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景重勾了勾脣:“來得及。”
我靠在身後的牆壁上,看着地面,說:“謝謝。”
沉默了一會兒,屋子裡都是淡淡的菸草味道,我看着陸景重指間明滅的香菸,忽然問:“能給我一支麼?”
陸景重側過臉來看了我一眼,煙盒裡抖出一支來給我,我叼在脣間,剛剛想要開口向陸景重要打火機,陸景重已經低下頭湊過來,他脣間那帶着火星的菸蒂越來越近,我忽然閉了一下眼,再睜開,煙已經點着了,陸景重又若無其事地靠了回去。
我不知道自己爲什麼沒有躲開,但是後來等上了大學,我的室友溫溫告訴我,任由別人給你點菸是放心信任的標誌。我才恍然,哦,原來在很久很久以前的這個時候,我就已經開始放心地信任陸景重了。
陸景重告訴我,藝考是在一月初,所以有很充足的時間讓我把放久了的鋼琴重新拾起來。
他的女助理薇薇簡直就是萬能金鑰匙,不管陸景重有任何稀奇古怪的要求,她都能全部滿足。
就比如說現在,陸景重要把一架鋼琴,通過狹窄的樓道,搬到我租的這間房子的客廳裡,薇薇不到半個小時就搞定了,而且收拾的服服帖帖,鋼琴旁邊還多加了一張單人的軟沙發。
陽城三中是不能去了,不是說老師的水平不行,老師都是一樣的,只不過學生太參差不齊,所以陸景重就給了薇薇一個下午,幫我辦好了轉學去一中的手續,領了教科書和校服,第二天就可以去上課了,簡直就是女超人。
剛開始我還不知道薇薇爲什麼要準備一張軟沙發放在鋼琴旁邊,但是當天晚上我就知道了,陸景重特別喜歡沒骨頭一樣窩在沙發裡,看書看報玩手機遊戲,穿着那種普通的衛衣,我恍然覺得他好像是一個大男孩一樣。
我坐在鋼琴前,手指尖觸碰黑白琴鍵,全身心的力量都凝聚在十指指尖,心都覺得能顫抖起來。
在面前打開的曲譜,我先挑了一個五級的曲子,剛開始彈下來有點手生,不過再往下就好像上手了,行雲流水這個詞是形容書法的,不過能不能用在音樂上呢?如果陸老師知道了又該教導我學術有專攻了。
陸老師……
時間過了這麼久,他過的怎麼樣了,我眼角的餘光看見陸景重已經從沙發上坐直了身體,正在看着我,就停了下來。
陸景重問我:“你真的只學了不到一年?”
我點了點頭。
陸景重撐起下巴,擡頭看着我:“我覺得你有秘密,杜佳茵。”
我笑了笑,換了個話題:“陸老師是你哥哥吧。”
陸景重說:“在你眼裡,他姓陸我也姓陸就必須是兄弟麼?我跟他沒血緣關係……你再練一會兒吧。”
他說着就又靠在沙發上,閉上眼睛。
是的,我有秘密,陸景重也有秘密,每個人都有秘密。
只不過我的秘密,或許並不是你想知道的那個秘密。
我轉過來,腦子裡忽然就想起了陸景重的那一首《候鳥》,就回憶着旋律,試着彈。
沒有看曲譜,只通過回憶旋律音階,一曲彈下來磕磕絆絆,不過第二遍的時候就容易的多了,陸景重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睜開了眼睛,一雙幽深的眼睛盯着我。
我對他笑了笑,說:“你的歌很好聽。”
陸景重臉上沒有表情,問:“哪裡好聽?”
“哪裡都好聽。”
我用了一個特別恭維人的答案,卻沒有看見陸景重臉上類似欣慰的表情。
陸景重和薇薇都住在距離我租的房子不遠的一家快捷酒店,我問陸景重住多久,他沒有回答,薇薇回答說一個月。
第二天,我去學校報到。
這一次來到班裡,我做了自我介紹:“我叫杜佳茵,請大家多多指教。”
班主任給我安排了一個座位,同桌是一個扎着馬尾的女生,她見我坐下來:“杜佳茵?名字真好聽。”
我報以淡淡的微笑。
我曾經問過陸景重,爲什麼要給我取名“佳茵”,陸景重沒有回答我。
因爲我的座位是在第四排右邊靠窗,我在看着黑板的時候,眼角的餘光總覺得在斜後方有人盯着我看,但是等我看過去,才發現同學不是看着黑板就是低頭做題,根本就沒有跟我對視上。
我不禁感到奇怪了。
直到一個大課間,在教室裡坐了兩節課頭昏腦漲,我就站起來想要出去透透氣,忽然就聽見班門口有人叫了一聲:“周峪森!有人找。”
這個名字很熟悉,好像在哪裡聽到過。
我不禁向教室後面看過去,看到那個從座位上站起來的男生,一下子就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