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長安城中諸多人的眼中，唐皇在七天前就過世了。
相較於七天前喪鐘的鳴響，待得唐皇真正入昭陵時，一切都顯得悄然無聲。
重複的事情不需要做第二遍。
過世的靈魂也需要早早安息。
這一次沒有了任何操辦。
不需要長孫無忌夾着掖着的隱藏假死，也不需要太子登基。
翠微宮外，亦再也沒有了幕後者現身。
唐皇等待的仙庭最終沒有來。
或許如來佛祖在倉惶而逃，或許觀自在菩薩等人依舊在追殺姬乾荒。
又或那藏在樹林中疼暈的妖猴，或慈恩寺中被禁足的豬妖和水妖。
諸多的一切都不再是衆人所顧忌。
送行的隊伍只有新皇、朝廷重臣，又有幾位貴妃遠遠跟隨在後。
當七天前的痛心感過了一遍，此時衆人臉色是沉重，又少了一絲普通人離別時的憂傷。
“王大人，皇上到底有沒有延壽？”
從昭陵中走出，褚遂良低聲做着詢問。
“此事你莫要問我，我也不要那些長生藥，我放棄！”
褚遂良問得低聲，李鴻儒的回聲卻是頗爲響亮，這讓褚遂良的臉一時脹得通紅。
長生藥原本足夠相應參與的重臣分潤，但唐皇連連吞服了四顆，加上李鴻儒最初硬塞下去的那枚，此時的長生藥只剩下三枚。
若非吟詩入了唐皇的眼，李鴻儒覺得因果必然纏身諸多，很可能跟着唐皇一起躺闆闆。
他心思中的小動作諸多，但最終還是被唐皇原諒了下來，沒帶着一起走。
自己從鬼門關走了一趟，李鴻儒此時哪還會想着沾染進去。
他連連擺手，直接推脫了下去。
又有尉遲恭、徐茂功、李道宗、長孫無忌、來濟等人的目光齊齊張望了過來。
“我也放棄！”
有李鴻儒第一個開口，徐茂功隨即擡手，遠離了這灘渾水。
不論長生藥的藥效如何，徐茂功都覺得自己不插手比較好。
丹藥數量多自然沒問題，數量少必然引發爭鋒。
李鴻儒脫身，他也尋求脫身。
兩人迴應得瀟灑坦然，更是有着提前踏步的走出。
“我也放棄！”
兩人身後，崔敦禮也小跑着跟了上去。
“我……”
低低的探討聲在後方傳來，李鴻儒等人已經踏出了昭陵。
“你對長生不羨慕？”徐茂功低聲問話道。
“我就一個小小的五品官，羨慕也沒用”李鴻儒搖頭道：“不該是我的東西我不拿！”
李鴻儒嘴上一套，心中又是另外一套。
不該是他的東西他不拿，該拿的東西他可一點都沒少。
數天沒見公孫舉，李鴻儒希望公孫舉已經將長生藥穩妥存放。
他在諸多事中的關聯已經非常低，只要自己不去作死，有唐皇的遺言，誰也沒可能刻意針對他。
總之，唐皇的死和他沒半毛錢關係。
是延壽了也好，是遭遇金蟬子牽連也好，又或是沒延壽，只是假死起來蹦躂了數刻也好。
數種猜測中，李鴻儒並不去參與後續。
至於長生藥歸屬於誰，又被誰服用，這也不在李鴻儒的考慮範圍內。
“說的對”徐茂功點頭低聲道：“人之壽命天定，冒然拿取不屬於自己的壽，時間到了該走還會走！”
“您這話可是讓我不敢接茬！”
李鴻儒低聲回了一句，這讓徐茂功深深呼了一口氣。
他吐心思的拉近關係，甚至給予了一句口失之言，李鴻儒這傢伙壓根不湊熱鬧。
這是沒法成爲狐朋狗友了。
能在氤氳五彩光芒中主動出擊打殺，徐茂功毫不懷疑李鴻儒實力的水準。
若說有什麼人可以踏足向更高峰衝擊，除了他，李鴻儒顯然也會是其中一員。
甚至於李鴻儒更爲年輕，潛力也比他強。
“王大人接下來準備做些什麼？”徐茂功正色問道。
“我本想找尉遲大人切磋切磋，奈何沒了劍，現在想去討一把劍！”
姬乾荒和如來佛祖相鬥時，李鴻儒借出了自己的劍。
這倒並非是李鴻儒專門借劍給姬乾荒，而是在朝廷諸武官中，他配的鴉八劍最好，也入了姬乾荒的眼。
只是他沒有去阻止姬乾荒取劍。
但凡這位大佬有所需，李鴻儒供應都還來不及，哪裡會去阻止對方。
真武宮大概率可以管控到桃花源，也能讓桃花源具備另外一種名義，相較於從朝廷拿桃花源秘境，李鴻儒覺得真武宮的關係更爲穩妥。
能讓姬乾荒欠個人情是件好事。
李鴻儒如今唯一的擔心只是怕姬乾荒被追殺後隕落，那會導致他竹籃打水一場空。
他隨口應下徐茂功的問題，不免又有着對應的詢問。
“我大概是去進行一些軍事方面的調整，九姓鐵勒所在的諸多部落不安分，他們仰仗着八處地仙界和北俱蘆洲一處天仙界秘境勢力與大唐常年對抗，還有句驪國也不省心，將我們扶餘郡給吞了，吐蕃又在不斷壓着吐渾國打，河源郡王最近一年弄得灰頭灰臉，不斷向朝廷請求援助，還有……”
徐茂功只是吐槽軍部近期的事情，李鴻儒就覺得腦袋疼。
他也幸得自己官小事少，並不需要做這些全盤的操控。
但徐茂功提及想提拔蘇烈等新人倒是讓李鴻儒很有興趣。
唐皇壓官職不僅僅是壓住了他，也壓住了蘇烈。
時至今日，蘇烈也只是左衛中郎將的武將職位，有着近二十年不得升遷和變動。
這職位屬於中堅層，四品下的官職。
蘇烈官職不算上，但也不算下，大抵是熟悉軍政的大夥兒知道軍區有這麼一號人。
蘇烈被壓的原因或與李靖相關，或與蘇烈的性情相關，也或與李鴻儒有一絲小關聯。
襲殺汗國陰山營地時，蘇烈帶着大夥兒一起搶劫咄苾所在的營帳。
若搶劫的是一般的金銀也就罷了，在這一役中，大唐丟了太多重寶。
撿大便宜的李鴻儒也沒撿到好處，乾坤袋到手後又送了出去。
但凡唐皇哪天欠缺某件重寶時嘆息，便不得不念叨叨蘇烈的行爲不端一番。
這種情況下，蘇烈被雪藏就不意外了。
待得徐茂功開口，李鴻儒才知曉這位小夥伴終於有望解脫。
這讓李鴻儒有着連連的點頭。
若是解決桃花源秘境之後沒啥事，他確實可以去找蘇烈玩一番。
往昔提及元神踏入七品後鬥一番，時隔多年，李鴻儒已經有着八品元神。
他不免也會想想蘇烈現在的實力。
待得他和徐茂功踏出皇城區域，李鴻儒才踩踏着輕快的步伐離開。
“數年不曾和王玄策……李鴻儒這傢伙相處，現在有點不好相處了！”
見得李鴻儒遠遠離開，徐茂功唸叨名字時不由惋嘆。
他此前是李鴻儒的上司，關係不免帶着夾生，難如蘇烈和李鴻儒那般自如相處。
李鴻儒對他有尊敬之心，難如好友一般。
這讓徐茂功略微有些可惜。
雖說他有點高冷、不近人情、腹黑，但徐茂功覺得自己是個好人。
好人就應該和好人結成同盟。
只有這樣，他們才能立穩於朝堂上，免得被文官們來回使喚和針對，也能有着一致的對外。
“新皇，新時代了！”
他回首看向昭陵，又看了看這座熟悉的皇城，最終慢慢踱步走向了自己的府邸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