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於對游水班的熱衷,大妹小妹起牀特別積極,比上學還準時。
程心想詐死都不行。
她想辦法阻止,劍走偏鋒向阿爸下手。
“阿爸,我們不想去游水班了。那些教練教的都是紙上談兵,不實用。”
夜裡,趁大妹小妹熟睡,程心悄悄下樓跟阿爸告狀。
阿爸不解,“怎樣不實用?你們沒落水嗎?”
“有是有,但是池水很淺,踩到地的,都不像河涌裡……”
程心的語氣表情儘量到位,身體力行告訴阿爸那裡真不行。
阿爸卻打斷她,怒道:“游泳池當然跟河涌不一樣,不然你以爲什麼?錢都交了課都開了纔不去,你當玩?有教練有泳池你使,還嫌三嫌四,我話你是三分鐘熱度,做什麼都即興,不想長遠。怎了,是不是每天起早很辛苦,想睡懶覺?給我好好上課去!學不識的話我扔你落河涌,有本事就自己浮上來!”
程心:“……”
被噴了一臉口水花。
如此硬撐了幾天。
這日上課期間,娃娃池忽然炸出歡騰聲,少年組的人紛紛望過去。
看情況,似是霍泉跟小學員做水上游戲,孩子們個個歡天喜地,又叫又笑。
程心留意到大妹小妹,她們玩得很開心。
“霍泉很優秀,學習好體育好,連人都這麼親切,毫無架子。”旁邊的陳思自言自語,接着嘆氣:“可惜他有女朋友了,唉。”
另外一個女學員同樣對霍泉很感興趣,近幾日與陳思的革/命友誼快速升溫,湊過來插話:“我打聽到他女朋友是我同學的姐姐的同學,聽講兩人感情很好,是公認的金童玉女。”
陳思跟對方惺惺相惜,相互抱憾幾句,然後問程心:“你真的不認識他,怎樣做到的?昨天我問霍泉,他講他也不認識你。”
程心愣了下,皺眉追問:“你跟他講我什麼了?”
陳思將她與霍泉的對話述了一遍——
陳思:“我同學叫程心,她在錦中讀初一,不過她話不認識你。我不信,你這麼出名,她肯定聽過。”
霍泉:“哦?她不認識我?呵,那就不認識吧,我也不認識她。”
程心很反感,“你不要跟他講我,我不喜歡!”
“切,又不是講你壞話……”陳思嘀咕,見程心一臉認真,才道:“得啦得啦,不講你,只講我自己,我還樂意呢。”
娃娃池那邊玩得歡樂,霍泉又年輕帥氣平易近人,相比之下,少年組簡直是煉獄。
難以想象,一個業餘暑期班的上課氣氛能堪比學校考試的嚴肅,動作要求一板一眼,挨批受罰是家常便飯,不少學員對教練多多少少都有怨念。
在學員的怨念之下,隔了兩天,教練通知大家,由於家中有事他需請假,所以少年組明日停課一天。
“太好了!不用過來了!”
“終於可以睡個懶覺!萬歲!”
學員喜形於色,教練也沒有不快。
程心則依舊起早,陪大妹小妹去少兒組上課。
少年組休息,整個泳區變得又大又靜。
程心坐在娃娃池附近最當眼的位置,能將孩子的一舉一動盡收眼底。
禽獸的教學還算專業,指導過程也沒有毛手毛腳。程心想,估計是不少家長擔心子女,像她一樣留在泳池附近守候,禽獸找不到機會才裝模作樣。
試想以前他不也是偷偷摸摸躲起來麼。
他到底要臉,到底自知不堪。
霍泉的眼風偶爾掃過來,見她警犬般巡視四周,不覺好笑。
他曾有意無意地靠過去,她偏偏恰巧往相反方向走動。看似不過到處閒逛,無心之舉,實則遠遠避着他。
望着一池的孩子在踢水拍水,水面陽光熠熠,倒影支離破碎,霍泉出神,自己跟自己謔笑。
差不多時,他拍着手叫喚:“好了,現在分組練習,倆人一組,你你一組,你你一組……”
他沿着池邊走,指着水中的孩子一個個點名就近分配。
到大妹小妹與孖仔時,他指着大妹和小孖:“你倆一黑一白,一組。”
再指向小妹大孖:“一豔一寡,一組。”
小孖叫屈:“啊,我白色跟花色纔是更配啊,有沒有搞錯!”
他應該跟牛肉乾一組的!
已經走到前面的霍泉聽見抱怨,回過頭似笑非笑盯盯小孖,小孖立即閉嘴,縮進水裡。
分完組,霍泉在岸上指揮:“倆人一組,其中一個做憋氣、踩水、滑行的動作,另一個替對方數時間,然後交換,看誰的持續時間最長。結束之後報數,開始!”
一聲令下,娃娃池響起一片不整齊的“一,二,三,四……”的數數聲。
孩子全部在水裡,霍泉在岸邊,距離夠安全。程心稍稍鬆口氣。
她擰開水瓶喝水,感覺到誰在點她肩膀,轉頭看,見是郭宰。
泳池四周被欄杆圍着,程心背靠欄杆坐在樹蔭下。郭宰站在外面,雙手與下巴枕着中間一根欄杆,望着程心笑。
程心也朝他笑,倆人平視。
“你來這裡做什麼?不是識游水了嗎?”
郭宰笑眯眯的:“來看你啊,我們好久不見了。”
正喝水的程心差點嗆了。
放假以來她與郭宰未見過面。康順裡有幾大,大妹小妹與孖仔幾乎日日在街口相遇相伴,而程心與郭宰碰面的機會卻不多。
程心擦擦嘴,挖苦對方:“是啊,好久不見,所以郭大俠你打算什麼時候還我家的傘?”
聽小孖講,那日的雨傘被郭宰搶走了。
“喔!”郭宰低呼,擺了個誇張的恍然大悟的表情,還拍了拍腦袋,“我明明想着帶過來給你的,忘了!”
程心斜眼他,目光幽深,不說話。
郭宰以笑遮醜,“對不住啊,又不記得了,要麼你等陣去我家拿?”
程心哼了聲笑,“限你三天之內還傘,再不還,”頓了頓,威脅:“打到你阿媽都不認得!”
郭宰皺皺鼻子,“你不能跟年級第三的人這樣講話。”
他今年期末考成績全級第三,大妹小妹回家就說看到他上臺領獎。
郭宰這個成績其實帶有爭議。
他的試卷全部用繁體字作答,改卷老師通通打叉。有老師認爲內容是對的,只是字的形式不同,豈能當錯呢?
持不同意見的老師去校長室反映問題。正巧學校獎學金的贊助人李培返鄉探親,人在校長室,聽聞這事後樂了,說要看看郭宰的試卷。
看到一卷面整齊正確的繁體字,李培有些動容,“我初初落香港時,也苦練過繁體字。”
他感慨:“其實繁體簡體又怎樣,都是漢字,爲什麼要用字體區分我們?一樣的東西硬要扭成不一樣。”
校長聞言,連忙吩咐老師:“不管繁體簡體,內容正確就是正確,給分!”
有風吹過,水腥味一陣陣撲鼻而來,頭頂的枝葉隨風搖曳,沙沙作響。
樹蔭下涼快宜人,程心嘲笑圍欄外的男孩:“一個記性不好,老忘記還傘,數學邏輯又差的人,怎樣考到第三的?喂,你是不是……”
郭宰急了,要站直身自辯。誰知一昂頭,頭頂撞到上面的欄杆,痛得呲牙咧嘴。
“我哪是記性不好,只是……嘶……”不談這個,談其它:“我數學邏輯不差,我數學考了一百分!”
程心無情指出:“能夠將500元一方的地價講成50元一方的,全世界只得你了。”
郭宰懵了懵,想起來了,喃喃:“我記錯而已……”
“所以就是記性差咯!”
程心也自認傻,當時居然相信他“50元一方”的鬼話,害她以爲阿爸扔了上億家產。
嘖,發夢!
郭宰抿抿脣。她總是有理,總能說贏。
見男孩臉色慼慼,默不作聲揉頭頂,很痛吧?程心良心發現,“行了,講笑而已。”
又鼓勵他:“你成績這麼好,以後去到香港可以做大律師了,像《壹號皇庭》那樣威風。”
郭宰語氣淡淡:“我不做律師。”
連她都說不過,律個鬼咩。
程心:“嗯,你要繼承阿爸的喜帖鋪,做大掌櫃是不是?”
郭宰搖頭,有新想法:“喜帖鋪我阿媽看着就行了。我呢要做香港皇家警察,做CID!像《刑事偵緝檔案》裡面的張大勇。”
“或者PTU同飛虎隊也不錯。有機會還要上《警訊》,讓你在電視機裡見到我。”
郭宰沾沾自喜,好像他都能考得上。
“哈哈,是不錯,吃皇糧一樣爽。”程心笑出聲,忽爾想到什麼,糾正:“不對啊,九七之後不再有皇庭,也不再有香港皇家警察,只有香港特區警察。”
郭宰奇了,“是嗎?”
程心點頭,“是啊。”
一記刺耳的聲音突然在腦門上傳來。
程心與郭宰不禁掩耳,看過去,原是霍泉在幾米開外吹哨子,哨子聲又尖又長。
吹完哨子他對着泳池喝道:“完成練習的學員上岸休息,未完成的,速度!”
池裡。
小孖催促大妹:“大番薯你歇夠沒?你還沒做滑行,快點啊,不然教練要鬧了。”
大妹浮在水裡喘氣,“我好累啊,要再歇歇。”
體胖的她在水裡運動並不輕鬆。
小孖有點慌:“你不是抽筋吧?”
見大妹搖頭,他舒口氣,“你頂不順就開聲,我告訴教練扶你上岸。”
“嗯。”
岸上。
小妹用後背懟着大孖,哼哼的不跟他說話。
氣死了!她憋氣時給自己默數,明明數了45下,大孖卻說她只憋了42下!
哼!分明減她成績,不然的話,她就是全組最厲害的了。
她要求大孖:“你跟教練講我是45下!”
大孖堅持:“我數的是42下,沒有錯。”
小妹跺腳,拿手指尖啄他肩胛,氣道:“你自己憋了44下,就不想我贏你,黑心!”
大孖怔了怔,也來氣了,“隨你怎樣講,你是42就42!”
小妹:“……”
救命!不想跟他一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