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呼——”
寒風撩着雪花，在庭院間嬉戲飛舞。
夜晚的風雪，更大了。
少女輕輕推開了窗戶，柔弱的身子在撲面而來的寒氣中，不禁顫抖了一下。
那支斜入屋檐下的冬梅，已經全部凋零。
屋內鋪着厚厚的絨毯，地上燃着溫暖的火爐，少女一身素白衣裳，外面裹着雪絨狐裘，卻依舊感到寒冷。
身子冷，心也冷。
“小姐，風大，奴婢把窗戶關了吧。”
秋兒站在窗外，蹙着眉頭道。
少女又在窗前站了一會兒，方點了點頭，正要說話時，雙眸忽地看向了庭院外的門口。
那裡出現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少女微怔，似乎突然想起了什麼，立刻擡起素手，關上了窗戶。
外面。
洛青舟踩着被雪水浸溼的青石板，進了庭院，見秋兒站在走廊下，輕聲問道：“二小姐休息了嗎？”
秋兒微微一笑，走向了門口道：“還沒呢，小姐正在書房看書，姑爺快進來。”
洛青舟看了一眼窗戶，道：“不用了，我就站在窗外說幾句話。”
秋兒停在門口道：“姑爺，小姐在榻上看書，今日身子有些不舒服，不方便下來，窗戶也不能打開的，冷風會吹進去的。”
洛青舟猶豫了一下，道：“好吧，那我就在書房門口跟二小姐說幾句話。”
說着，走了進去。
秋兒“噗嗤”一笑，掩嘴道：“姑爺，今晚珠兒不在，你不用害怕的。”
洛青舟道：“不是害怕，本該如此。”
姐夫半夜來找小姨子，本就瓜田李下，惹人懷疑；若是再不知規矩，進了房間，孤男寡女，如何解釋？
秋兒笑容微斂，又看了他一眼，進了屋，過去打開了房門，低聲道：“姑爺，奴婢去熱粥，小姐今晚還沒有吃飯呢。”
洛青舟點了點頭。
秋兒走出了屋，去了廚房。
洛青舟走到書房門口，看向了裡面。
房間裡，燈光明亮，一身雪白衣裳的柔弱少女，正安靜地坐在軟塌上，手裡拿着一本書籍，目光正含笑地看着他。
“姐夫，你若是不進來，我就不跟你說話。”
少女說完，收回看向他的目光，低頭翻着書，嘴角帶着一抹俏皮的笑意。
洛青舟站在門口道：“二小姐，我有件事情想問你一下，問完我就走。”
少女繼續低頭翻着書，沒有理睬他。
洛青舟沉默了一下，拱手道：“那，二小姐早些休息，我就告辭了。”
少女突然擡頭看着他，顫聲道：“姐夫……”
洛青舟停下腳步，目光與她交匯在了一起，低頭拱手：“二小姐，今晚天色已晚，我還要去夫人那裡請安，所以就想跟門口跟二小姐說幾句話就走。其實也不是什麼重要的事情，說不說都無所謂。”
話剛說完，門口突然傳來了珠兒冷冷的聲音：“姑爺，今晚你不用去夫人那裡了，以後暫時也不用去了，夫人最近比較忙。”
洛青舟看向她。
珠兒又道：“夫人還讓奴婢叮囑姑爺，讓姑爺好好陪陪我家小姐，做一個合格的姐夫。”
洛青舟：“……”
這個“合格”，是哪種合格？
是保持距離，守好姐夫與小姨子之間的規矩；還是……對小姨子千依百順，有求必應？
至少，要給一個標準吧？
“姑爺，進去吧，奴婢不去跟夫人告狀了。夫人最近很忙，過幾日我們就要去參加長公主的慶功宴了，夫人正在爲送給長公主的禮物而苦惱，暫時不會理睬姑爺的，所以姑爺不用害怕。”
珠兒面無表情地道。
洛青舟好奇道：“我們也要去參加長公主的慶功宴嗎？”
珠兒道：“老爺和夫人當然要去，至於姑爺，估計是……”
“珠兒。”
書房裡，秦微墨輕聲喊了一聲。
珠兒立刻道：“小姐，奴婢去廚房幫秋兒熱粥，你與姑爺說話吧，奴婢就不待在這裡惹人厭了。”
說完，轉身離開，去了廚房。
一開始姑爺知曉她是夫人的小“奸細”後，她還是有些忐忑和羞愧的，不過慢慢的就習慣了。
反正她又沒有做壞事，也沒有亂說。
她對夫人都是實話實說，對自家小姐也是忠心耿耿，纔不怕姑爺恨她呢。
等她進了廚房，秋兒看着她小聲道：“以後別那樣對姑爺說話了，更不要提姑爺是入贅的事情。姑爺心裡會難過，小姐也會不開心的。”
珠兒撅起嘴巴道：“秋兒，連你都幫姑爺麼？人家又沒亂說，都是實話實說的。”
秋兒輕聲道：“不要什麼都實話實說，特別是容易傷害別人的話。小姐平時不是對我們說過嗎？說話做事前，要先設身處地爲別人想一下，如果是傷害別人的話和行爲，最好不說，不做。要學會善意的謊言，知道嗎？”
珠兒突然目光古怪地看着她道：“秋兒，你老實告訴我，你是不是喜歡上姑爺了？你是不是想當姑爺的通房小丫頭？”
“啊？”
秋兒聞言一愣，連忙道：“胡說什麼呢，我纔沒有呢。”
珠兒冷哼道：“沒有嗎？你一直都在維護姑爺，一直都在撮合咱們小姐和姑爺，你是不是想等姑爺跟咱們小姐……然後，你就可以當姑爺的通房小丫頭了，是不是？”
“不是！！”
“就是！哼，我這就去對姑爺說，說秋兒今晚想留姑爺在香閨給姑爺侍寢呢。”
珠兒說着，故意要出去。
秋兒頓時急了，連忙從後面抱住了她，紅着小臉道：“珠兒！別胡說了，當心姑爺聽見，羞死人了。”
珠兒哈哈一笑：“小妮子急了，小妮子心虛了呢！”
“再說，再說我撕爛你的嘴！”
“姑爺！姑爺！秋兒說他今晚想讓姑爺撕爛她的小肚……兜唔……”
秋兒慌忙捂着她的嘴，拼了命地把她拖進了廚房最裡面。
“姐夫，進來……”
書房裡，軟塌上。
一身雪白衣裳的少女，再次柔柔地邀請，眉頭微蹙，粉脣輕咬，苦着臉，一副楚楚可憐，惹人憐惜的模樣。
這模樣，天下又有幾個人能夠拒絕得了呢？
洛青舟收回目光，沒有再說話，低頭脫了鞋，走了進去。
一股少女的幽香在房間裡飄蕩着，與暖氣混在一起，瞬間包裹住了他的整個身子。
腳踩在柔軟的絨毯上，心彷彿也落在一片柔軟之中。
這房間，這少女，這氣息，這氛圍，即便再鐵石心腸的人進來，都會柔軟下來吧。
洛青舟走到軟塌前，正要低頭說話，少女柔聲道：“姐夫，上來……”
“上榻上來……”
她又輕聲說了一句。
洛青舟猶豫了一下，心頭暗暗道：反正已經進來了，上去就上去吧。
反正那位岳母大人也說了，讓他做一個合格的姐夫。
滿足小姨子的要求，應該算吧？
他上了榻，坐在了對面。
少女伸出纖纖玉手，纖白如玉的指尖輕輕點在棋盤上的一粒棋子上，柔聲道：“姐夫，會下棋嗎？”
洛青舟道：“不會。”
即使會，他也要說不會，否則這少女又要邀請他下棋了，那麻煩就更大了。
“那微墨教姐夫，好不好？”
“……二小姐，我今晚來，是想問二小姐一件事情的。咱們府中，是不是有一名從京都來的貴客？二小姐知道她叫什麼名字嗎？”
洛青舟沒敢再猶豫，直接問了出來。
少女聞言微怔，看了他幾眼，方道：“姐夫遇見她了嗎？”
洛青舟只得撒謊道：“在府中好像遇到過一次，聽那些丫鬟們說，她好像是京都來的，不知道是不是她？二小姐，那個京都來的貴客，長的什麼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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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目光柔柔地看着他，嘴角忽地彎了彎：“姐夫說謊時，眼睛就更不敢看我了。”
洛青舟看着棋盤上的棋子，臉頰有些發熱。
不知爲何，每次面對這名少女時，他只要說謊，就會有種負罪感。
“她叫南宮美驕，是我孃親表親的女兒，家是京都的。來莫城，是爲了逃婚。至於模樣……”
少女雙眸含笑地看着他：“姐夫身爲男子，一定會很喜歡美驕姐姐那樣的模樣和身材的。若是見了，定會過目難忘。”
洛青舟心頭一動，暗暗道：的確是過目難忘，原來那個喜歡臭美的冷傲少女，真是她。
還好，昨天沒有跟她發生衝突。
“哦，對了二小姐。”
洛青舟手伸進了衣服，從儲物袋了拿出了一袋金幣，放在了棋盤上，道：“這是兩百金幣，是還給二小姐的。”
上次去聚寶閣買匕首，加上賣妖丹的金幣，他只花了秦二小姐八十枚金幣。
昨天又剛好在黑木林裡撿了八十幾枚，正好又湊過了兩百枚。
他可不想欠這位秦二小姐太多。
至於秦二小姐說的每個月給他支取兩百金幣，他也是絕對不可能接受的。
如果他接受了，豈不像是被包養了？
而且還是小姨子包養姐夫。
更何況，他大概知曉一些秦府的情況，經濟狀況似乎不太好，秦川又在修煉。
這個時候，他當然不能再花人家的錢。
“二小姐，時候不早了，那你休息，我告辭了。”
洛青舟放下錢，準備起身離開。
少女心頭一慌，下意識伸出手，握住了他放在棋盤上的手，柔聲哀求：“姐夫，再陪微墨坐一會兒，好嗎？”
洛青舟皺了皺眉頭，目光低下，落在了她那雪白如玉的素手上。
少女白皙的臉頰上，染上了兩抹紅暈，輕輕咬了咬嘴脣，方緩緩地把手拿開，低頭道：“姐夫，微墨還想跟你說說話，好嗎？”
“姑爺，小姐，粥來了。”
秋兒適時地端了兩碗粥進來，放在了兩人中間的小桌上，然後把棋盤和棋子收走，笑道：“姑爺，粥要吃完哦。多陪我家小姐一會兒，小姐這個時候還睡不着呢。”
說完後，便端着托盤離開，順便關上了房門。
房間裡，陷入了安靜。
洛青舟只得拿起勺子，低頭看着碗裡的粥道：“二小姐，吃粥吧，不然一會兒涼了。”
少女也拿起了勺子，輕輕攪拌了一下碗裡的粥，擡頭看着他道：“姐夫，這次你要是再一口吃完，我就把我這碗裡的粥，也給姐夫吃。”
洛青舟本來端起碗，正要幾口吃掉時，聞言頓了下，只得又放下了碗，低下頭，一勺一勺的慢慢吃。
少女嘴角盪漾起了一抹笑意。
兩人低着頭，慢慢的，一口一口地吃着粥，都沒有再說話。
少女偶爾擡起頭，看他一眼，眸中滿滿的都是幸福，嘴角的笑意，一直掛在那裡。
窗外，寒風嗚咽，落雪簌簌。
房間裡，寧靜溫馨。
珠兒和秋兒侍立在門外，屏氣凝神，誰都沒有出聲。
兩人覺得很奇怪。
小姐之前即便待在房間裡，也時不時就會咳嗽一下，還經常會咳出血。
但姑爺一來，小姐就再也沒有咳嗽了。
到底是怎麼回事呢？
珠兒忍了忍，沒忍住，壓低聲音悄聲道：“秋兒，小姐晚上睡覺時，也經常會咳嗽，你說……如果姑爺在的話，會不會……”
秋兒沒有答話。
珠兒又悄聲道：“秋兒，要不，今晚試試？待會兒你去勾引姑爺，邀請姑爺睡你香閨，等你把姑爺折騰累了，就……唔……”
不待她說完，秋兒一把捂住了她的嘴，隨即把她拖了出去，拖進了旁邊的房間，關了房門，使勁兒撓她的癢，狠狠地懲罰她。
“對了姐夫，剛剛美驕姐來過。”
書房裡，少女突然開口。
她覺得聊這個，或許姐夫會有興趣，或許姐夫就不會急着要走了。
洛青舟果然神色一動，擡頭看着她道：“她來幹嘛？”
少女看着他的神色，柔聲道：“美驕姐來看看我，順便聽我講，姐夫給我講的故事。姐夫的詩詞和故事，美驕姐也喜歡聽的。”
洛青舟聽了，只是淡淡地“哦”了一下，低頭吃完了最後一口粥，起身道：“二小姐，我吃完了，那我……”
“姐夫，我還沒吃完呢……”
“時候不早了，我……”
“姐夫，我們聊聊百靈吧？”
正要下榻的洛青舟，聞言頓了一下，又緩緩地坐了回去。
少女目光復雜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