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水浸區

天珠變中文

“我爺爺像我這麼大的時候,已經在一片深山裡面養蜂多年。那時養蜂比較省心,春天來了,蜂兒自己就會採蜜,花兒一茬茬地開,蜂兒也就一遍遍地採,一直忙到深秋,才陸續開始冬眠,冬季喂喂糖水,防防寒,轉眼便就又是個春天。整個養蜂過程中就是篩蜜時有些累,搖篩蜜桶時間長了胳膊都會腫起來。”

“養蜂最怕的是黑熊糟蹋蜂箱,蜂箱一散,損失蜂蜜不算,蜂羣受驚後容易散羣,弄不好一夜之間蜂兒就會飛走大半。因此我我爺爺他們在住處和蜂箱周圍挖了環形防獸溝,並安裝了吊橋。”

“養蜂人最富有的就是蜂蜜,我爺爺他們發明許多蜂蜜的吃法,其中峰蜜炸饅頭片是最受大夥歡迎的,用火燒開後的蜂蜜和沸油一樣翻着花兒,饅頭片在蜂蜜裡面上下翻滾着,炸好的饅頭片又香又脆又甜,讓人胃口大開。”

“當時山裡的黑熊很多,有一次我爺爺炸蜂蜜饅頭片時忘記了升起吊橋,濃濃的蜂蜜香味隨風飄散,竟然引來一隻黑熊,幸虧我爺爺事先鎖好了房門,黑熊沒能直接進來室內。廚房的排氣窗是蜂蜜味道最濃的地方,黑熊很快發現了這裡,像人一樣趴在窗外向裡面看。”

薛建國講到這裡時,發現周圍的人多了起來。見大家聽得入迷,薛建國繼續繪聲繪色地講道,“我爺爺發現黑熊時着實吃了一驚,但很快鎮靜下來,房間是鎖着門的,黑熊暫時進不來,再說我爺爺在野外也曾經和熊打過幾次照面,瞭解了一些熊的脾氣,便繼續坦然自若地炸他的蜂蜜饅頭片。”

“等了一會兒熊還是沒走,它在窗外摸索到了一會,竟然將一隻熊掌通過窗戶上的一個缺口伸進室內,彷彿小孩向大人索要糖果一樣,掌心向上並微微搖晃着。”

“我爺爺看了感到十分好笑,便用勺子舀了點蜂蜜,澆在這隻黑糊糊的熊掌上。熊掌很快就縮回去,只聽黑熊在外面滿意地舔食着蜂蜜的聲音,很快這隻熊又將熊掌伸了進來,還是像上次那樣掌心向上並微微搖晃着。”

“我爺爺又給了熊一勺蜜,熊吃完後還是老一套,繼續伸掌索要,反覆有十多次,絲毫沒有要走的意思,”

“我爺爺對黑熊如此貪吃有些生氣,心想得治治這個貪嘴的傢伙,在廚房四處尋覓了一圈,沒有太理想的打熊的傢伙,後來發現竈裡的爐勾子燒得通紅,便也沒有想太多,順手便取出來,在熊的那隻熊掌上輕輕地‘親密接觸’了一下。只聽見那隻熊“嗷”的叫了一聲,一下子將熊掌抽回來,迅速逃走了。”

周圍的人一聽,全都大笑起來。薛建國笑着說道:“我爺爺在廚房內開懷大笑一番後,便連忙將吊橋升起來了。第二天,他對自己的魯莽行爲感到有些後悔,便將一罐蜂蜜放在吊橋外,算做對那隻熊的一點補償吧。”

杜仲在一旁冷冷一笑:“咱們都是那隻熊,大自然想給咱麼蜂蜜就給咱們蜂蜜,想燙咱們一下就燙咱們一下。”

衆人的笑聲戛然而止,薛建國狠狠地白了杜仲一眼。由於夜色昏暗,杜仲沒有發覺,依舊旁若無人地說冷話:“多少年來,咱們人類自作聰明修建各種水利設施,其實都是在給自己挖墳墓。聽說這場神秘大水就是從水電站那裡流出來的,眼下又突然流走,不知道去禍害哪個地方了。”

有個女生忍不住問道:“杜大夫,你估計前面還有水嗎?這種泥巴路我真是走夠了。”

杜仲又是一聲冷笑:“大壩潰堤,一泄千里。你年紀小,還沒有聽說過‘黃泛區’這三個字。如果不出我所料,這場大水影響的範圍不啻與當年的‘黃泛區’,咱們要是靠步行,估計至少兩個月才能走出過水地區。”

“啊?!”周圍的人一陣嘆息,有人沮喪地說:“真不如留在大學城,和眼下一比,那裡可真是天堂啊。”

受心情的影響,隊伍慢了下來。由於隊伍比較長,走在前面的李志剛並沒有聽到薛建國講的故事,也不知道杜仲說的那些泄氣的話。他回首發現後面的人沒有及時跟上,忙喊道:“大家再加把勁,山崗離咱們不遠了,早點到達早些安全。”

薛建國聽李志剛這麼一喊,也忙喊道:“這時候可千萬別再來大水了!千萬別聽到什麼怪聲呀!”

話音剛落,聽見不遠處“轟隆”一聲。

衆人一下子都想起大水來前的那聲怪響,見怪響又來了,立刻頭皮發麻,兩腿發軟。

完了,難道又要來大水嗎?有幾個悄悄丟掉救生衣的人立刻就悔恨地哭了起來。

隊伍都停了下來,惶恐地望着四周。月光下,四周的景物朦朦朧朧,彷彿都不動,又彷彿都在動。這種詭異的感覺讓每個人都心跳加速,大氣不敢出,緊張地等待這那即將到來的未知災難。

就這樣靜靜地過了幾分鐘,地面上並沒有出現新的水跡。細看一下,周圍也沒有什麼變化。宋雪峰在隊伍尾部催促大家道:“沒什麼事,大家接着走吧,剛纔沒準是哪棟房子被水泡塌了,結果把咱們嚇了一大跳。”

衆人一想,可能真是這個理,隊伍又慢慢地向前移動起來。

漸漸地,路兩旁的建築又多了起來,看樣子隊伍又來到一個村莊。可惜這些建築都被水泡過,一個個黑漆漆的,毫無生氣。衆人只能無奈地看着,步履蹣跚地走一旁走過。

一個女生的鞋子陷進泥中,慌亂中一時沒有找到,嚇得她立刻哭了起來。周圍的人都知道此時鞋子的重要性,忙彎下身,在地面上摸索起來,好一陣子纔有人在泥中摸出鞋子,讓那個哭泣的女生穿上。

月亮慢慢地升上天空,冷漠地看着地面上這些在泥水中掙扎的倖存者。風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停了下來,四周一片寂靜,只聽見隊伍前行時拖拖塔塔的腳步聲。

李志剛也沒有意識到通往山崗的路會這麼長,他又回頭看了看,見隊列已經拉成了一百多米長。雖然月光朦朧,但他不用看就知道每個人臉上都是什麼神情。他也知道大家都已經極度疲勞,可眼下根本找不到能夠落腳歇息的地方。唉,難道天亮也到不了山崗嗎?

“啪”的一聲,又有人跌倒了。周圍的人忙將其拉起,那人自嘲道:“也就是摔倒時能夠休息一會兒……”

張鳳波從後面趕了上來,對李志剛說:“志剛,我看咱們就在這個村莊裡面歇息一陣子吧。我估計大水不能再來了吧。咱們再這樣走下去,即使不被大水淹死,也得被累死。”

李志剛苦笑道:“我也想休息,可到處都是溼漉漉、髒兮兮的,哪有落腳的地方呢?”

張鳳波說:“這個我想過了,咱們可以把救生衣裡面的泡沫塑料浮在地上,也能勉強隔開些潮氣。分男女擁擠在一起,就可以避免睡着後着涼。”

這時王強和劉左也趕了上來。王強說道:“我看到路邊有幾輛機動車,如果把裡面的燃料弄出來,再想辦法點着了,製成篝火,也可以讓大家都休息一下。”

附近的人一聽,都嚷着要休息。李志剛讓大家都暫時停下來,等隊尾的宋雪峰趕來後再定。宋雪峰得知後本來不太同意,可孫麗麗立刻抱怨起來,宋雪峰無奈,只好同意了。

衆人分頭行動起來,李志剛叮囑王強一定要小心,千萬不能出現小賈那樣的悲劇。然後又把薛建國找來,讓他趕緊找村莊裡面的雜貨鋪,儘快把打火機、蠟燭之類的東西找到,把照明問題先解決掉。

不一會兒,有人就找到了一個雜貨店,衆人砸開門以後,一會兒功夫,一點燭光就亮了,然後就是兩點,三點……

燭光讓一些人激動得流下了眼淚,也將衆人的狼狽像照了出來。只見每個人臉上身上都是沾滿了黑泥,如同從泥石流中逃出來的倖存者。這時王強和張力打開了一臺拖拉機的燃油箱,用木棒伸進去蘸些燃油,拿到燭光這邊點燃。雖然木棒溼漉漉的,但火苗還是一閃一閃的。這時張力又弄些破塑料布放在木棒上,火迅速地燃燒起來。又有人往上面仍一些破塑料,很快就點起一對篝火,雖然味道很刺鼻,但火焰的強度和穩定性有了保障。

就這樣,衆人在附近的空地上又點起了幾堆篝火。熊熊的火光燒越旺。有人又從雜貨鋪裡面找出一些瓶裝水和罐頭,圍着火邊吃了起來。可惜這些食物數量有限,有些人只能眼巴巴地望着那些吃東西的人流口水。

李志剛在人羣中轉了一圈,見有些人已經開始按張鳳波的建議三五成羣地席地而臥,個別的甚至香甜地打起鼾聲。

養尊處優,李志剛頭腦中突然蹦出這麼一個成語。包括自己在內,所有的這些人平時何時吃過這樣的苦頭?可就是在不到一百年前,共和國的締造者們不就是這樣一路泥水地走向勝利嗎。今天的人們個個養尊處優,眼下吃些苦頭,從某種角度了看也是件好事。

空氣中的刺鼻味道越來越重,張鳳波和林秩忙勸告大家不要再往火裡面放塑料製品了。人們開始往火裡面澆些燃油,有人還弄來一些植物油,也澆在篝火上面。李志剛組織人從附近找了些木料,放在人羣旁邊以防備大水再次來襲。

篝火漸漸地小了下來,人們也都陸續擠在一起睡下。李志剛把身上的救生衣脫了下來,在地上擺了擺,和衣躺下後很快就酣然入夢……

……

夜空悄悄地泛起乳白色,頑皮的星星都一個個地躲了起來。東方的天空開始慢慢地明亮起來,新的一天又要開始了。

在地上三五成羣擠在一起的人們仍舊在酣睡,渾然不知天空已經放亮。又過了一陣,隊伍中年齡最大的杜仲第一個醒了過來。他扭了扭痠痛的脖子,又伸了伸早已睡麻了的雙腿,向四周一看,發現衆人都在沉睡,便冷笑一聲,自言自語道:“跟這幫學生混在一起,真實倒了八輩子黴!”

不遠處的張鳳波被這句話吵醒,她推上睡在身邊的李麗和葉筱雨,衝着杜仲擺了擺手,想讓他說話小點聲,別把這些人都吵醒。不料還是有些人聽到後爬了起來,有人開始抱怨睡落枕了,還有人說自己的鼻子不通氣,可能是睡感冒了。

人們陸陸續續都起來了,大家彼此看得更清楚了,一個個手上臉上都是黑泥,根本看不出誰是美女、帥哥。衆人仔細打量着周圍的環境,見遠處的山崗比昨晚看時要近多了,看樣子再走上半天的路就能更到達。自己身處的地方的確是個鄉村,衆人就是睡在大路附近的一個小廣場上面。

李志剛和宋雪峰、劉左等人商量一下,決定繼續往山崗上趕,爭取早些找到可以駕駛的機動車或者可以棲息的場所。薛建國爬上一間房子的房頂,看看遠處,說前面的路就開始是上坡路了,雖然路的盡頭看不清楚,但看樣子是一條進山的路。

隊伍又開始上路。由於沒有了救生衣的舒服,再加上一夜的休息,隊伍前進的速度快多了。行走了一段路後,衆人覺得開始爬坡了,都高興起來,說再也不用擔心大水了。

又走了一段路,有人看見遠處的山崗裡面有房屋隱現。這一消息讓衆人都很振奮,儘管大家沒吃早飯肚子很空,但行進的腳步又快了不少。

終於看到了道路的盡頭,也就是山的根部。這時大家注意道這些的水浸痕跡越來越矮,一開始是在樹幹的中部,又走了一陣子,就到了樹幹的根部。地面上的雜物也多了起來,人們在雜物中走了一段距離,猛然發現,前面的路面都是幹路面。

終於走出水浸區了!

人們興奮地喊了起來,大家擁抱在一起,十分高興。有人見不遠處有一棟小樓,忙喊了一聲:“快往那裡跑啊,裡面肯定有吃的!”衆人便像孩子們一樣跑了起來。

這時路面一轉,人們順着道路繼續往前跑,只見路邊閃出一個大牌子,上面赫然寫着“玉泉山度假村前行三百米”的字樣。衆人一看,都高興地叫了起來:“終於找到落腳地方了,我們哪裡也不去了。”

果然,道路的盡頭是一個度假村,衆人先前看到的那棟小樓就是這裡的主建築。衆人好像難民一樣衝進度假村,直奔那棟小樓。小樓的大門是開着的,有人開始到處翻找食品,有人則進入房間忙於清理身上的污穢。可是忙了一陣子後,人們驚訝地發現,這裡的水龍頭裡面能夠流出水來,房間裡面也有電!

如果說水龍頭裡面有水是水箱的存水的話,那麼電是不可能有“存電”這一說。電是從哪裡來的呢?衆人都覺得毛骨悚然,不約而同從房間裡面退了出來,來到院子面聚在一起,驚恐地望着四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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