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我頓住了。
畢竟我也捉摸不透程楠是否值得我信，當然，我也很想信他說的是真的。可我想不透，陸耀陽爲什麼要擺那麼多障礙擾亂我的視線？
試問，如果不是有什麼事，誰家男人不願意讓自己的老婆孩子相見？
我想不通，也不想去想。
但有一點可以肯定的是，陸耀陽一定不想讓別人知道這個孩子的存在。
我嚥下一大口憋屈，眼淚汪汪的看向程楠，“這是我的家事，你能不能不要告訴你姐？”
“那你能不能不要一副把我拒之千里之外的樣子？”程楠的笑容很甜很乾淨，晃得我不禁眯了眼，總覺得我會污濁這笑容。
我側臉看向洶涌的海水，“晚上想吃什麼？我請你，叫上楊畫一起。”
“吃什麼都行！”程楠目光灼灼，但我斜眼看他時，又將目光移到了海面上。
我站起來，拍拍褲子上並不存在的灰，想到要又要撒謊，竟莫名的笑了，“程楠，你說的這件事，其實陸耀陽之前都告訴過我了，今晚突然想吃飯，純屬因爲看到老朋友，高興！”
這話前面是假，但後面卻是真，畢竟我的朋友不多，這個時候還有人關心我，真的不容易。
“我姐說，你已經幾天沒吃飯了！”程楠說到這裡，臉竟紅了一下。
我不曉得就這麼一句話，讓他臉紅個什麼勁。
直到約上楊畫，到香居吃飯時，我才意識程楠的尷尬，他排斥見到楊畫，但爲了讓我高興又不忍心拒絕。
今晚的楊畫話特別多，但只有我看到她笑容底下的自卑，她在程楠面前，那股沒底氣又害怕被看穿的勁，和當初黏糊程楠時判若兩人。
真的，那一刻，我……想死。
“我不舒服想和陳媽先回去，程楠哥要記得送我姐回來啊！”楊畫笑着推動着輪椅，找着藉口要離開。
我知道，這妞兒想給我和程楠製造機會。
可我們沒有訂包間，落地窗的方向有好幾個卡座，卡座之間隔離的屏風比較高，她推動輪椅轉彎時又，剛好撞到了鄰座準備出來的人，對方的奶茶全部撒到了楊畫的臉上，衣服上……十分狼狽。
我還沒來得及站起來，就聽到鄰座刺耳的謾罵，“你這個人真是，腿不行，難道眼睛也瞎的嗎？”
“楊畫！”我搶先程楠一步，衝過去伸手護住楊畫，才扭頭看向說話難聽的人，瞬間瞭然。
“徐薇，說話別太過分，免得栽跟斗時被萬人踩。”我咬牙切齒。
“什麼事？”卡座裡的羅歡拎着包走了出來，淡定自若的神色透着一股極濃的得意。
徐薇後退一步，勾着羅歡的手冷嘲熱諷，“這些人壓髒我的鞋，還說我過分，我都不想跟他們廢話，免得降了自己的格調。”
“你有什麼格調？撿我不要的男人的格調？對了，陸蕭爲什麼還沒娶你啊？”我用程楠遞過來的紙巾一邊幫楊畫擦臉上的奶茶，一邊嘲諷。
在一旁裝清高的羅歡發話了，“顧曉，差不多得了哈，叫這個瘸子對徐薇道歉，我可以考慮金陽公司不改名！”
話落，我將手裡沾滿奶茶的紙巾“啪”一聲，甩到了羅歡的臉上。
徐薇揚手就要過來揍我我，但在下一秒手被程楠截住，他歇斯底里的怒吼，“哥，我是你的家人，你不幫我，居然幫她，你的腦子是不是進屎了？”
她吼完，程楠也突地放手，這也在情理之中，我完全能理解。
他說，“徐家已經那樣了，你還不懂收斂？”
“呵呵！”羅歡的一聲冷笑，完全勾起了我的新仇舊恨。
我捏了捏楊畫的手，側臉瞪着羅歡，“楊畫的腿怎麼瘸的，你比我更清楚，不要覺得沒有證據你就可以無法無天，時間到了，自然會有人來收你！”
“你這人亂說什麼，有病啊！”徐薇罵罵咧咧的要過來同我理論，被程楠拉住的同時，羅歡也伸手攔住了她。
羅歡伸手摸了摸臉，笑了，“在大庭廣衆之下罵街，你們不要臉，我還想要，當然，關於陸耀陽的一切，我也會要，將來九泉下相見才能讓他明白我對他的好。”
我睜大瞳孔湊近他，勾脣冷笑，“有本事就來搶試試，我拭目以待！”
我倆身高相當，從彼此的眼神裡，都讀懂了對方想要拼的你死我活的架勢。
“好！”她笑着應了一聲，轉身疾走。
徐薇瞪了我一眼，小碎步跟上。
這麼一鬧，讓原本就沒心情的我們，更加沒有胃口繼續這場飯局。
直到服務員上來清理殘局，楊畫才伸手來拽我，“姐，其實是我不對，我把她的鞋都掛壞了，姐夫不在的節骨眼上，你以後還是別動氣給自己惹小人。”
“不，我就是想證明，沒有他在，我也能把家打理得很好，包括照顧你。”我說得很平淡，卻將手裡的紙巾死死捏成一團。
而旁邊的程楠，全程無話，一直默默的跟在後面幫我們拎包，走到到前臺時，他掏錢包準備買單。
“我來！”我將他的手攔下，前所未有的果斷。
一直沉默的程楠卻發話了，“我來照顧你，難道不行？”
嗯？
我眯着眼思索了幾秒，才明白他想表達的並不止要幫付錢這層意思，但他又表達得很隱晦。
程楠對我的心思，我一直都懂，他不是撩妹高手，一般說出這層意思已經表明了他會執着這件事。
可我也很清楚，我們不可能，更不想拖泥帶水引他有半點幻想，甚至連一分鐘都不想他被我耽誤。
我整了整蔫蔫的情緒，才捏着他的手腕，意有所指的說，“程楠，我有能力把自己照顧得很好，一餐飯我請得起。”
程楠沉默了幾秒，才露出甜笑，“今天你請，那以後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來幫你解決，行不行？”
呃！
我情不自禁的瞟了一眼楊畫，心裡也清楚，程楠這是在拒絕楊畫，也在向我表白，完全不顧自卑的楊畫，這讓我很不舒服。
我沒理他，打開支付寶讓服務員掃碼結束，推着楊畫走出酒樓，才側臉瞪着一路尾隨的他，“程楠，你回去吧，我的家事不需要你插手，也不喜歡你插手！”
“如果我執意呢？”他第一次強勢的反駁我，語氣卻透着極濃的小心翼翼。
“那就連朋友都沒得做，你懂我的脾氣的！”他話剛說完，我就理直氣壯的打壓他，連帶着表情都變得兇巴巴的。
講真，說完我都感覺到這話太過。
程楠本來就害羞，說出這話都不知在心裡演練了多少次，但我又不想給他一點希望，害怕耽擱他接納新的感情。
我這一糾結，程楠又不善於表達，楊畫又不適合插話，好端端的好友聚餐氛圍，突然就僵了。
程楠擡手摸着後腦勺，沒有說話。
說實話，這種兒女情長我很沒有耐心對付，畢竟羅歡那還有一個大坑等我去解決，更不用說我後面要去辦的事。
我哭笑不得，“你以前對我可不是這樣的，你姐也太狠了，爲了查陸耀陽餘黨的線索，居然連你都派出來了！”
“不是我姐派我來的！”程楠突然提高音量，顯得很激動。
而我卻鬆了一口氣，“那你就更加要離我遠點，免得我會誤會。”
程楠肆意的盯着我看了好幾秒，嘴角一直在顫動，直到楊畫伸手拽我的衣角，他才緩緩的說了一個“好”字。
程楠走了，看到那淒涼的背影，我嚥下的口水像喝了幾瓶醋，酸得讓我想仰頭咆哮，但我忍住了。
不是因爲對程楠有感情，而是害怕失去友情的孤獨，成就了我的淡定。
“姐，爲什麼要這麼冷漠的推開他？他很喜歡你啊，現在再也找不到第二個像他這樣喜歡你的了！”
楊畫見我咬着脣沒說話，氣呼呼的掏手機，“你不說我來說，我告訴程楠，就說你只是心情不好，故意刺激他而已。”
“傻，他在拒絕你，你不傷心嗎？”我奪走她的手機，明明恨鐵不成鋼，但語氣卻捨不得加重半分。
楊畫看了我幾秒，眼眶卻紅了，“可是你比我更傷心，我現在每時每刻都提心吊膽的，害怕你想不通跟着跳海。”
她說着頓了一下，拽着我的手又繼續說，“姐，其實我一直不敢說，現在你不想聽我也要說，其實程楠比陸耀陽更會疼你，那個男人有什麼好？讓你這麼傷心傷肺。”
是啊！
那個男人沒什麼好，可我就是非他不可。
我俯視哭兮兮的楊畫，一直飄蕩的心卻突然找到了歸宿。
我蹲下來，將手放在她的膝蓋上，輕笑，“放心，你的幸福比我重要，至少爲了你還有我還沒清醒的媽，我都會漂亮的活着，所以別再幹撮合我和程楠的傻事了，嗯？”
楊畫沒說話，只是低頭抱着我的手哭。
看到她這副樣子，我反而清醒了！
不管如何，這個家得有個人撐起來不是？
……
可我還沒來得及整理好精神，第二天張繼卻打電話告訴我，“老闆娘，羅歡派人敲了這才辦公室的門，搬走了老闆所有的東西，還貼了要撤銷你代理總裁職務的通告，公司上下鬧得沸沸揚揚。”
“那就讓她鬧唄！”我說話的同時，伸手從抽屜裡拿出了陸耀陽的手機，還有訂好的機票。
張繼靜默幾秒，“我現在給你召集公司高層開會，你預計幾點到公司？”
我把張繼的安排認真聽完，才劃開陸耀陽的手機屏幕，懶洋洋的語調一層不變，“不用，你就告訴公司員工，說我膽小怕事不敢去公司，居然要跑出國旅遊！”
“這也行？”張繼壓低聲音反問。
“怎麼不行？”我慵懶的他，目光卻一直停留前天收到的那條短信上：【浪那麼久，該接我回家了！】
這是陸耀陽手機上的短信，我原本不在意。
可聽到程楠說的話後，心裡卻冒出了想去看看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