,大蟬等鬼怪聽來是劫後餘生,蜂鳥聽來是劫後餘生又入劫。
一個願殊死一搏,一個求苟且偷生,同是四級鬼怪,膽量卻不是一個級別。
威信掃地,顏面何存,不該是這樣啊,明明不是這樣的,它也沒有過這種想法,可自己的行爲落在鬼怪眼中,蒼白無力。
六個三級鬼怪從正前方殺來,左邊是長鼻猴帶着六個三級鬼怪殺來。
“小心它們的陣法,”櫻說,腳下猛一踩,快速前衝,揚起的兩臂帶起熊熊烈火。
“結陣!”長鼻猴急喊。
轉眼,烈火燒到,但燒到的不是鬼怪,是冰,是雪。
稍稍落後的張式見到漫天冰雪包圍住櫻,冰是拳頭冰,雪是鵝毛雪,紛紛揚揚地灑落。
止住腳步的穿山豬似有所覺,轉身去看,六個燈籠大的太陽圍成圈,飛轉過來。
“這是它們創界君王之一留下的陣法,七十二候爲點,二十四節氣作線,演化四時之力的四季大陣,”只是看了看,穿山豬就露出忌憚之色。
七十二候爲點,二十四節氣作線,連點成結,六結即一季,四季是地基,演化四時正如平地起高樓,這就是四季大陣構成原理吧,張式猜想。
果真像替身說的,看上去複雜難懂的事物,尋根究底後都是多個簡單串聯一起。
“你就是情報府副府主吧,算你還有點見識,不過此陣只是四季大陣的縮小刪減版,但加上我倆,不管你們有什麼目的,恐怕都不好實現吧,”長鼻猴胸有成竹。
“這陣應該是縮小刪減版的次版,把春季區域立春區塊作破陣點,應該會比較容易,”張式說。
幾雙眼睛瞬間往演化出春季的方向看,一隻二級鬼怪在五個三級鬼怪中尤爲顯眼。
這隻就是代替柳樹的鬼怪,不說配合上不熟,實力也不濟,一旦主攻它,四季大陣必定土崩瓦解。
櫻順勢站定,語出驚鬼,“那位君王也要破繭了吧。”
一聽這話,可把長鼻猴驚愣了,下意識看向蜂鳥,蜂鳥也同樣用怪異的眼神看它。
看來,這個秘密只有長鼻猴和蜂鳥知道。
張式和穿山豬趁機瞬移到櫻身旁。
櫻嘴角微微翹起,看着對視後都是怒容的長鼻猴和蜂鳥,“所以各退一步,好聚好散。”
長鼻猴還在思量,聽到一聲“不答應!”
是蜂鳥,它咬牙切齒地瞪視櫻,斬釘截鐵地拒絕。
“我不是問你,而且單憑你還沒有權利拒絕吧,”櫻看向蜂鳥,一身靈壓壓迫向它。
僅是一秒過去,櫻就收手,但蜂鳥臉上滿是驚駭,還有幾滴不易察覺的汗滴。
簡單的震懾後,櫻接着說:“在你們那位王到來前,我若是不計代價,你們必死一個。”
“那我王必殺盡你們,而且……”
櫻打斷蜂鳥,“而且整個大陸的鬼怪都是守衛軍,正從各個倉庫趕來,不過時間允許嗎?”
這麼一說,長鼻猴和蜂鳥徹底不淡定了,面面相覷。
“一命能換三命,很值了,”蜂鳥說,它自認逃命的速度還可以,最起碼比長鼻猴快。
“看來你們還沒聽懂,想想蛇蛻皮,蟹換殼,你家君王如今破繭,況且十年一回的宴會怕是頭一遭吧,”櫻似乎知道了什麼驚人內幕,說的話留有空白,叫鬼遐想。
最關鍵是它們的王,臨近宴會還沒有出現,也沒有說話,那麼櫻留有餘地的話多半是真的。
“我答應,你呢?”長鼻猴問蜂鳥。
蜂鳥憤怒歸憤怒,但還分得清輕重,“聽你的。”
長鼻猴表態,“各退一步,好聚好散。”
二十四隻鬼怪當即撤回,守在長鼻猴和蜂鳥身後。
誠意表明,張式三人立刻瞬移離開。
一路上,不時有三五成羣的鬼怪往宴會區域前進。
剛到冬天區域的小寒區塊,櫻的分身趕來和他們匯合,是從宴會區域方向來的,把一張捲起來的長符交給櫻後消失。
也是這時,大地一陣輕微抖動,三人趕緊分開,隱蔽起來。
在大陸中心由高空下看,這個宴會區域的一處草地,震感尤爲強烈。
乍然間,一股強大的靈力沖垮草地,形成一道光柱。
守護這裡的長鼻猴和蜂鳥以爲是陰陽師去而復返,立刻趕到,其它鬼怪緊隨在後。
光柱中,一團巨大的繭狀物正冉冉升起,銀白中又透着凜冽的森寒氣。
王!是王!
萬目睽睽之下,巨大的繭狀物破開,同個方向的繭裡伸出四隻長腳,相反方向也是。
“哈哈哈……”
笑聲中,八隻大長銀白腳穩站虛空,繭狀物中間開裂,露出一顆白乎乎地腦袋,齜牙咧嘴地暢笑。
“真香,”銀蛛八隻大腳爬動,眨眼間進了宴會。
一隻只封住酒罈的紅蓋子飛起,銀蛛把嘴一張,幾股酒水匯流,一股腦兒地進了它嘴裡。
接着,它打了個嗝,這是對這次宴會滿意的最好證明,繼而,轉過身,怡悅的說:“都辛苦了,來,隨我一同入席。”
有資格入席的,除了長鼻猴和蜂鳥,還有各區塊負責鬼怪,最幸運還要數接替立春區塊的二級鬼怪。
銀蛛坐在主位後,各鬼怪按級別在對應位置坐下。
奏樂,起舞。
激越雄壯的大鼓,宛如流水的琴瑟和鳴,清脆明亮的編鐘,清晰透亮的笙,醇厚而悲壯的壎,音色圓潤的簫……
八佾舞,縱橫都是八鬼,共六十四鬼,循着樂起而舞,動作整齊劃一,大意是歌頌天地,讚美四季,喜慶豐收。
銀蛛欣賞着歌舞,甚爲滿意,“這場宴會準備的不錯,看來很有必要改爲十年辦上一回。來,舉杯,喝。”
一曲盡,舞姿停,杯酒空,銀蛛愉悅的說:“今夜,你們不必拘束,暢吃暢飲暢歡,一切隨意。”
自銀蛛踏進宴會起,所有鬼怪都在等着這句話,現在一聽完這話,由長鼻猴和蜂鳥代衆鬼怪謝過君王后,平靜的宴會徹底的沸騰了。
座位是不多,可美酒佳餚多着呢。
看,這邊幾個鬼怪握着酒杯,閒談到一塊,那邊幾個鬼怪一手一個盤子,使勁往肚子倒,旁邊幾個鬼怪又是細嚼慢嚥,一杯酒一口肉。
宴會區域怎麼會不夠,賓主在一起飲酒吃飯的地兒就是宴會區域,鬼怪們都生活在四季大陸,那宴會區域再大,也就是一個大陸的地兒。
大陸同歡,世罕所見,可就是有啊。
“砰。”
不輕不重的一聲,是個酒杯掉在地上,酒水緩緩流出。
一小塊地方頓時安靜下來,然後以龍捲風席捲的速度波及整個宴會,如同在燒開的沸水中加了一勺水。
酒水流完,整個宴會再無一點雜音,掉礫可聞。
怎麼了?
發生了什麼?
宴會不開了嗎?
一個個問號出現,可沒有鬼怪回答。
“誰吃的?誰能告訴我這些菜是誰偷吃的?”銀蛛怒站而起。
桌案盛放的一隻只精緻的盤子留有餘香,上面的佳餚已經不見,盤底殘存着剩菜剩汁的痕跡。
長鼻猴看向蜂鳥,蜂鳥卻也一臉不知。
會是誰?
眼下,還能有誰,又能是誰?
長鼻猴站起身道:“王,陰陽師來過。”
銀蛛面無表情的看向蜂鳥,“陰陽師?”
蜂鳥忙起身答:“是,數日前來的大陸,偷吃過不少果蔬,甚至來過宴會,屬下等無能,抓不住他們。”
它不敢說在宴會開始前,把偷吃的陰陽師抓了個現形,這是功不假,但是如此大辱還妥協陰陽師各退一步,這就是罪了。
“哪幾人來的?”
“一個府主帶着一個副府主,還有一個副府主實力的陰陽師。”
“他們爲何來?”
“不知,但那個府主知道王破繭一事,說蛇蛻皮,蟹換殼,王如今破繭,還提到這場十年一回的宴會是頭一遭。”
我受傷要回繭恢復,就是它倆個也不知情,陰陽師怎麼會知道?銀蛛吃驚,按理是沒有鬼怪知道的,陰陽師更不該知情。
銀蛛急問:“他們來過宴會,什麼時候走的?”
“近三個時辰了。”
“一路直行,那就是兩個區塊。”
蜂鳥補充道:“它們是往冬季區域方向去的。”
“你認爲那就是真的?”銀蛛反問,那眼神就像大人看待涉世未深的孩子。
蜂鳥想到什麼,再不敢多言。
銀蛛自問自答,“可能是真的,可能是假的。”
“奏樂,有敵入侵,務必讓還在外圍區塊的鬼怪找到並攔住他們,”銀蛛下令。
奏樂,前番還是歌舞昇平,其樂融融,今番戰鼓號角,硝煙瀰漫,原來是在粉飾太平啊。
一股激昂澎湃的戰曲奏起,音波形成道道漣漪從樂器上擴散,五里,十里,十五里……更遠方的鬼怪聽見了。
時間回到剛纔,大地輕微抖動好一會。
“五級鬼怪出現了,加快腳步,”櫻說。
然後,櫻在前,張式在中,穿山豬在後,三人成路瞬移。
還沒到冬至區塊,一陣壯膽激魄的戰曲傳來。
聽到曲聲,鬼怪們行動起來,列隊成陣,快速向一個方向前進。
在它們排列中,張式們聽到最多的就是“入侵”兩個字。
“追兵來了,”跟在最後的穿山豬說,他負責斷後在清理行蹤。
櫻用上遍識術瞬移,忽然間發覺前方有一撥列陣以待的鬼怪,“停下,前面不對勁。”
三人各自散開,藏在掩體後觀察。
這是在冬至區塊和小寒區塊的分界處,有鬼怪列陣守候,後到的鬼怪加入當中,且向分界線延長。
看着聚集的鬼怪越來越多,櫻當機立斷,“衝出去!”
一人一路向前衝去。
“萬象一切,皆爲白鏡,四分五裂,似波逐動。碎空!”
三人並列前進,同聲吟唱。
當真是鬼擋殺鬼,攔路的,要攔的,百米之內一個不留,它們的身體不由自主的分裂開。
而且,這個百米之內好像成了鬼怪的禁區,凡是闖入,身體破碎。
沒有了阻礙,三人再次成路瞬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