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好久不見了,張俊

德拉瓦萊的話猶如在鬧市區扔下一枚重磅炸彈,有媒體很誇張的把那段話加粗加大放在頭版頭條,然後在旁邊用紅字做標題,很嚇人的喊道:“這就是最終判決!”

很明顯,德拉瓦萊是支持馬萊薩尼的,張俊已經沒有在佛羅倫薩的生存空間,只有球迷們堅定的支持他,但是球迷支持有用嗎?

當初俱樂部要賣巴喬時,聽了球迷們的抗議嗎?

當初切齊·高裡不顧衆人反對,堅持要拉佛羅倫薩陪葬的時候,球迷們聲勢浩大的抗議活動起到作用了嗎?

在資方眼裡,球迷永遠是弱勢羣體,他們不能影響俱樂部的決策。哪怕有一天真的民憤難平,替罪羊也一抓一大把。

所以,這一次雖然有不少球迷到俱樂部和馬萊薩尼家門前抗議,也無助於改變張俊的處境。甚至有過激的球迷對馬萊薩尼發出了人身安全上的威脅,他們用石頭砸碎了主教練家的玻璃。這反而讓張俊更加被動,他“煽動球迷鬧事”的證據又多了一項。

張俊不再露面,所有事情都交給他的經紀人華芳全權處理。他則在等待國家隊的召喚。

由於國際足聯的決定,本來應該在2008年舉行的亞洲盃被提前到了2007年,上頭的意思是說擔心和奧運會、歐洲盃撞車,影響關注度。

這一次亞洲盃也史無前例的由印度尼西亞、馬來西亞、泰國和越南東南亞四國共同舉辦。儘管輿論普遍認爲四國共同承辦會導致諸多問題,但是亞足聯的官僚們還是打着推廣足球運動的旗子把舉辦權交給了四個國家。

考慮到這種情況下,外加北京奧運會迫在眉睫了,邱素輝和陳煒進行了溝通,決定不看重成績,派一支由部分一線隊和國奧隊混編的國家隊前去參賽,而國奧隊的主教練也被臨時抽調到國家隊教練組中,練兵的意思非常明顯。

國家體育總局也同意了這個方案,媒體們在奧運的大環境下也不敢多說什麼。只有球迷們覺得不爽,中國隊在世界盃上揚威出名,本還想繼續看他們在亞洲盃上威風八面,現在卻成了一次練兵。

當然,在中國,球迷就更是徹徹底底的弱勢羣體了,不會有人在乎他們怎麼想。

在這樣的情況下,邱素輝給張俊打電話,讓他利用這個假期,好好休息,雞肋一般的亞洲盃就不用參加了。

張俊剛接到電話有些吃驚,他很想參加自己的第一屆亞洲盃,但邱素輝很嚴肅的告訴他,他身體狀況並不理想,還是不要參加,好好休息,放鬆一下身體和神經。

張俊無奈還是接受了這個安排——他不接受也沒辦法,邱指不會因爲他的個人意願而改變整個備戰計劃的。

最終,這一屆國家隊在國奧隊的基礎上引進了幾名一線隊員,剛剛幫助球隊獲得了聯賽冠軍的李永樂人氣正旺,而且身體也沒有任何問題,被召進了球隊。而項韜、王鈺、吳上善這些很少露面的人也回來混個臉熟。楊攀和張俊一樣沒有被召進球隊,而國內的劉鵬、黎穗生、趙鵬宇等人也被召了進來,張俊聽說現在已經有國外俱樂部對他們有興趣了,但是不知道國內那邊的反應。

這些人組成了所謂的國家隊,打着練兵的旗號南征了。

而張俊則把媽媽接了出來,和蘇菲一起跑到瑞士玩了兩個星期。

這兩個星期,手機不開,報紙不看,網絡不上,每天就是陪媽媽和蘇菲到處玩。他想補償一下這幾年都沒盡到的孝道,也想解決一下對蘇菲的相思之苦。

蘇菲帶給他一個好消息,從下半年開始,她被報社派到意大利來給李延做助手。

這是一個讓張俊欣喜若狂的消息,他和蘇菲自從去荷蘭起,就一直兩地分居,這種相思之苦不是一對戀人可以長期忍受的。

到時候,他就可以和蘇菲住在一起,夜夜笙歌……哦也!

蘇菲擰着張俊的耳朵讓他別想歪了,去了也是一人一間,反正房子大。

張俊在心裡嘀咕:“那我把那套房子賣了,咱們去市區裡面擠一套一的算了……”

雖然這麼想,但蘇菲能來他身邊,他已經很感激了。他也知道,有些事情是急不得的。

其實能在每天訓練結束後,回來有人依偎在一起說說話,鬱悶的時候有人傾訴,高興的時候有人分享那就很好很好了。那麼每天的辛苦付出,所承受的壓力再大也是值得的。

瑞士山清水秀,張俊的心情也格外好,他好像完全忘記了在佛羅倫薩還有一大攤破事在等着他呢。

兩個星期的假期對於流連忘返的張俊來說太過短暫,國家隊纔剛剛抵達泰國呢。

蘇菲陪着媽媽飛回國內,她需要回去辦理各種手續,已經和自己的父母告別。而張俊則給華姐打了一個電話後就直接飛回了意大利。

華姐在電話裡面告訴他,事情發生了一些變化,但並沒有詳細告訴他是什麼變化,也不知道是好的變化,還是壞的變化。

當他踏上佛羅倫薩的土地時,他感到了華姐所說的變化。說不上來,但佛羅倫薩的氣氛相當怪。

沒有人關注他和馬萊薩尼的你死我活了。

“因爲他們有了新話題。”華芳剛見到張俊就開門見山的說,“最近有傳言,有財團想收購佛羅倫薩,德拉瓦萊想高價售出。”

“這不可能!”張俊脫口而出,他確實認爲華姐在給他開玩笑,“德拉瓦萊可是天天嚷着復興佛羅倫薩呢,他會放手?”

“張俊,德拉瓦萊的第一身份是商人,追逐更高的利益纔是他的最終目標。只要有人開出一個令他無法拒絕的價錢,事情就不好說了。”華芳以前就是一個商人,生意人的想法她很清楚。

“那麼那家財團開價多少?”張俊隨便問了一句。

華芳左手比一,右手比五:“據說……一億五千萬歐元。”

張俊嘴就沒有合上。他不是什麼都不懂的傻瓜,李延曾告訴過他,德拉瓦萊在收購佛羅倫薩之前,身家保守估計是一億六千六百萬歐元,到了2006年佛羅倫薩升上甲級,這個數字則超過了三億。而那個財團一開價就是德拉瓦萊的一半身價,這確實不容易拒絕。

華芳繼續打擊張俊:“而且那家財團還說如果不滿意,他們可以再加價……這哪是做生意?分明是用錢在砸。”她以前執掌華氏集團的時候,總資產也不過一億八千萬歐元,不得不在心裡感嘆這財團雄厚的資本實力。

張俊的大腦在停止響應了很長一段時間後恢復了正常。佛羅倫薩差點降級,賽季後肯定會有一番清洗,現在的球隊根本就不值一億五千萬,但如果按照真實市價來出價,德拉瓦萊要考慮自己在球迷以及政府中的名聲損失,不會輕易放棄。那麼開這種價格,明顯就是急於收購。

但是佛羅倫薩這樣的俱樂部購進來幹什麼?想靠這個賺錢?開玩笑,不賠錢就不錯了,再說這麼有錢的財團還在乎這點小錢?那麼只是買來玩玩而已嗎?那可真夠無聊的,把球員、球迷都當成了玩具。亦或是……洗黑錢?

張俊打了一個寒戰,沒敢再往下想了,有些東西不屬於他的世界,就不要去深究了。在意大利呆了兩年的他也多少了解到黑手黨在意大利的勢力有多大。他老老實實踢球就行了,其他事情管不着。

張俊搖搖頭:“這和我的事情有聯繫嗎?”

“現在來看……如果新老闆和德拉瓦萊不一樣,你是否還會留在佛羅倫薩,我總要聽聽你的想法啊。”

張俊愣住了,確實,說到底他也是不願意離開這裡的,如果新老闆不討厭他,那麼一切都還可以挽回。

“那……我們還是先等等吧,等等吧……”他喃喃道。

收購傳聞讓佛羅倫薩球迷中出現了分歧,一部分鐵桿的,激進的球迷堅決反對球隊被收購,他們認爲佛羅倫薩俱樂部應該是佛羅倫薩人的俱樂部,而不是誰有錢就可以拿去的玩物。

另一部分人則認爲被收購,對於現在處於困境的佛羅倫薩未嘗不是一件好事情。最起碼德拉瓦萊很無能,換一個人來也許可以讓球隊重煥光彩,就像現在風光無限的切爾西一樣。錢可不是什麼壞東西,要看用在什麼地方,用在球隊身上,他們沒有任何意見。

現在,這樁收購傳聞的影響力已經不僅限於佛羅倫薩本地了,整個意大利足壇都很關注這事。大家對於那個出手闊綽的神秘財團很感興趣,苦於當事雙方都沒有沒有公開,記者們只好自己去調查,而意大利的司法機關也懷疑這涉及到黑手黨洗黑錢,展開了調查。

當然,他們調查到的結果基本一致:這是一家註冊了的,正規的集團,其擁有者有雄厚的資金。涉及到商業秘密的,就是司法機關也沒法,畢竟人家不是意大利的企業。

一個星期,中國隊在亞洲盃上闖入了淘汰賽,這邊的事情也有了一個結果。

7月27日,佛羅倫薩俱樂部官方正式宣佈雷茲(Renz)集團成功收購球隊以及名下所有資產,德拉瓦萊離職。

近一個多月的各種猜測終於得到了證實,仍叫不少人吃驚不已。不少人甚至哀嘆就連佛羅倫薩這支有文藝復興風格的古典球隊都沒能抵擋住金錢的攻勢,看來商業足球已無處不在。

就在這消息公佈之後,俱樂部門口便天天有人來抗議示威,還有人攻擊德拉瓦萊是一個騙子,一個無恥的投機商人。才五年時間,他當初說要爲佛羅倫薩足球傾盡全力的豪言便成了狗屁。人們舉着標語和醜化他的畫像,通宵達旦的在他家門外高聲抗議。但他們的抗議無效,佛羅倫薩已經易主,而他們的前主人也已經早就偷偷跑到了國外度假躲避風頭去了。

在意識到他們做了無用功後,球迷們開始把抗議的矛頭對準了雷茲集團的執行董事弗朗西斯科·賈利米安。他們把此君的頭像印在紙上,上面畫了一個大大的紅叉,還有各種諷刺他的漫畫。他們號召球迷們不要購買球隊下賽季的套票,抵制佛羅倫薩的比賽。

“這是佛羅倫薩足球歷史上的恥辱!”這句話是抗議標語中出現頻率最高的。

可是正如球迷抗議德拉瓦萊要賣張俊起不到作用一樣,他們的抗議也無助於球隊不易主。

隨後,雷茲集團的執行董事並不理會球迷,直接去拜訪了佛羅倫薩的市長,一個上午的會談,當他出來的時候,已和市長先生親切握手,微笑告別了。市長先生接着發表聲明,稱賈利米安先生向他保證了佛羅倫薩俱樂部仍然是佛羅倫薩市政府的財產,永遠代表佛羅倫薩市,他支持賈利米安先生的工作。

“幹得真漂亮!也不知道他們給了那個市長多少好處,這麼快就搞定了政府。”張俊感嘆道。

隨後賈利米安又去拜訪了意大利足協主席,意大利職業聯盟主席,尤其是後者。他向加利亞尼保證佛羅倫薩無意於各派系之間的爭鬥,雷茲只是想爲意大利足球做點貢獻,挽救一下衰落的讓人心痛的佛羅倫薩。這一番話說的冠冕堂皇,讓人挑不出毛病來。

然後他又把自己以及一些集團高層人員宣傳成在異國的佛羅倫薩忠實球迷,祖孫三代都支持佛羅倫薩。“我連血液都是紫色的!”賈利米安先生自豪的稱,能讓佛羅倫薩重現輝煌,無論做什麼他都願意。

這一手收買了不少球迷的心。

在收購了佛羅倫薩短短一個星期之內,就做出那麼多行之有效的舉措,效率之高讓人咋舌。看似漫不經心的就化解了這次收購危機,很明顯,這是有預謀的收購行動,決不是某個有錢老爺心血來潮的產物。

賈利米安爲公關四處活動,卻獨獨沒有去理會球隊這副爛攤子,這讓不少意大利體育媒體笑話新進來的老闆也是除了有錢,對足球什麼都不懂的白癡。而張俊和馬萊薩尼焦急的等待新老闆的宣判,卻始終沒有下文。

華芳也趁這個機會飛到德國去處理安柯轉會的事宜了。多特蒙德經濟情況始終不見好轉,華芳對於頭號球星安柯拿的薪水在德甲只排三流,非常不滿。她一方面逼迫多特蒙德換合同,加工資,一方面積極聯繫拜仁慕尼黑。

現在拜仁慕尼黑開出了一個讓多特蒙德無法拒絕的高價,安柯也不再拿感情做藉口了,他的離去已成定局。多特蒙德的球迷們並沒有苛責安柯,只是祝他好運,而貝肯鮑爾則不止一次說過:“我們需要安這樣的天才門將。”現在,他如願以償了。

雙方談的很順利,只剩體檢和最終簽字。這時,華芳纔有空回來忙張俊的事。

這次收購在中國國內也造成了一定影響,一些死忠的佛羅倫薩球迷和意大利的同行一樣,視此次收購爲恥辱,是賣身。只是因爲他們其實不瞭解更多的情況,所以更加偏激,更加極端。而那些因爲張俊才喜歡佛羅倫薩的人就無所謂了,他們更關心張俊的命運,到底最後是走還是留。

有媒體感嘆這次事情鬧的之大:“原來以爲不過是換教練或者賣球員的事情,卻沒想到竟然直接換了老闆。世事難料,莫過於此了。”

在意大利,賈利米安在安撫了人心之後,纔開始想到把注意力放到球隊上來,但他沒有針對下賽季有什麼展望,而是要收拾上賽季的爛攤子。

七月的最後一天,在各地度假的球員們陸陸續續回來了,而中國隊的亞洲盃之旅也終止在了四強。這個夏天,國家隊的比賽不是人們主要關注的對象。

賈利米安首先發表了一份聲明,稱他對於張俊和馬萊薩尼兩人的恩怨不甚瞭解,但他相信這些都只是誤會,兩個人都是職業級的,他們會爲了佛羅倫薩而團結在一起,沒有任何問題。

這聲明用李延的話來說就是放屁,通篇廢話,什麼都沒說,也沒有透露出這個新老闆的個人喜好。他提醒張俊要小心,這種人往往最會玩陰的。

隨後,賈利米安分別叫兩人去辦公室談話。

沒人知道他們談了些什麼,張俊也不知道新老闆和馬萊薩尼說了些什麼,但他見馬萊薩尼出來的時候臉色不錯,他想起了李延的忠告,在進入那寬大的辦公室時,他忐忑不安。

推開木質大門,他見到了佛羅倫薩的新主席——弗朗西斯科·賈利米安先生。這還是他第一次面對面見到真人,以前他只在電視和網上見過照片。

中等身材,謝頂,濃密的大鬍子,深陷的眼窩先看不清楚此人的眼神,身穿整潔的紫色西服——以示他對佛羅倫薩的熱愛。就是這麼一個人收購了佛羅倫薩,就是這麼一個人將決定他的去留。

他在新主席對面的沙發上坐了下來,等着此人開口。

但好像賈利米安對張俊的外表很感興趣,反覆盯着張俊看了很久,看的張俊心裡直發毛,幾欲奪門而出。

他不會有那個傾向吧?

良久,賈利米安纔開口,卻只有一句話,就結束了此次會談。

“我的老闆想見你,他會決定你的去留。”

張俊愣住了。

張俊坐在這輛純白色的加長勞斯萊斯中,對面坐的就是賈利米安。此君正笑呵呵的盯着他看,張俊感到一陣害怕,不敢與之對視。他爲了掩飾,乾脆把眼睛閉上,頭靠在真皮座椅後背上假寐。

在佛羅倫薩這個多衚衕,路多窄的城市開加長車,還是白色的勞斯萊斯,在張俊看來,自己要去見的老闆還真招搖。

當初賈利米安告訴他那句話時,他的吃驚已經不能用言語來形容了。賈利米安是球隊的主席,竟然都決定不了他的去留,一切都還要聽他的老闆……

這讓張俊對那個神秘的老闆有點感興趣了,那會是一個怎麼樣的大人物那?

車在公路上平穩的行駛着,張俊感到他們出了市區。

華芳在聽到真正的老闆要見張俊時,執意要跟來。但賈利米安很乾脆的拒絕了。“華小姐,我的老闆吩咐過,只見張俊一人。而且不會涉及合同利益的東西,經紀人就沒有必要跟着去了。”

他堂堂一個俱樂部主席,雷茲集團的執行董事,說起這個“老闆”,語氣也顯得很恭敬。

張俊搞不懂了,那麼一個有地位,有財力的人物爲什麼偏偏要見他?而且爲什麼要見到他才能決定他的去留?

“我們到了。”

張俊睜開眼,首先映入眼簾的就是一座別墅的大門,以及站在車門前,準備爲他們開門的保安。

這是他完全沒有來過的地方,一座莊園。由於張俊已經身處莊園內了,所以他無法知道這莊園是大還是小,他所能看見的就只有這撞別墅,以及旁邊的一個露天游泳池,但他沒有看見一般莊園裡面有的網球場和高爾夫球場。

賈利米安充當帶路人,帶着張俊轉來轉去。張俊並不知道自己要被帶到哪兒去,只好緊緊跟着,生怕自己迷路。從外面看以爲這房子並不大,到了裡面才發現別有洞天。

不時可以看見穿戴整潔統一服裝的傭人和保安,讓他對這個神秘老闆的身份又有了很多猜測。

賈利米安並不說話,張俊也不好開口問。他這次來的匆忙,他本想回家換一套正式一點的西服,但賈利米安告訴他最好現在就走,因爲他的老闆已經等的不耐煩了。結果他就穿着這麼一身休閒服出來了,現在突然覺得自己和這莊園的氣氛格格不入。

穿過一段迴廊,然後是片花園。他看見了一個白牆白頂的巨大建築。說它巨大,不是因爲它有多高,也不是真的就非常巨大,而是和周圍環境比起來,這建築又大又突兀,讓人的視線全都投在它身上了。大約三層樓的高度,但是佔地面積很大,非常寬。

這建築被擋在別墅後面,張俊一開始並沒有看到。

賈利米安推開這建築的大門,做了一個請的手勢。這時候他可一點都沒有一個俱樂部主席的樣子。

張俊踏進去,卻被自己所看到的一個切震住了。

三層,帶塑料座椅的看臺,全透明的鋼化玻璃頂棚,綠茵茵的草皮,白色的球門和球網,這竟是一個室內的九人制足球場!

他蹲下去,用手觸摸着,這不是廉價的人造草皮,而是貨真價實的天然草,而且還是好草,比弗蘭基的都還要好,可能是世界盃的檔次,踩着很有韌性,他不禁跳了跳。再看看周圍,看臺的頂端是一個小型包廂,巨大的落地玻璃幕牆,可以很清楚的看見外面的情況,在張俊看不見的地方,他猜想那應該還有更衣室、健身房、理療室……

這分明就是一個迷你體育場了!

這家主人可真夠奢侈的!嘖嘖!張俊搖頭嘆道,不過……這也正是學生時代的夢想啊。那個時候,流行YY自己有錢後怎麼樣,買兩碗豆漿,喝一碗,倒一碗就是一個經典笑話。那個時候張俊就幻想可以有這麼一個私人足球場,想啥時候踢球就啥時候踢,不管颳風下雨,還是白天黑夜。

當時安柯還嘲笑他沒出息,有大把大把的錢就幹這個。

一想到過去和朋友們在一起的日子,張俊就禁不住微笑起來。現在安柯去了拜仁慕尼黑,也應該是一個不錯的歸宿了吧……

張俊猛然發現自己現在是在別人家中做客,他扭頭髮現賈利米安不知何時已經不在身邊了,他感到了一陣驚慌,但很快就鎮靜下來,想既然那個老闆都等的不耐煩了,自然會出來見他的。

他重又把注意力放到這個奢侈的室內足球場中,花這麼多錢,不搞網球場和高爾夫球場,卻偏偏弄這麼一個足球場,說明這裡的主人應該也是一個愛球之人,那麼他們一定能有共同語言,說不定自己可以不用離開了。

想到這兒,張俊對這次會面充滿了希望。原來以爲這老闆的老闆應該是一個日理萬機,日進斗金,忙的連彎腰的時間都沒有,不苟言笑,讓人難以接近的人。但現在張俊看着室內足球場,心中生出一種親切感。

一隻足球不知何時滾到了張俊腳下,他有些驚奇,再轉身回頭看,卻見一人正靠於門口。

下午的陽光還很晃眼,從門口斜斜的射進來,他看不清這人的長相,他不禁眯起了眼睛。

“好久不見了,張俊。”那人開口了。

張俊呆住了。

這是一個年輕的聲音,笑嘻嘻的,那口氣似曾相識。多年以前的記憶跟着聲音涌上大腦。

在傷感和瘋狂的畢業散夥飯上,他摟着張俊,略帶醉意的對他說:“你放心,張俊。從會跑開始,就喜歡上了足球,十幾年了,你說我還會輕易和它說再見嗎?”

在空蕩蕩的曙光高中足球場上,李永樂看着他:“其實你一開始就沒有打算爲自己留後路吧?”他笑道:“被你看出來了?”張俊卻從他的笑容中看出了無奈。

再往後,他就再也沒有看見這個一聲都不吭,就一個人跑掉的傢伙。五年了,這小子消失的無影無蹤,彷彿人間蒸發了一樣,完全沒有估計其他人會怎麼想。

現在,他就這麼若無其事的出現在張俊面前,笑嘻嘻的對他說:“好久不見了。”

真讓人想扁他。

可張俊沒有動手,他只是呆呆站在原地,盯着門口還看不清臉的身影,結結巴巴的問:“任煜地?真是你?”

身影走了進來,把地上的足球挑起來,伸手接住,然後依然笑嘻嘻的看着張俊:“如假包換,童叟無欺。”

張俊眼睛有些溼潤了,他沒想到好友有一天會這麼出現在他的面前。這臉,這笑,這聲音,分明就是任煜地,是那個失蹤了五年的任煜地。

張俊抹了抹眼睛,真丟臉,差點哭出來。

任煜地卻把目光投向這室內足球場,假裝沒有看見張俊抹眼淚,他揮揮手:“如何?你的夢想。”

張俊笑了,這麼多年了,他都還記得,說明他不是一個忘記了朋友的人。只是有什麼苦衷才躲着不見他們吧。

“很好,很好……沒想到你都還記得。”

“我當然還記得,都記得呢。你不會因爲我五年沒有和你們聯繫,就以爲我忘了你們吧?”

張俊在朋友面前從不虛僞,他點點頭,惡狠狠的說:“沒錯!你小子竟然一聲不吭就走了,你在洛陽的家也換主人了。沒人知道你去哪兒了,也不知道你在幹什麼,甚至不知道你是死是活……”

“喂喂,我還活着呢……我現在不是回來了嗎?而且還專門給你帶了了一份大禮。”任煜地笑道。

“大禮?”張俊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任煜地擺了一個造型,“我現在是雷茲集團的老闆,身價十八億歐元,佛羅倫薩俱樂部現在也是我名下的資產,而你……”他看看張俊,“就是我的僱員,哈哈!”

任煜地在開玩笑,他又沒在開玩笑。張俊腦子有些混亂,原來那神秘的幕後老闆就是自己的同窗好友。那麼爲什麼老闆一定要急着見他就有解釋了,等了五年了,當然急了,急得不能允許張俊回去換身衣服或者另外約一個時間再來。

任煜地拍拍張俊,把他拍醒。“走吧,去喝茶。我們慢慢聊,時間多的很。”

坐在寬敞明亮的大廳,看着旁邊的傭人,張俊有些不大習慣,雖然他有錢了,房子大了,但是他只會請鐘點工來幫他做衛生,平時都是自己照顧自己的。任煜地看出來了,他揮揮手,所有人都退了出去。

茶的清香還在張俊舌尖迴盪,他卻沒心思去品茶,他現在滿腦子都是問號。“佛羅倫薩是你收購的?你收購來幹什麼?不會是想玩真人FM(FootballManager足球經理遊戲)吧?”

任煜地慢悠悠的放下茶杯,並不急着回答張俊的問題。“張俊,你知道嗎?我曾起踢了一個賽季的半職業足球哦。”

張俊有些驚訝。

“04/05賽季的英格蘭丙級聯賽。我在一支叫‘溫迪’的小俱樂部踢了一年。一方面,我想看看我的身體是不是真的不能適應激烈的比賽了。另一方面,我想看看這麼多年沒接觸足球后,我是否對它還有感情。”任煜地把玩着手中的足球。

“那麼然後呢?”

“然後?呵呵,我失敗了。我連丙級聯賽都只能踢半場,而且還遭遇了一次傷病。但是……我也不是一無所獲,我發現原來我依然很喜歡足球。這麼多年在商場上的日子,我以爲自己已經忘記了踢球,快樂的踢球,盡情的踢球,然後拼盡全力是什麼滋味了。但是在那裡,我找到了那種感覺。最後一場比賽,我們爲了升級而戰,所有人都很拼命,球迷們一直在給我們打氣,我找到了當時我們在一起爲了冠軍努力的感覺。雖然最後我們還是輸了,沒有升級,但是我想我找到了最最重要的東西,這就足夠了……”任煜地靠在沙發上,閉上眼睛,很享受的喃喃說着。(具體情節請參閱外傳《旅途》)

“雖然我沒法再上場踢球了,但這不代表我和足球絕緣。我的身體不允許我和你們在一起踢球,但我的金錢可以讓我用另外一個方式和你們在一起。”他揮揮手。

“所以你就收購了佛羅倫薩?”

“唔,我給了德拉瓦萊很多好處,他便放棄了。那個見錢眼開的傢伙,你和佛羅倫薩在他手下永遠都不會有前途的。”任煜地沒對張俊說實話,當時可不僅僅是給好處那麼簡單,有些非正常手段也用上了。但任煜地覺得那些見不得光的事情沒有必要讓張俊知道,他就應該一心一意,快快樂樂的踢球。這是張俊的願望,也是任煜地這麼多年過後最希望看到的。

張俊沒發表意見,德拉瓦萊變得他都認不出來了,走了就走了,他不難過。倒是仔細看了看,他發現任煜地顯得比實際年齡更老一點,和他一般大,臉上就有了皺紋,頭髮中也有了明顯的白髮,那精神爍鎪的眼神中卻不再單純。五年時間,變化真大,任煜地所處的世界一定是自己難以想象的世界。

“你來意大利……那你的家人,你的弟弟呢?”

“他們在香港,那裡是亞洲集團的總部。我不管他們,他們也不管我。”任煜地見張俊看他的眼神不對,連忙補充道:“你可別想歪,我沒有和他們斷絕親人關係,只是這些錢都是我自己賺來的,我現在想用來投資足球,無需得到他們的同意。這錢和他們沒有多大關係。這麼說吧,我現在沒有後顧之憂,可以全力助你和佛羅倫薩取得輝煌。”

張俊有些感動:“十八億的身家……就只是爲了讓我取得成功?”

“張俊,我希望看你快樂的踢球,你們都成功,不光是你,楊攀、安柯他們都是……你們都成功,然後我能夠在場下看着你們踢球,我就很滿足了。我不在乎花多少錢,哪怕傾家蕩產,只要我們能在一起。賈利米安現在只是對付外界的幌子,明年我會替代他,那個時候我們就不用偷偷摸摸的了。你只管踢球,而我,會一直爲你加油。既然不能一起踢球,那麼現在這樣也不錯……”任煜地是笑着說的,但不知怎的,張俊就想到了任煜地在那年春節的嘆氣:“職業球員啊……”

高中時,他是放棄了以後的足球生涯,換來三年的痛快瀟灑。而現在呢?他放棄了繼續賺錢的機會,放棄了更多的金錢,就爲了能和朋友在一起,看他們踢球,看他們成功,至於自己未來會怎麼樣,他不考慮。

或者說,他五年多的蟄伏,五年多的辛苦,蒼老了許多的容顏,早生的華髮,吃的苦,受的累,也許還有很多危險,都是爲了今天。

“是啊,也不錯呢……”張俊一時無語,只有重複任煜地的話。

“我知道張俊你在到處找新東家,但我希望你留下來。注意,是希望而不是命令,你的未來應該由你自己來選擇。”

張俊笑了:“你都這麼說了,我還有什麼選擇呢?既然你把自己的未來和夢想都賭在我身上了,我怎麼可能走呢。”最近外界傳言巴斯滕會接替安切洛蒂,而巴斯滕指名要張俊回來。老實說在任煜地出現之前,張俊對於巴斯滕的AC米蘭還真的有些拿不定注意了。但現在,就算巴斯滕當面找到他,他也不可能再對米蘭有什麼幻想了。正像他對楊攀說的那樣:“生是佛羅倫薩的人,死是佛羅倫薩的死人。”

任煜地也笑了:“沒錯,你完全可以把我剛纔的話當作冠冕堂皇的表面功夫。實際上我知道你肯定會留下來,我也知道你前五年一直不順。我現在在物質上給你創造一個條件,我希望你能一切順利起來。不過,張俊,你得明白一點,雖然我們是朋友,有些事情你仍然沒法影響到我,而有些事情仍然需要你自己去努力,我始終在關注你,我瞭解你的每一步成長……”

張俊聽到這裡,突然想起一個問題:“那麼風青是不是你請的?”

任煜地一愣,然後哈哈大笑:“那是一個不錯的醫生吧?也是一個很有趣的人。沒錯,是我請的,他曾給我治過病。”實際情況可不是治病,而是治傷,但卻不是運動損傷。“我看他不錯,就推薦給你了。”

“那麼最近他又來了……”

“啊?他又來找你了?”任煜地很吃驚。把張俊也搞愣住了:“怎麼?難道不是你讓他來的?”

“當然不是。”任煜地搖搖頭,“這個風青很有意思,他從不會再回過頭找他治過的病人……我找他都是花了大價錢的……他竟然會主動再去找你?”

“唔。”張俊點點頭,“我一直以爲是你派他來的。他說來給我複查的,我這次傷好的這麼快就是他的功勞。”

任煜地摸摸下巴,“唔,那段時間我一直忙着收購佛羅倫薩的事情,忽略了。實際上他對於我的責任在荷蘭那次之後就結束了,我們沒有聯繫過了。不過,既然這樣……倒是挺有意思的,我想我又有一個主意了……”任煜地低語道,他不說是什麼主意,張俊也沒問。他覺得那些事情自己都不懂,還是不要問的好。

“唔,好吧,他我來搞定。至於你,張俊。”任煜地看着張俊說,“我相信你會在這裡得到你想要得到的一切。”他說這話是非常認真,沒有絲毫玩笑成分。

吃過晚飯的張俊被任煜地親自送上車,還囑咐他,讓他回去安心備戰下賽季的意甲,無論發生什麼都不要理會,有什麼事情由他親自搞定。

張俊上車前回頭問了他一句:“你應該從未管理過俱樂部,就和德拉瓦萊一樣是新手,你又憑什麼那麼有信心佛羅倫薩在你手下會重現輝煌呢?”

任煜地拍拍xiōng部:“你放心,爲了管理佛羅倫薩,我已經在FM裡面反覆用她玩了很久了,年年三冠王!”

張俊翻了一個白眼,果然還是真人FM……

華芳對於這個神秘老闆挺感興趣的,一聽張俊回來了,就趕了過去。她害怕張俊被誆着答應了什麼不平等條約。結果張俊笑着讓她放心,說所謂的幕後老闆其實就是他高中的同學,高中畢業後跟着他爸爸去闖蕩經商,五年沒聯繫了,沒想到現在這麼有出息了。

“你放心,華姐。任煜地是我的好朋友,他來其實是幫助我的,不會對我有什麼不利。”張俊說的一臉輕鬆,他彷彿還在回味着和任煜地這奇遇般的相逢,卻沒有注意到華芳臉上的表情很不自然。

心不在焉的和張俊閒扯了幾句,華芳就告別了。張俊也沒有挽留,他急着給楊攀、安柯、卡卡、李永樂他們打電話,告訴這個天大的好消息呢。

華芳並沒有問張俊那是一個怎麼樣的老闆,不是她不好奇,而是她對於那個商人任煜地的瞭解比張俊可多的多。

任煜地!

她狠狠咬着嘴脣,自己的今天似乎都應該拜他所賜。

當初華氏企業以香港爲總部,在整個東南亞都很有施力,結果由於自己一時疏忽,讓他鑽了空子。他剛來香港就想收購華氏,華氏是老家族企業,豈是他說買就能買到的?

華芳——那個時候還叫華揚——當時根本沒把這個比她還小的年輕人放在眼裡,卻不曾想最後敗的一塌糊塗。

華芳從小接受訓練,什麼樣的風浪沒有見過?什麼樣的起伏沒有經歷過?當讓她始終對這次失敗耿耿於懷的,一是因爲自己輸掉了整個華氏,二是因爲她不是在和任煜地正當的商業競爭中敗下陣來的,而是輸在了自己人手裡。

自己一直以爲大家都是對華氏有感情的人,畢竟都是一個家族的,而且平時表現也看不出他們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但是不知道任煜地給了他們什麼好處,最關鍵的時候,正是這些平時的“親人”反戈一擊,集體架空了她,私下和任煜地簽訂了合同。所有人都背叛了她,她最後還被放逐到了歐洲,美其名曰旅遊。

那是一段讓華芳不願意再去回憶的歲月,她現在一個人做幾個球員的經紀人,忙的不可開交,也算是另外一種逃避。

但現在,任煜地的出現,讓她不得不回憶起來。

剛到家的華芳還在鬱悶的時候,卻接到了一個陌生的電話。

她接通後聽到了一個只有在惡夢中才能聽到的聲音。

“Hello!我們好久不見了。我現在是該稱呼你華揚呢?還是華芳?”

“那我是該稱呼你主席先生呢,還是教父?”華芳很快反應過來,不甘示弱的回擊。

任煜地語氣一變,“你知道什麼?”

“略有耳聞而已。”華芳只是零零星星聽過一些黑幕,但是那個教父是她隨便謅出來的。

“好吧……”任煜地語氣一緩,“你不要把你所知道的任何東西告訴張俊。”

華芳揚揚眉毛,這個時候她像極了當初的華揚,她有種得勝的快感:“想不到天不怕地不怕的任大老闆也有軟肋,嘿!”

面對這赤果裸的譏諷,任煜地也不生氣,或者他沒有把生氣表現出來。“華小姐,你也知道張俊的脾氣,你和他呆在一起這麼長時間了,應該清楚他是一個什麼樣的人。我這麼做是爲他好,他只需要踢好足球,其他的事情不歸他管。你不也在外面爲他分擔了很多壓力嗎?”

華芳被這反問搞的一愣,她確實不介意在衆人面前扮惡人,只要張俊這孩子的壓力能小一點。

“所以我們的目標是一致的。我來佛羅倫薩是爲了幫助張俊,你也是。而且張俊越成功,我們的利益就越大。你曾是商人,應該知道這世上沒有永遠的敵人,只有永遠的利益。現在我們擁有一樣的利益,爲什麼不放下前嫌,合作呢?而且,華氏企業在我手上,也總好被那些敗家子敗光了好……”

華芳嘆了口氣,打斷了任煜地的話。儘管她不願意承認,但也正是任煜地讓她看清了身邊人的嘴臉。任煜地說的沒錯,那羣人確實是敗家子。也罷,也罷,自己對現在這個新身份也還算滿意。

“嗯,好吧。華芳是華芳,華揚是華揚,她們兩個沒有關係。你什麼時候有空?”

“怎麼?美女要請我吃飯嗎?我隨時有空……”

“不,現在換了一個有錢又大方的老闆,我覺得我們應該重新談一下張俊的合同了,我要求提高張俊的工資以及獎金,而且肖像權要全部歸球員個人所有……”華芳冷冰冰的說道。

“所以當初在香港我不願意你和正面對決呢……”那邊任煜地痛苦的呻吟了一聲,“這個……你和賈利米安談吧,他現在是俱樂部的主席,我只是隱藏人物而已。名義上你要和他談,雖然做決定的是我……”他說話,便匆匆掛了電話。

華芳嘴角扯出一次笑容,現在有把柄在她手裡,她就不信報不了當初的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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