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鵝,只有出項沒有進項的小院財政並沒有因爲這項利好而得到緩解,反而在幾天後,陷入更大的萎靡。
原因是,雲柳衚衕的一個妓女生病了,危在旦夕,在藥房拒不接收的情況下,天哥兒出面,貼錢貼藥不算,還將家裡的臘肉吃食全都送給了那位因爲要養傷而脫產的妓女。
在收穫了母子二人的五體投地大禮後,天哥兒背上了一筆鉅債。
說是鉅債,其實也就是兩百來金的規模,但對於小院目前的財政來說,幾乎是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唐羅倒是心態很平,只要克服心理障礙,虛空之胃連土都能消化,但天哥兒可就不行了,他是靈意合一的武者,每日營養需求便遠超常人,可如今院裡能吃的就只有藥材了,可那東西貴不說,也不頂飽啊。
才幾天功夫,天哥兒清瘦了一圈,其實若是用些特殊的法門,武者可以做到比常人消耗還小,別說是三五天不進食,便是十天半月也不打緊,只是天哥兒無時無刻不運行雲氏的易容術,損耗自然遠超常人,這才導致糧食損耗極大。
如果說一個大胃王能把一家飯店吃垮,那麼兩個就能吃垮一條gai。
看着天哥兒突然就面黃肌瘦的模樣,唐羅勸道:“我說,在院裡就別用易容術了,你這回家也運功,一天兒得耗費多少靈力啊。說年初時候屯了一年的糧食,可據我觀察,就你現在的食量,哪怕沒有我,那些食物也撐不了三個月啊,你這算術不太行啊!”
哼唧了半天,天哥兒還是無從反駁,原本他屯的糧食肯定是夠他吃的,因爲以前他是一個人住,只要回家便能散去雲容百變,可如今回到家也運功,自然大大增加消耗,糧食不夠吃也在情理之中,只是這種事,他纔不會跟唐羅解釋。
只是鼓勵道:“沒事兒,很快就好了!算算日子,再過幾天皇甫大哥的商隊就從北邙回來了,那兒有我三成貨股,到時將靈藥一賣,就能吃香的喝辣的!到時大哥買半條靈獸回來,好好補補!”
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唐羅覺得天哥兒在說這話時,眼中泛着綠光。
既然餓着肚子的人都不急,他這個能吃苞米杆子的人,就更不用急了。
……
龍州歷1785年十月初九
也不知道是不是上天真的聽到了天哥兒的呼喚,皇甫商隊竟真的回到了朝昌。
而與預想中盆滿鉢滿的狀況不同,商隊的主人皇甫發財死在了北邙,就連商隊的獸車都損失了過半,只有幾位老掌櫃帶着皇甫發財獨子與零落的貨物歸來。
行商便是如此,一趟走成了,或許能奠定一個氏族的經濟基礎,而若是不成,可能便一無所有。
眼看着皇甫家就要完成從大商人到氏族的蛻變,可這一次失敗的行商,卻是很有可能讓皇甫家墜入泥潭。
皇甫發財獨子皇甫旺在入城後將兜售貨物的事兒交給了掌櫃,而自己卻是匆匆地往東市口趕。
循着父親的囑託,找到了天哥兒的家門前,門一大口,便淚流滿面的一個頭用力磕下:“天哥兒,父親臨死前讓我一回朝昌便來找您,說是您有辦法保住皇甫一家老小的性命!”
天哥兒先是一愣,然後認出了年輕的皇甫旺,將其扶起後讓進屋裡:“進來說!”
失神落魄的年輕人進了小院,在喝了一碗熱茶後,纔將皇甫商隊這趟詭異的行商緩緩道出:“一開始十分順利,因爲龍西聯盟的關係,這趟大半走得陵江水路,既沒碰見水匪,也沒碰見山賊,順利到了北邙。”
“可一進入岷山地界,情況便急轉直下,那個與皇甫家通商十數年的土寨變成了廢墟,領路的土人嚮導看到後當場就瘋了,說要爲土寨報仇。父親意識到情況不對,連忙帶着商隊撤離,可還沒走出岷山,便被伏擊了。”
“以往從來不會主動襲擊商隊的土人這次見人就殺,彷彿只是爲了發泄心中憤怒,商隊丟了小半車活物,戰死十餘位護衛才逃出岷山,可剛出岷山便在崖口又被伏擊,這次是一羣身着青色兵服,胸口還繡着各種猛獸圖案的強盜!”
“父親帶着大半護衛給商隊斷後,終因寡不敵衆,戰死了!”
說到此處,年輕人雙眼通紅,一度哽咽,捧着茶杯的雙手止不住的顫抖。
掌舵人戰死,對於這種還未積累足夠底蘊的小家來說,幾乎是滅頂之災。
護衛戰死家人需要撫卹金,入股的強人需要看見回款,掌櫃夥計們也要吃飯。
這每一樁每一項,都壓得年輕的皇甫旺喘不過氣來,而朝昌從來都不是什麼祥和之地。
如皇甫發財這樣行商失敗的人,每年在朝昌不知要出現多少。
真正致命的,從來都不是這場行商失敗所要承擔的結果,而是失去掌舵人與掏空家底後,如何面對其餘勢力的傾軋。
掌櫃、活計也是人,他們也有家人要贍養,沒有人願意跟着一個毫無經驗的年輕人蹉跎。
這些掌櫃能將皇甫旺帶回朝昌,沒有在半路弄死他,都算報了皇甫發財的知遇之恩和斷後之情了。
但回到朝昌並不是結束,只是一個開始,這趟皇甫家打定主意要弄一票大的,這支商隊規模空前,光是獸車便有三十輛,幾乎達到了世家規模。
而要做到這個程度,皇甫發財不光投進了半生的積蓄,更是尋了幾個東市口有名的錢民入股。
曾經青天幫的大佬、丁氏道館的二師兄、還有云來客棧的掌櫃,光這三人的股份,便佔了五成,還有零零散散一些使錢的“行錢”。
這種彩頭是必須要添的,因爲皇甫家的掌舵人出去了,朝昌便只剩下孤兒寡母,分潤些利益出去,也是爲了要保護家人,能讓家人出事有個照應。
如果這樣行商能夠成功話,按照如今龍州的靈藥價格,皇甫家便有了立足的根基,但隨着皇甫發財的戰死,這一切都已幻滅,年輕的皇甫旺更是被巨大的恐懼,逼在了牆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