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38

感覺到葉母的目光似乎停留在了自己身上,沈方橋的身子一震,勉強擠出了一抹純真的笑容,“阿姨,我不懂這些。”她求助地看向坐在身邊的好友,“秦左,你知道嗎?”

秦左安撫地看了她一眼,老實地說,“我也不懂這些。”

這麼聽起來,還是自己的最靠譜。

應聃丹得意地看了她們一眼,目光突然瞟到了坐在葉清庭旁邊,一直默不作聲的女生身上,想起葉清庭剛纔說的話,一絲y狠劃過眼底,巧笑嫣然地說,“你們不知道,但這位凌姐姐一看就學識淵博,一定懂這生茶和熟茶的區別。”

姐姐?

誰比誰大還不一定呢。

凌溪泉挑眉看了她一眼,哪能不明白她是存心想看自己出醜。

她從來不是什麼意氣風發愛出頭的人,但是,此刻葉清庭在,他的母親也在,如果只是爲了秉持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態度說不知道,想想自己似乎也不想丟這個面子。

這邊,她正猶豫着,那邊,葉清庭的脣角勾起一抹笑,語調裡卻毫無笑意,“所謂茶道,懂與不懂,只和興趣有關,不能說凡是不懂茶的,就學歷低微吧。”

對於一個從小接受貴族式教育的男生而言,紳士是表象,風度是內斂,這樣的話語,已經算得上苛責了。

凌溪泉下意識地看了葉母一眼,她還是那副淡淡的表情,讓人絲毫猜不出她此刻的想法,難怪是母子,連想法都是那麼的令人捉摸不透。

她禮貌地笑了笑,“我確實不太懂茶,但我的母親卻很精通茶道,我記得她似乎提起過,生茶和熟茶只能以普洱做類別,它們的區別,應該就是茶葉的發酵和不發酵,但……夫人心裡的答案是什麼,我就不知道了。”

她倒不是有意稱葉母爲夫人,只是在認真回答問題的時候,在外國呆了好幾年的習慣自然而然地翻譯到了中文裡。

她的這番話倒是讓葉母有些訝異,卻沒有露出分毫,只是微微一笑,字正腔圓地說,“在我看來,生茶和熟茶的區別,就在於茶葉的不同。”

“生茶葉泡出來的茶,茶韻濃烈刺激,一般人不喜歡喝,而熟茶葉泡出來的茶,茶性綿滑醇厚,可這般溫和的茶韻雖然在口感上容易被人接受,茶葉本身卻失了寒涼的本性。”

爲什麼她覺得,這話意有所指呢?

凌溪泉若有所思地瞥了眼應聃丹,又瞟了眼沈方橋,前者不解地問,“那夫人喜愛哪一種呢?”

葉母淡淡地勾起了笑,說的似是而非,“有時候,品茶並不是品喜好,茶的好壞只要瞭然於心,不一定非要說給別人聽,你說對嗎,兒子?”

“我不談您的對錯,只聽出來您對生茶和熟茶的觀感都很一般。”葉清庭伸手喊了服務員,“把這壺普洱撤了吧,換成龍井。”

“好的,先生。”服務員畢恭畢敬地說着,葉清庭看向自己的母親,“媽,這樣可以吧?”

葉母還是淡淡的笑,“既然有了判斷,那你做主就好。”她突然看向凌溪泉,問道,“淩小姐在想什麼?”

不是吧,話題怎麼轉到自己這裡了?

還有,她怎麼知道自己在想心事?

突然被點名,凌溪泉嚇了一跳,對上一雙湛藍淡笑的眼瞳,她想也沒想,幾乎脫口而出,“沒什麼,只是想到了張愛玲。”

“張愛玲?”葉母不留痕跡地挑了挑眉,“爲什麼?”

“我也不知道爲什麼,剛纔聽您說生茶和熟茶,突然就想到了她筆下寫過的紅玫瑰與白玫瑰。”她停頓了一下,說,“張愛玲說,一個男子一生中必定會遇到一個紅玫瑰和一個白玫瑰,一個熱情如火,一個純潔淡雅,他也許兩個都喜愛,但到最後,得到的那個,永遠比不上失去的那一個。”

身邊,似乎投來一道不敢置信的目光。

就連坐在對面的謝右都是目瞪口呆地盯着她,一副“你是不是傻”的表情。

這是什麼表情?

凌溪泉心裡一突,後知後覺地想起,她怎麼從談茶談到感情去了?

像葉母和葉清庭這樣心思透徹的人,就算她真的只是看到應聃丹和沈方橋,突然聯想到了張愛玲的這本書,可在別人聽來,卻有了一些別的意思。

完了。

她現在可是葉清庭的女朋友。

葉清庭會不會以爲自己在說他?

她心裡抓狂地想着,葉母卻忽然輕輕一笑,舒展開的笑容美麗優雅,“淩小姐,和我們家小庭是怎麼認識的?”

怎麼突然又問起這個了。

凌溪泉警醒了一點,謹慎地回答道,“我們是初中同學。”

“初中同學?”聞言,葉母訝異地打量了她一眼,竟然點了點頭,“難怪,我說怎麼看你有些眼熟。”

眼熟?

她一愣,“這麼問好像有點失禮,但是阿姨,我們見過嗎?”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葉母對她的態度和藹了許多,頗有深意地說,“你沒見過我,但我見過你。”

這是什麼跟什麼?

凌溪泉張了張嘴,旁邊,忽然傳來男生的聲音,淡淡的語調裡似乎帶着一絲不悅的冷淡,“媽,菜都上這麼久了,再不吃就冷了。”

“是我疏忽了。”葉母微微一笑,“吃飯吧。”

包廂裡驟然安靜得只剩下餐具碰觸的聲音。

凌溪泉剛拿起筷子,目光不經意地掃過對面,謝右恰好看向她,下一秒,謝右用眼神示意她往自己的旁邊看。

她不由側頭看了眼旁邊坐着的男生。

葉清庭微微傾着身子,舉止優雅地切着盤子裡的鵝肝,只是,此刻一肩之隔的男生臉色實在算不上好。

近乎完美的側臉線條繃出了一種恍惚倔強的味道,漂亮的眸子低斂,紅脣微抿,嘴邊習慣性掛着的笑意早已消失,只留下淡淡的清冷和疏離。

他是不是……不高興?

想起剛纔自己說完話後,那道不可思議的目光,她突然覺得心虛。

餘光左右瞥了眼,見沒人注意,她不由曲起胳膊,小心翼翼地用手肘碰了碰他的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