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彩服”深深地低下頭,半天沒有說話。李志剛不知道對方究竟在後悔什麼,便安慰道:“朋友,你不要過於自責,災難發生後我們都曾經舉手無措,辦了不少傻事。我建議你加入我們的隊伍,咱們一起去找更多的倖存者。”
“你不知道我此刻的心情,特別是在看到你們之後的心情……”那人幽幽地說道,“爲了減少一些我的負罪感,我還是介紹一下我們爲河東市做的一些有意義的事情吧。”
“河東是咱們國家的重要化工城市,有多家大型化工企業。這些企業都是連續化生產,一旦失去人爲干預的話,很容易出現意外。我們首先關閉了河東大賀化工集團的煉化生產線,隨後又及時關閉了夏能集團的乙烯生產線。這兩條生產線在我們到來之前馬上就要達到臨界狀態,好在我們幾個都是化工行業的,非常熟悉這些生產線的要害是什麼地方。後來我們又關閉了幾個化工生產線,避免了火災和爆炸事故的發生。也許我講出來你們都可能不信,我們四人在一家化工廠裡還成功地撲救了一場大火,避免火燒河東慘劇的出現。”
“當時我們四人分成兩組,通過對講機相互聯繫,分頭在河東主要街道上巡視。儘管我們感覺很孤單,但心裡始終想着要千方百計保住這座美麗的城市,爲自己的家鄉做些貢獻。我們整整兩天兩夜沒有閤眼,幸虧我們驢友都有過這方面的鍛鍊,終於全面保住了河東,安全渡過了災後無人的危險階段。可是,也許是命運在捉弄人,當我們幾個爲自己所做的事情而有些沾沾自喜時,卻發現全城的電力全面停下來了。”
“河東水電站是周邊幾個省份的重要供電基地,電力供應一直非常充沛。那些建在河東的化工企業多也主要考慮能源的便利性。在先進的電力調度系統的自動管理下,我們這裡輕易不會停電,即使停電了也是附近省市最後停電的。因此當我們發現電力供應中斷後,想都沒有想就驅車前往河東水電站,想恢復那裡的電力供應。”
“萬萬沒有想到的是,與停止生產相比,恢復生產是一件非常複雜的系統工程。我們熟悉化工行業,對電力行業也略知一二,可到了水電站,我們就全傻眼了,面對龐大的水電站我們根本不知道如何下手。可是,年輕人不服輸的勁頭驅使着我們開始按照自己的理解操作起來,試圖把整個電站都恢復正常。特別是我們此前關掉生產線的的成功體驗也刺激着我們,在具體操作時根本沒有想太多,結果一次誤操作,讓大壩的自動泄洪裝置全面失靈。大壩的水位本來就在不斷增高,自動泄洪裝置失靈後,大壩隨時都有潰堤的可能。我們又做了很多努力,但都以失敗告終。當時我們非常清楚,大壩一旦潰堤,整個河東將是一片汪洋。”
聽到這裡,李志剛失口叫道:“原來河東的大水是你們弄來的呀!可把我們給害慘了!”
“迷彩服”深深地向李志剛鞠了一個躬,低聲說道:“真是對不起你們!請原諒我們!我們曾經一度幻想着大壩水位上升後會從壩頂溢出,沒想到大壩的強度並沒有我們預想的那麼,當水位上升到壩定時,整個大壩都開始震顫起來……那天晚上發生潰堤時,我們非常心痛。只能眼睜睜地看着大壩的泄洪口被水壓開,出現一個大口子。洪水噴涌而出,很快就將整個河東變成一片汪洋……”
李志剛憤憤地說:“大水奪走我們三個夥伴的生命!如果不是我們反應及時,可能還會有更多的人被大水吞噬……這些你都知道嗎?”
“啊!?那真是太對不起了!我現在能做的只能是真心向你們認罪……當時我們發現龍門賓館突然起火後,就覺得很奇怪,推測可能是有人活動後造成的火災。今天凌晨我們又發現山下的村莊裡面又有幾處起火點,用望遠鏡一看,才發現你們。這讓我們後悔死了,真沒想到你們當時真的就在河東……”“迷彩服”聲音更小了。
“算了,你們也是無意的,我代表那三個死者原諒你們了。”見“迷彩服”如此痛苦,李志剛有些心軟。
“謝謝,不過我們會用自己的方式去贖罪的。”“迷彩服”喃喃道,“你們需要什麼幫助嗎?只要我們能夠做到,我們肯定會做的。”
“你們能不能加入我們的隊伍?我們現在非常需要你們這樣經驗豐富,對周邊環境又比較熟悉的成員。”李志剛誠懇地邀請道。
“謝謝你的好意,不過和你們在一起,我們只能增加自己的負罪感。我剛纔觀察你們半天,發現你們人都不錯,很和善,很團結。只可惜我沒有緣分成爲你們的一員,只能祝福你們順順利利地走下去。”“迷彩服”說道。
“那你們準備去哪裡?我建議你們也去首都,融入更多的倖存者中,你們就會忘記痛苦的。”李志剛說道,“我們在北山的時候,空軍的飛機曾經來過,不知道你們看到沒有?”
“什麼?空軍的飛機?!”“迷彩服”眼睛一亮!“你們還看到了空軍的飛機?”
“是的!就在三天前的中午,空中突然飛來兩架戰鬥機。當時我……”李志剛心想,就不要提自己被雷震天綁在大樹上的事情了,“當時我們發現飛機飛過後,都激動不已,因此就決定往首都方向前進。可惜飛機看樣子是沒有發現我們,此後我們再也沒有見到那兩架飛機。不過我們相信,只要我們到達首都,就一定會見到更多的倖存者。”
“我們哪裡也不去了,就在這裡守衛這家鄉。如果地球上倖存者多的話,歡迎他們來這裡定居。如今大水都退了,這裡遲早會重新繁榮起來的。”“迷彩服”很執着。
見“迷彩服”提到大水退去,李志剛心中一動,忙問道:“大水是你們弄退的嗎?水都到哪裡去了?我們往首都走的話,應該怎麼走呢?”
“大水的消退不是我們的功勞。”“迷彩服”搖搖頭,有些迷茫地說道,“我們當時
曾經考慮過把大水泄掉,可是研究了一下河東地區的地形特點,這水如果通過人工干預的話,只有炸開西山這一種方法。這種方法就我們幾個人根本落實不了,話又說回來,即便能夠落實,我們也不想辦那種以鄰爲壑的事情。河東市的蓄水量很大,這些水一旦流到別處去,會造成很大面積的過水區。昨天傍晚我們見到水突然消退後,都覺得非常奇怪。”
“這些天你們一直住在度假村這裡?”李志剛問道。
“是的,大壩潰堤後,我們無法返回河東,只好沿着山路圍着河東轉。後來來到這個度假村,我們看裡面的基礎設施不錯,便在這裡落下腳來,把發電機修復了,所有的死屍都清理掉,又從附近收集了一些生活物資,準備長期在這裡居住了。”“迷彩服”答道。
正說到這裡,“迷彩服”衣服裡面的對講機響了,裡面傳來一個男子的喊話聲:“燒瓶,你現在安全嗎?酒精燈很擔心你?”
“迷彩服”忙回答道:“古董,我這裡很安全,請轉告酒精燈,對方很友善。再過十分鐘我就返回,你們在原地等着我。”
李志剛回頭看看度假村,見那棟主樓樓頂上聚集着不少人,都在關心着此次會面情況。雖然“迷彩服”已經表態不想加入隊伍,但李志剛還想再爭取一次,他又問道:“我們應該怎麼走,在這裡有通往外界的路嗎?你看能不能暫時給我們當上幾天嚮導,然後咱們再分別,怎麼樣?”
“迷彩服”搖搖頭,堅決地說:“我可以給你們指路,但不會給你們帶路的。從這裡繼續往前走,再有十公里就可以到達河東水電站。那裡有一條等級公路,你們可以乘坐電站的車輛前往新青市。那條路一路上的地勢都比較高,估計不會有水浸路面。新青市是一個建在半山腰的城市,也肯定不會被水淹沒。你們從新青市那裡可以前往依蘭市,也可以前往莫里市,這兩個地方都有高速公路可以直通首都。如果順利的話,你們在公路上行駛一千公里左右,途徑五六個大城市,就可以到達首都了。”
正在這時,突然聽見遠處有轟隆隆的雷聲,李志剛回身一看,天邊不知什麼時候涌上來許多烏雲,黑壓壓的。緊接着身邊就颳起一陣陣涼風,無數樹葉飛舞起來,那些光禿禿的樹枝也跟着搖曳。
“要下雨了,你們有避雨的地方嗎?不行就來這裡,我們一起避雨好嗎?”李志剛關心地問道。
“謝謝你的好意,身爲驢友,早已習慣風雨。我現在就回去了,對講機留給你們,在它沒電之前,你們還可以用它聯繫我們。”“迷彩服說完,就閃身鑽進樹林,很快就不見了。
冷風又颳了起來,李志剛呆呆地望着“迷彩服”隱去的地方,心情很複雜:原來大水是這麼來的,也不能完全怪罪這四個倖存者。可是,大水都到哪裡去了呢?今後的路程上還會遇到新的倖存者嗎……
“轟隆隆……”又是一陣雷聲。李志剛擡頭一看,見烏雲已經遮住了半個天空,大雨眼看就要來了。他連忙跑回度假村,見到衆人後,把會面的情況簡要地轉述了一遍。
“這幾個傢伙,還挺清高!哼!不來更好,咱們自己走,一樣能夠到達首都。”薛建國憤憤地說道。
“建國,你別這麼說,我有一個戰友就是給驢友當嚮導。他說這些驢友學歷很高,在社會上也都屬於成功人士。我看那幾個人只所以不肯和我們在一起,主要還是一種負罪感。”宋雪峰說道。
正在這時,窗外閃過一道耀眼的閃電,緊接着就是“咔嚓”一個響雷。豆大的雨點隨着雷聲“劈里啪啦”地打在窗戶上,窗外很快就是白茫茫一片,什麼也看不見了。
大雨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