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敢肯定就是你把電熱毯沒關,這場火災就是電熱毯着火引起的。”她不敢接校長的話,也不敢直接承認,她怕校長更加生氣,就說:“我有兩個電熱毯,一個關了,一個不記得關了沒有。”正在此時韓城派出所的警察進來了,要帶所有事發現場的人去作筆錄,校長就陪同在校的老師去往派出所。校長走後她也從校長辦公室出來,正好看到所有老師坐上了車準備要走,她不知如何是好,就在她跟上走也不是等得很尷尬的時候,那個提鐵桶的老師走了過來,把她帶到了學校正門保安的房子裡,說是要坐在那裡等着,可是過了很久很久也沒有人來接他們。在門衛那裡坐着的時候,她既渴望能有人陪着她,也害怕他們說些責怪她的話,可是誰也沒有說過分的話,這讓她更加難爲情,她想知道整個火災的過程,可是卻難以啓齒,她感覺在保安和魏老師面前呼吸都是一種錯,任何一個姿勢和表情都不能正常表達,思想所指揮和調控的身體此時更應該呆在一個專門監管犯人的房子裡才合適,也是應該的。但門衛和魏老師似乎沒有要談論火災的想法,他們都極力保持着能夠應對自如的鎮靜,在這個狹小的房間裡沒有人指責和發問,好像在故意忽視文楊的存在,忽視文楊人人皆知的過錯,這種忽視像被主人嫌棄的小狗,只能自責地晾在一邊,隨時觀察主人對自己的感情變化,以便當主人呼喚時能夠以最快的速度反應出對主人依戀和守望。
他們都走了,爲什麼只有小楊沒被帶走,文楊很奇怪:“事件的當事人是她,警察帶他們去錄什麼啊?”她靜靜地呆在保安處像是在逃避。就在這時鐵桶老師的電話響起來了;“喂,嗯,好的,好,馬上來。”鐵桶老師就帶着文楊動身去往派出所。她想一旦到了派出所,她一定會如實承認的,那種通過懲罰而擺脫罪責的渴望在她心中敲定了音,然而翻江倒海的筆供還沒有通過說話表達出來就要戛然而止了。在派出所的門口,鐵桶老師的電話又響起來了,接完電話後又說不用去錄筆錄了,事情已經結束了,怎麼就此結束了呢?這讓她忐忑不安的心更加沒有了底,難道她有幸免於責罰嗎?不一會兒他們就回到了學校,丁校長把在場每一位領導以及所有住在板房的老師都叫到了他的辦公室。
“事情已經結束了,對於大家的損失學校會盡快想辦法解決,保證讓大家在週一上班時就能有房子住,那些被燒燬了的財物會盡快補償給大家,爲了不必要的麻煩,就請大家不要拍照也不要髮網上,現在大家還有什麼想說得嗎?”然而大家卻啞口無言,她想他們此刻無比清楚地知道這只是場無法預料的火災,他們再怎麼不願意接受也沒有辦法挽回這場事故的損失,他們怪這個沒有安全意識,對自己對他人不負責的年輕女教師也無法改變什麼了,可能他們更後悔他們爲什麼要住在那誰都清除只要有火救治不及就會付之一炬的泡沫房子裡吧!唉,都是學校裡住房緊張的原因,他們不願意兩三個人擠一間房子,不願意與他人像兩口子甚至比兩口子還要不得不親密的待在一間房子裡過日常生活的分分秒秒,時時刻刻,哎,都是自由惹的禍!他們與其現在就責怪還不如等着該如何度過難關呢?但她覺得是時候站出來接受懲罰了,她怎能就這樣放過自己,她沒有臉面說出讓大家原諒的話語,她只想被懲罰以抵消她犯下的過錯。
“大家都知道火是從我的房子裡着出來的,我該承擔些什麼呢?”她的聲音由於內疚而壓得很低很低,然而副校長聽出了她想要表達意思。
“這事你不用管了,就此結束了!”可是,她還想說些什麼,但是她看到校領導對她發自內心真誠的寬恕,又覺得再說些什麼不得當的話,又會聽同樣寬慰的話,又將經歷一次被輕易原諒的內疚,這種內疚讓她更加覺得對不起大家,對不起學校,鑽心的刺痛第一次感受到了來自同事的理解和包容,來自領導的原諒和包庇,她感動得滿眼淚花,之前由於急着趕往學校,她連毛衣都沒穿,就直接穿着睡衣披着大衣跑出來了,覺得冷凍是活該,然而此刻的校長辦公室卻升騰起一股暖流,暖得她連自己的名字都希望被融化掉,甚至被人遺忘! 她並不是文楊,誰也不認識她,啊,罪人,罪人的可恥來自被包庇和原諒!自此她被包庇貼上了永久的罪犯的標籤日日夜夜苟活在痛苦的自責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