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什麼消息?”聽說糧食還在,張衝總算放下心來,可一陣風那邊對這批糧食嚴防死守,這實在是讓人頭疼的事情。
尚誠又道:“一陣風這股土匪總人數不詳,應該在二十人上下,這幾天他們好象又要有新動作,出來進去,人不齊,所以具體人員不詳。”
戴敬補充道:“這個一陣風落草多年,但是沒有什麼發展,身邊的人基本都是剛開始跟着他的,好象沒有添什麼新人。”
張衝便笑起來,道:“這個問題跳過去吧,他們只有十七個人。”尚誠和戴敬吃了一驚,張衝便把張六兒的分析說了一遍,尚誠驚道:“十多歲的孩子怎會有如此心思,實在令人難以置信。”
“六兒還對我說了一件事。”張衝笑了笑,便把六兒說過的一陣風分餅子的事說了一遍,問道:“這件事,你們怎麼看?”
尚誠笑道:“這孩子真是聰明絕頂,這個事情,我們也已經查清楚了。一陣風爲人表面大方,但實際上極爲儉吝,象餅子這樣的東西,一定會均分,但要是有了銀子,定要全部貪佔,一分都不會流給弟兄的。時間久了,大家都摸着了他的品性,所以越來越對他不滿,只是懼於他的狠辣,不敢反叛而已。”
張衝想了想,道:“情況也說得差不多了,你們兩個再說說,怎麼才能把這些糧食奪回來。”
尚誠看了看戴敬,戴敬推讓道:“還是你說吧,還能清楚些。”尚誠便道:“我和老戴事先也合計過了,最好的辦法莫過於擒賊擒王。”
張衝笑道:“具體說來聽聽。”
“一陣風現在上下離心離德,只要幹掉了他,他的那幫手下,一定會不戰而降的。所以我們的意見是選擇合適時機,發動突襲,全力擊殺一陣風,我們也已經推演了幾次,還是比較有把握的。”
張衝突然問道:“有沒有蛤蟆洞附近的地圖?”
尚誠從他手邊的資料中抽出一張摺疊的大紙,走在張衝面前將紙攤開,卻是一張標註詳盡的地圖。張衝盯着地圖半天沒有言語,最後搖了搖頭問道:“一陣風有沒有獨自外出的時候,或者有沒有遠程射殺的機會。”蛤蟆洞的位置很刁,正面突襲的難度很大,所以張衝的心裡抱着一絲幻想。
戴敬搖了搖頭道:“應該不會有這樣的機會。據我們瞭解,一陣風很小心,平常外出身邊基本上不會少於三個人。而且他很少出洞,昨日我們蹲守了一天,竟一次也沒見他出來。遠程射殺的機會可遇不可求,短時間內恐怕很難找到合適的時機。”
張衝嘆了口氣,又問:“你們推演的時候,有沒有預計一下傷亡?”尚誠笑了笑,道:“打仗難免會有傷亡,這個很正常。突襲的變數太大,不太好預計,若攻擊順利,基本上不可能有傷亡。若是不順,打成膠着戰,可能就會有傷亡,但傷亡也不可能很重。”
張衝突然笑了起來,道:“尚先生的心可真夠大,什麼叫傷亡不重?我就你們這幾個人,折一個都可以說是元氣大傷。三十石糧食就要換我兄弟一條命,我們的命沒那麼賤。算了,這件事還是我來想辦法吧,我明日一早便回去。這件事只是件小事,大家該做什麼還做什麼。老戴,你安排個人,在蛤蟆洞十二個時辰不間斷蹲守。老尚,那邊的情況,你要首先整理,一天一往野雞凹報。”
陳有和山貓沒有什麼新的動作,聽了毛豆的報告,張衝的心裡稍稍放鬆了一些,只要背後別亂,勝算總會大上幾成。
小六兒見了張衝很興奮,只要有機會,便在張衝的周圍轉悠。張衝看着小六兒,笑道:“你跟我去趟蛤蟆洞,你敢不敢?”
“當然敢,只要有爹爹在,哪裡孩兒都敢去。”小六兒挺着胸脯,努力地讓自己顯得更加豪氣一些。看着他故作大人的姿態,張衝又忍不住大笑起來,摸着他的腦袋道:“那我就領你去玩一會。”
在蛤蟆洞附近實地連轉了兩天,張衝的思路也慢慢明晰起來。“咱們回去吧。”張衝從草叢中爬起身來,拍了拍手上的土,愉快地對小六兒道。
“這就走了嗎?”小六兒有些不放心地看着張衝道:“咱們怎麼去把糧食拿回來?”
“山人自有妙計!”張衝故作高深地仰着頭,還沒來得及充分展示自己運籌帷幄,決勝千里的瀟灑神態,忽然口音大變,叫道:“我靠……”
“爹,留神腳下。”小六兒的提醒還是慢了一步,只見張衝腳下一滑,身子歪了歪,雙臂揮舞了幾下,終究還是沒有能控制住身形,一頭栽進路邊的溝裡。連日無雨,溝裡已經沒有多少水了,不過泥倒是真稠,實實地摔進去,接連掙扎了一下,又打了個滾,這一系列如同蘸糖葫蘆一般的動作完成後,張衝實實變成了個泥人。
這突如其來的插曲,極大的影響了張衝的好心情,狼狽不堪地跑回院子,張衝便大呼小叫地喊大河趕緊準備洗澡水,上上下下衝了幾遍,還是覺得身上有股子污泥的臭味,正坐在桌前鬱悶着,就見張行便急火火地跑了進來,道:“我的好兄弟,這幾天老也見不到你的面,到明天可就是最後一天了,糧食的事怎麼樣了。”
“立軍令狀的是你,又不是我,我着什麼急?”張衝窩了一肚子的邪火,不耐煩地答道。
“是我立的,所以我急啊,明天找不回糧食來,白紙黑字,我的腦袋可就搬家了。你說說,這可怎麼辦呢?”
“好辦,我讓六兒多給你燒些紙錢不就行了。”突然覺得有人比自己更倒黴,張衝的心情似乎一下子好了起來,不禁哈哈大笑起來。
“我的親兄弟啊,你就別說風涼話了,好歹給我透個底啊。”
“我自己都沒底呢,透給你個屁。”張衝橫了他一眼,眼珠一轉,突然道:“你有沒有蒙汗藥之類的東西?”
張行臉一紅,他在山下時,玩的就是迷藥。靠着這些下三濫的玩意,糟蹋了不少的大姑娘小媳婦。人在河邊走,哪有不溼鞋?時間久了,終於失了手,被人識破了,吃了虧的人家便聯起手來,放出話來定要騸了他。張行聽了,當時就嚇尿了,連夜就跑到雞頭山上落了草。
做“花活”的,走到哪裡都是個笑話,所以對這段歷史張行很避諱。禿頭怕人說“光”字,張衝一提這事,張行自然心虛,訕訕道:“誰有那玩意?”
張衝見張行神色怪異,突然想起來,以前隱約聽人提起過張行的故事,沒想到自己無意間竟歪打正着,心中不禁大喜,罵道:“少他孃的在我面前裝正經,立即給我去配,藥性要烈,吃進去需半個時辰才發作的。今天晚上要是送不來,你就自己選棺材吧,料子選好一點,錢我來出。”
張行見張衝不象是拿自己的糗事開玩笑,連忙應了一聲,便急急地跑了回去。張行這麼多年在山上混得也不如意,很少能有機會下山,所以他非常珍惜每一次下山的機會,平日裡在迷藥技藝上自然要痛下苦功夫。
張衝提出的要求並不高,符合條件的隨手就能從箱子裡掏出七八種,但這事畢竟牽扯着自己的性命,張行考慮再三,最後選了自己覺得效果最好的一種,揣進懷裡,便往張衝的院子裡走去。
張衝見張行去而復返,差點氣閉了,怒罵道:“你這不知死的東西,還不去準備,又跑回來做什麼?”
張行怪里怪氣地笑了笑,從懷裡掏出一個紙包,遞給張衝道:“怎麼樣,這些夠不夠?”張衝接過來,掂了掂,問道:“效果怎麼樣?”
“這藥無色無臭,混入湯水之中即可。人吃之後,什麼感覺都不會有,半個時辰後,等頭開始發暈,便是藥性發作之時,眨眼間就會昏睡過去,再不知人事。一般情況下,中了這種迷藥後,昏睡時間在三個時辰以上。除非服了我的解藥,中途即使用清水潑面,僅僅能醒,但四肢仍然是無法動彈的。”
“很神奇嘛!那放到酒裡如何,影響不影響效果?”
“放到酒裡是最好的,但藥性可能會提前一點發作,大約能提前一刻鐘,但絕對不會提前到兩刻鐘,只是持續的時間可能要長些,可能會延長半個時辰到一個時辰。”
“這個倒無所謂,你這些是多大的量。”
“三十個人左右吧。這玩意吃不死人的,無非就是多睡會罷了。”
“那就成了,把解藥也給我留下。”張衝笑道:“你回去好好的睡一覺,明天叫上你的兄弟,跟着我去拉糧食!”
張行等的就是張衝這句話,忙不迭的謝過張衝,欣欣然地回去睡覺了。
第五天依舊是個好天,一絲雲兒都沒有,陽光就那麼直直地倒下來,將秋天的寒氣蒸得無影無蹤。
“這鬼天氣,便是伏天也這麼熱了。”一個嘍羅罵罵咧咧地來回轉悠着。
“別急,快中午了。”另外一個嘍羅擡頭看了看不遠處的蛤蟆洞的洞口:“一會該有人來換咱們了。”
“我可等不急了,你帶水沒有?老子的嗓子都快冒煙了。”
“在家門口裡帶什麼水,忍着,一會回去喝。”
“你他孃的說的容易,老子可忍不住了,不行,我這就回去,喝一口就回來,你先自己盯一會。”
“你小子。別走,回來,有人過來了。”
正要回洞的那個嘍兵,急忙轉回來,貓着身子蹲在另一個嘍兵旁邊,小聲問道:“什麼情況?”
另外一個嘍兵噓了一聲,指了指山坡下面。
山坡下面的路上,遠遠走來了兩個人,一大一小,大的挑着擔子,小的跟在後面,一蹦一跳的,走得很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