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時一刻,距離蓮花渡口五公里處。
暗夜低垂,黑色荒原上的棺材轎子走的又快又穩。
蘇青之鬼鬼祟祟地尾隨着,緊張的手心都冒出了汗。
金老闆幕後的人會是誰?
今夜聽仙君講述,紅梅香在三界蔓延比瘟疫還來勢洶洶,修仙門派一大半都被荼毒。
而因着赫赫族的事,最後一塊鐵板魔界也跟着淪陷了。
同仇敵愾,共同抵禦紅梅香成了壓在衆門派掌門心裡的頭等大事。
“小寶,走慢點。”
米粒仙君忽然出聲,把蘇青之嚇了一跳。
一望無際的平原上,凌空飛來幾名黑衣人,站在了蓮花渡口的對岸。
兩撥人馬遙遙相對,舉起手裡的一根長杆?
這是什麼騷操作?
兩個大老闆,正在打電話?
如此緊張的時刻,蘇青之腦海裡蹦出來的是一首童謠:“嘿,你在哪裡呀?喂,我在幼兒園。”
米粒仙君揪着蘇青之的頭髮絲使勁一扯,疼得她回過神。
“虛空袋裡,有根小樹枝,快!”
蘇青之翻找着按照冷千楊的指示,將小樹枝插在了耳朵眼。
奇蹟出現了,兩人的交談聲清晰地出現在自己耳畔。
“楊老闆做事爽快,這是一百公斤的寶貝,清單請查收。”
金老闆的語調帶了幾分金屬的刺耳聲,聲音極低像是沒睡醒一般。
“最後一次。”
楊平之回答的沉穩有力,像是早就想好了一樣。
接下來兩個人都沉默着,沒有交談,只聽得到呼呼的風聲。
“表弟,你在幹什麼?”
耳畔的聲音突然放大了數倍,震的蘇青之很慫地捂起了耳朵。
你這明明是故意的!
交易完成的楊平之心情甚好,盯着蘇青之,就像發現小獵物的獵戶。
他一出現,小米粒規矩地趴在蘇青之的簪子上翻了個身。
“你想知道交貨的地點?”
楊平之又拱火似的補了一句。
喂!米粒仙君在側,你可給我規矩點。
蘇青之與他錯開距離,丹鳳眼眨巴眨巴給自己找了一個完美的理由。
“擔心表哥安危,我就跟來了。”
楊平之身後的錘子保鏢對望一眼,忽然明白一個道理。
蘇公子與仙君即將成婚,又對自家主人示好,那麼月上柳梢頭?
蘇青之莫名覺得菊花一緊,歪着腦袋定了定神。
莫非是臨行前自己炒黃豆吃多了,怎麼某些部位有點怪怪的?
“明日交貨之時我帶上你,來一個砰!”
“幫了你這麼大一個忙,怎麼謝我?咱們剝蝦吃?”
“眼看你...唔唔!”
楊平之驚覺自己的脣角被一雙嬌柔的小手捂住,甜香入骨。
他錯愕兩秒後,握住蘇青之的手印了一吻。
“本想晚些時日告訴你,今日我高興想說與你聽。”
小祖宗,你有完沒完,狗仙君在側啊,你要害死我?
“表哥,給你帶的涼拌凍豆腐,快來嚐嚐。”
“表哥,九連環你教教我唄,看起來很好玩的樣子。”
蘇青之一副討好的狗腿子模樣,順勢躲開了楊平之不安分的手。
聰明如楊平之自然懂了這意味着什麼,愉悅的心情瞬間跌入谷底。
米粒仙君欣慰地扒在簪子上啄了啄。
兩人酒足飯飽後,蘇青之多嘴地問了一句。
“表哥,明日交貨的地點在哪裡?”
“明日交貨的地點,告訴他們了麼?”
黑色荒原地下三百米的地宮裡,主位上的沉鳶面色陰冷地問道。
“沉大人放心,一切都已安排妥當。”
金老闆畢恭畢敬地捧上拳頭大小的夜明珠,回覆道。
沉鳶站起身拿着夜明珠,走到屏風後面恭敬地遞給石階上站着的黑衣女子。
燭火將她的影子拉的瘦長而細弱,像是一使勁就會吹斷的蘆葦。
“這是主人遺落在三界的第十件物品,請您賞鑑。”
空氣中無比的靜默,黑衣女子不知在沉思什麼,一直沒有回頭。
沒有人敢開口說話,包括沉鳶。
紅梅教主的功力出神入化,性情更是難以捉摸,任誰也不敢造次。
“辛苦了,沉鳶。”
片刻之後,黑衣女子轉身親自扶起沉鳶,賜了他一個黑紅相間的珠子。
沉鳶緊懸的心終於落地,虔誠地接過珠子紅了眼眶。
得遇紅梅教主從虞淵的萬米深淵救出自己,重塑筋骨,重生歸來,他越是敬她就越是恨蘇青之。
每個夜裡筋骨磨合疼痛難忍的時候。
看到渝川被三千彩燈點亮的時候。
聽到她伏在冷千楊肩頭咯咯嬌笑的時候。
他都無比的想要抓住女魔尊,抓住這個獵物泄憤。
憑什麼她可以站在陽光下,憑什麼?
既然我身處深淵,那麼就算死也要將你拉入深淵,與我共舞。
“稱霸三界,唯我獨尊!紅梅教主,壽與天齊!”
他信心百倍地站起身,帶着衆人開始振臂高呼。
“稱霸三界,唯我獨尊!紅梅教主,壽與天齊?”
坐在棺材轎子上的蘇青之咂摸着這句話,不甚在意的開了口。
“表哥,紅梅教主是何來頭?”
“這口氣很狂妄啊,不會是妖界那個姬無華搞的鬼吧?”
楊平之側目看着身旁搖頭晃腦的表弟,神色卻是前所未有的嚴肅。
“此人的野心是統領三界,比離凡還要難對付。”
“短短數月,紅梅香已經荼毒幾十萬人。”
“你可莫要掉以輕心。”
楊平之搖晃着波光瀲灩的紅酒沒好氣地說道。
翌日辰時三刻,蘇青之跟着楊平之來到與金老闆約定的交貨地點。
賭坊門口的牌匾差點閃瞎她的卡姿蘭大眼睛。
賭坊名字叫:你打我呀,分明是那夜自己扮做小乞丐的時候來過的地界。
“竟然是這裡?”
她捂着嘴,看着熟悉的賭場心裡詫異到極點。
這夥毒販夠囂張,不僅選擇白天交易,還選擇這麼喧鬧的門面。
果然,最危險的地方纔是最安全的,奶奶的。
“只允兩位進入,換上我們的衣衫。”
“不許攜帶任何佩飾和武器。”
門口走來的打手捧着托盤走上前,一字一句地說道。
米粒仙君被人捏在手心,一響指彈到了猴子的紅屁股上。
猴子媽媽捏着米粒慈愛地餵給乳臭未乾的小猴子。
動作不大,侮辱性極強。
“咯嘣!”
被崩斷門牙的小猴子嗚哇一聲哭了,滿嘴都是血。
仙君的報復甚合我意,嘿嘿。
蘇青之欣喜不過三秒忽然咂摸出一點問題。
金老闆幕後的這個人絕對認識仙君!
“表弟,小心腳下。”
楊平之的提示恰當好處地響起,打斷了蘇青之的思路。
她二人沿着幽深狹窄的旋轉樓梯走了許久,空氣漸漸變得稀薄起來,每呼吸一口氣都要用盡最大的能量。
“表哥,情況不對勁啊,我們不會被人算計了吧?”
蘇青之越走心裡越是沒底,開口詢問道。
整個屋子瀰漫着一股淡淡的薰香味,辛香中帶了幾分苦澀。
身旁的表哥不見了!
她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四下打量纔看清地宮裡堆滿了小山一般的箱子。
是那一百公斤的紅梅香?
“表哥!”
蘇青之扶着樓梯下到最後一個臺階,看見楊平之的背影唰地閃過,進了屏風後面。
“故人重逢,魔尊可還歡喜?”
屏風被人徐徐拉開,露出一個坐在椅背上翹着二郎腿的灰衣男子。
他雲淡風輕地飲着人血,蒼白脣間一點豔紅,眉眼裡卻是無盡的、綿長的恨意。
蘇青之對上他看屍體的眼神也忍不住一抖。
一個站在深淵,想要毀滅一切的魔鬼。
孃的,怎麼把他招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