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草名喚赤羽,顏色赤紅且似孔雀尾翎,沒有什麼助人修成神功的作用,若是身上流血的話倒是可以用來止血,就是敷上之後劇痛,痛到死去活來的那種。”
“若是在野外遇上失血這種情況,不怕疼的可以用一下。”
顧玄蔘從桌子上拿出一根曬得乾巴扁平的赤羽:“誰來試一試,跟大家說說死去活來是一種什麼感覺。”
下面的外門弟子都知道顧玄蔘上課時喜歡開玩笑,一個個笑的前仰後合,只有最前面一個姑娘沒有笑,那個姑娘生得略微英氣,有種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氣質。
她搓了搓手,在紙上一板一眼寫着東西。
顧玄蔘見她這樣難免有些失落,他還不死心,猛地趴在姑娘桌上:“徐行書,我說你怎麼不愛笑,一天天的板着個臉,可要醜死了。”
徐行書擡眼擡眼看了看顧玄蔘:“哦。”
顧玄蔘還欲在說話,後面傳來一個聲音:“師兄要是真的找不到人嘗試,可以那我來試試,畢竟死去活來這個滋味,我最熟悉不過了。”
他回頭一看,看到的是裹得自己如同一個雪球一般的趙清明。趙清明整個人只有一張臉在外面,露着尖尖的下巴。
他走到顧玄蔘身邊,看着顧玄蔘的眼睛:“師兄,我說的對還是不對?”
顧玄蔘從懷中掏出一個縮小的子午鍾,裝模作樣看了兩眼,發出誇張而驚喜的聲音:“哇,我說你怎麼來了啊,原來是到了吃午飯的時間了”
說完這話,顧玄蔘抄起自己那幾本破破爛爛的書就跑了。
一面跑,書一面掉渣。
下面衆多弟子坐好,趙清明巡視一圈後道:“上個月成績已經貼在門外了,可以自己去看一下,下午不必再來上課,正月十六早上到此處便可以。”
趙清明說完這話就走了,下面衆多弟子急匆匆往外跑,一堆人擠在門口看上個月的成績。謝憑欄擠在施清身邊道:“嘖嘖嘖,你這次是第一,真不錯。”
施清並未見多高興,只是哦了一聲,繼續耷拉着個臉。
“讓我看看我的。”謝憑欄一路往下找去,終於在第二張最後找到了自己的名字:“我上次還是倒數第二呢,怎麼這次就是倒數第一了。”
施清好心提醒:“你上次控火將莫堯師叔新做的裙子給燒了個大窟窿,她給你多扣了些。”
這下輪到謝憑欄一臉失落:“完了完了,若是不能成爲內門弟子就完了!”
施清道:“有什麼完不完的。”
“我父親會逼我繼承那幾百家商行,我就沒有自由了。”
施清掏了掏自己的口袋,從裡面掏出一個銅板。他默默將銅板塞回去,整個人更鬱悶了,默默往闊葉梧桐那邊走去。
謝憑欄在後面喊道:“你不去飯堂吃飯了啊。”
施清擺擺手:“我帶回去吃。”
……
羅晚煙跟高嶂躲在施清屋子後面,羅晚煙戳了戳高嶂:“你有沒有發現施清從臘月二十三開始就有些不對勁了。”
高嶂點點頭:“過年守歲的時候也不對勁,師尊就是碰了他一下,他就跟覺得師尊要吃了他一樣,猛地往回一縮。”
施清自從上次做了那個夢之後,見到高嶂跟羅晚煙就要躲,見到孟如歸更跟見了惡鬼一樣,到處逃竄。
“我上次還看見他自己拿着個撥浪鼓在那邊玩,可不是燒傻了吧。”羅晚煙看着施清又拿了把孔明鎖在那邊搖晃:“你看,你看,他又開始了。”
“他這些小玩意是誰給他買的?”高嶂看着施清跟變戲法一樣掏出一個又一個東西來,不由得問道。
羅晚煙道“還能是誰,師尊給他買的唄。他剛上山時,很多弟子對他直接進入西黃有些不滿,便合起夥來孤立他。他本身性子也孤僻,師尊怕他悶出毛病來。每次下山都會帶點小玩意給他。”
高嶂看着施清還在裡面神神叨叨,皺起眉頭:“不行,這再在屋子裡面悶着只怕是會悶出病來,走,咱們兩個把他拖出來。”
施清看着阿端抱着飯糰猛吃,自己則拿着撥浪鼓來逗它。阿端甩給他一個看白癡的眼神,繼續自己吃東西。
“走,咱們下山玩去。”
施清被這一聲嚇得一跳,擡頭看着這一左一右夾着他的師兄師姐,想到夢裡的事情他就頭皮一陣發麻。
“師兄,師姐。”施清畏畏縮縮道:“乾乾幹……幹什麼……怎麼突然要出去……”
羅晚煙叉腰道:“我們兩個又不是鬼,你至於嚇成這個樣子嗎。你自從小年那天生了病,到現在都萎靡不振,再不出去只怕是要悶出病來了。”
羅晚煙抓起他右胳膊,又給高嶂打了個眼色,高嶂抓起他左胳膊,兩個人拖着施清往山下走。
施清左右看了一下兩人,在心裡安慰自己:沒事的,自己不是那個施清。自己知道這書中事件的發展,只要避開那些點,保護好蘇寒韻,不修習邪術,說不定就可以安安穩穩度過這書中的生活,直到結局。
等填上這個坑,離開這裡就好了。
施清想到這裡鬆了一口氣,只是他們三個人下山時好死不死碰見了孟如歸。
孟如歸攜顧玄蔘,兩個人正要下山去。
孟如歸道:“師兄,平日裡這種瑣事都交給清明師兄的,怎麼這次師尊反倒是交給你來做?”
顧玄蔘搖頭晃腦,他今天破天荒換了一件衣服,身上的破洞沒有那麼多,還束了發,顯得倒是沒有那麼邋遢。
他嘆息道:“還能怎麼,我就去跟師尊抱怨了兩聲,說每年的湯圓都是芝麻餡的,吃的人實在是發膩。這話不知道怎麼就到他耳朵裡面去了,他就把這事推我頭上來了。”
“還說什麼,他怎麼做事都做不了我心裡去,索性讓我自己下山去定吧。早知道我多那句嘴幹什麼,師尊就扔給我一袋子錢,我怎麼知道應該去哪裡訂。”
孟如歸想了想:“我聽清明師兄的弟子說,每年都是在西□□上李氏點心坊定。”
顧玄蔘咬牙道:“他就是故意難爲我,他愛吃黑芝麻餡的,偏巧我這次一個黑芝麻的都不定,都訂花生的。”
“我吃死他。”
羅晚煙見孟如歸,拖着施清往前走,道:“師尊這也是要下山嗎?”
孟如歸點頭:“是。”
高嶂笑道:“那太好了,咱們一起下山吧,好久沒跟師尊一起出去玩了。”
顧玄蔘摸摸鼻子:“你這些個小徒弟倒是粘你粘的緊,不跟我那些一樣,一天天的跟欠了他們錢一般。”
孟如歸道:“師兄少喂他們一些奇奇怪怪的藥,他們也會這樣黏在師兄身邊的。”
施清看着孟如歸,心裡有些彆扭。他看着孟如歸那張冷冷清清的臉,又想起在夢中時孟如歸雙目泛紅,薄脣緊抿,一雙眼睛倔強的看着他。
施清頭皮幾乎都要炸開。他的眼睛胡亂瞟,一陣亂瞟之後,施清決定還是閉上眼睛吧。
雖然他現在在別人眼中還是個十七歲的孩子,但是按理說在這個世界中,十七歲都能生娃當爹了。
高嶂見施清逼着眼睛不肯睜開,關懷道:“你眼睛怎麼了,爲什麼不睜開。”
施清心中生出一個計劃,他使勁轉了轉眼珠,逼着自己續了一眼眶的淚水,等到再睜開時,兩行清淚從他眼中流出,他用手摸了一把道:“師兄,我大概不能跟你們下山了,我突然覺得自己眼睛好疼,我能不能回去躺着啊。”
顧玄蔘聽了他這話來了精神:“我看看,我看看,讓我好好看看你這眼睛是什麼毛病。”
孟如歸制止顧玄蔘:“不必看他,他裝的。”
施清:“……”
他怎麼忘了孟如歸還有這一招呢,這孟如歸好像生來就是爲了克他的一般,總是能夠看出他什麼時候是裝的,又什麼時候是真的。
顧玄蔘跟孟如歸走在前頭,剩下三人跟在後頭,施清不經意之間瞥到孟如歸束在腦後的高馬尾,想起那次夢境中的事情。
想着想着,施清伸出右手去想要摸摸孟如歸的頭髮,想試試是不是跟在夢境中一樣細而軟,抓在手裡又是什麼感覺。
孟如歸彷彿是預感到了一樣,一把抓住施清的手腕:“做什麼?”
孟如歸手指白皙纖長,施清微微擡頭看着孟如歸,眼神剛剛接觸上,施清便猛地把頭低下來。他感覺自己臉上好燙,比那天生病發燒時還要燙。
顧玄蔘搖搖頭打趣道:“你這個孩子,怎麼扭扭捏捏的像是新出嫁的小媳婦一樣,如歸,你平時是不是輕薄你這小徒弟了?”
羅晚煙剛要開口喊是,就被高嶂捂住了嘴巴。
這一路上,孟如歸怕施清再在身後抓他頭髮,一直緊緊抓着他的手腕都沒有鬆手。
五個人沒找一會便找到了做湯圓的地方,顧玄蔘果然是應了自己的話,定的湯圓都是花生的,沒有一個芝麻的。他定完之後覺得自己宛如打了一個勝仗一般,洋洋得意跨出店門。
剛出去便看到一個異常熟悉的身影,那道身影搖搖晃晃,手裡還抱着一個酒壺,邊走邊喝。
等看清楚來人的時候,顧玄蔘怒氣值達到了頂峰,他道:“無緣無故下來喝酒,還喝成這個樣子,等我回去告訴師尊,讓師尊打死他。”
孟如歸攔下顧玄蔘,在顧玄蔘耳邊道:“師兄,今天是正月十三,是李月明的忌日。”
“你就讓清明師兄喝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