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瑩的右臂已經在開始滴水了，最後是在不忍心了，將自己這邊多餘的空間讓了一點出去，兩人捱得更近了。
每天下午的車是兩點多到城裡去的，如果速度快一點兒的話，現在應該還來得及。
天上灰濛濛的，看樣子真的要下雪了。
留下四行腳印，我們倆踩着土地上的積水往那個所謂的車站走去。
感覺我就想喪家犬一樣，一隻無家可歸的流浪狗。
在車輛啓動的前一刻，我和黃瑩坐上了這輛車，司機自然是喋喋不休地問問題。
我都一哦啊嗯，之類的話來回答，司機自覺沒有意思，便專心開起了車。
我和黃瑩也一路無言，各自都在想自己的事情，連外面的風景都沒有心思欣賞。
“這裡已經沒有多少人了，以後得換個地方囉……”半路的時候，司機盯着前面被雨水洗刷得坑坑窪窪的路面說道。
“是啊，該換個地方了！”我隨聲應和道。
窗子外面的冷風颳進來，黃瑩的頭髮隨着風飄向我這邊，同時把她自己的眼角也遮住了，有些凌亂。
她沒有整理，或許她的心思正如她的秀髮一樣，一樣的凌亂。
眯着眼睛吸了幾口她頭髮的味道，然後轉頭想起了以後的事情。
幾個小時之後，我們回到了起點，今天早上我們就是在這裡上車的。
人的一生本來就是一個圈，辛辛苦苦走完了這個圈，以爲已經是盡頭了，但是猛然擡頭，所謂的盡頭竟然是起點。
下車之後，黃瑩正準備給我撐傘，我避開，然後說道：“你先回去吧，我還有點兒事！”
黃瑩舉着傘，有些錯愕，但還是緩緩點了點頭。
“傘給你……”黃瑩把傘遞給我。
我搖頭說：“我不用了，你自己打着吧。”說完就往另外一條路走去。
走了大約五分鐘之後，轉頭往身後看去，她還站在原地撐着一把藍色的傘呆呆看着上方，也是我站着的這個位置。
“黃瑩，等着我！”嘆了一句，然後毅然轉身離開了。
第一站是上次放兩件老衣的那裡，茅草屋防水性能還不錯，裡面沒有漏水。老衣還披在稻草人身上。
仔細查看了一番，裡面根本沒有任何靈魂的波動。
有人動過手腳！
第一眼就得出了這個結論，老衣裡面的東西根本不可能離開這個老衣，現在消失了只有兩種可能，要不就是人動了手腳，要不就是鬼動了手腳。
現在雨水已經將地上的蛛絲馬跡清洗乾淨了，根本找不到是誰弄的。
一巴掌將稻草人掀翻，老衣也脫落到了地上，在老衣的兜裡露出一張符紙，打開，上面寫着“兩個月的時間，活下去的人一定是我”，然後就是蔣宇凡的署名。
將符紙捏成一團，然後一把火將它燒了個乾乾淨淨。
“我不會輸的。”
蔣宇凡爲了李韻，而我是爲了黃瑩，這場戰鬥已經開始了，天平現在還是水平的，接下來就看自己的努力。
蔣宇凡也是陳鋒的一部分，他的命運跟我一樣，要是稍有差錯，我們都會變變成別人的替代品。
要是我能吸收掉陳鋒的所有魂魄，說不定到時候我就是主導這一切的人了，我不會消失，黃瑩一樣可以改命。
相信蔣宇凡也是這樣想的。
將地上兩件老衣變成一團灰燼之後，我冒雨離開了這裡。
現在的雨水很冷很冷，不出一會兒手就被凍得通紅了。
一路走過去，路上所有的孤魂野鬼都沒有掏出我的手心，全都變成了我的一部分。
不管他們是不是好人，有沒有害過人，不屬於這個世間就應該消失，遊蕩這麼久，我這麼也算是幫他們解脫了，至少我是這麼想的。
現在跟我角逐的不僅僅是蔣宇凡，還有清觀塘裡面的那個魂魄，老屋底下那個魂魄，天池底部的魂魄，回灣屍場裡面的魂魄，甚至還要加上陳玉明，如果他也知道了這些事情之後，我們可能會刀劍相向。
除卻這些已知的，還有兩個一直沒有出現的，這些人都在跟我一起奔跑，能跑到的最後就是勝利者。
現在看起來，清觀塘裡面那個的勝算似乎要大一些，因爲已經有一個人在角逐中出局了。
衣服滴着水，身體一直打冷顫，但是沒有在乎這些，現在必須要趕往陳玉明的家去。
看來蔣宇凡已經知道了他是陳鋒的一部分的這個事實，不然上次也不會跟我說這麼多，還誇下海口要打開鬼門，原來他根本不是要用自己的力量，而是要用我們加起來一共十九世的靈魂力量。
這些事情，他應該是在老屋底下知道的，既然已經知道了我，那麼自然知道陳玉明，所以現在陳玉明的處境很危險。
哈了幾口冷氣之後，我在這個林間奔跑了起來，冬天的雨擊打在臉上真的有些生疼。
站在陳玉明的樓下，撐着牆喘了幾口粗氣之後，然後三步並作兩步往上面走去。
敲響陳玉明的門，過了好一會兒纔有人開門。
開門的是唐怡，穿着灰色的風衣，脖子上繫着一條紫色的圍巾，看起來極度的誘人。
她看見我的第一眼就是吃驚，然後再是喜悅，最後就是興奮。
“王宇……你怎麼來了，快進來吧。”
我點了點頭，然後大步踏了進去，陳玉明聽見唐怡的聲音才從臥室裡面出來，身上裹着一牀棉被，看樣子應該是在午睡。
“老王啊……你怎麼搞成這個樣子了？”看見我滿身是水，他問道。
“剛纔沒帶傘，外面下雨。”我打了一個冷顫說道。
說話的時候，唐怡已經從屋子裡面拿出了一塊毛巾，還端了一杯熱茶，遞給了我。
“唐怡，你去把我的衣服拿幾件給他吧，別讓他死在咱們這兒了。”陳玉明笑着說道。
唐怡點了點頭，然後走進了臥室。
“你們倆小日子過得不錯啊……”看着黃瑩的背影，我說道。
“那是，只准你養小蜜，不准我泡美人啊。”
“得了吧，就你……”
“好吧，我跟唐怡是好朋友！”陳玉明耷拉了一下腦袋說道，“你知道嗎，現在我爸媽對她滿意得不得了，硬是要我先結婚，等年齡到了跟她去領結婚證。”
我把手夾在雙腿之間，然後說道：“你爸媽不知道你們關係嗎？”
“什麼啊……無緣無故帶回來一個人，除了女朋友，我還能找別的什麼藉口……”陳玉明說道。
“你們說什麼呀？”這時唐怡拿着幾件衣服從房門裡面走了出來。
“沒……”
“在討論你呢……”陳玉明剛想說話，就被我搶過了下嘴。
唐怡走到我身邊，把衣服遞給我，然後問：“討論我什麼呢？”
“沒什麼，誇你身材好呢。”我打着呵呵說道。
唐怡聽完，臉有些微紅，雖說她不如黃瑩那般靦腆，但是畢竟在她那個時代，不會這麼露骨地夸人。
“咳咳，我去換衣服去了……”
抱着衣服走進了他家的浴室，留下唐怡跟陳玉明兩個人。
過了一會兒，穿好衣服出來，然後問：“你父母呢？”
“他們回老家了。”
陳玉明一說，我就明白了，着老兩口在給陳玉明創造機會呢，恐怕陳玉明也明白，這裡不明白的只有唐怡。
看了看自己的新打扮，然後坐在了陳玉明旁邊。
“你們早就認識啊。”我還沒有說話，唐怡爆出了一句。
我跟陳玉明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搞忘記了當時是我們合謀把唐怡騙到他家來的。
“是……是啊！”我尷尬地笑着答道。
“哦……”唐怡有些失落了哦了一句，大概是不滿我們合夥騙她吧，不過她也沒有露出什麼別的表情來。
換了一身衣服，暖和不少，然後靠在沙發上愜意地看起了電視屏幕。
“對了……差點兒忘記了正事。”看了一會兒電視之後，我纔想起來來這兒的目的。
“什麼正事？不是來看唐怡的嗎？”陳玉明用被子將自己整個包了起來，只留出了一雙眼睛在外面。
“額……那只是其中一個目的……”我說道，“你跟我來一下！”
然後起身往他的臥室走去。
“搞什麼啊，這麼神秘。”陳玉明從沙發上爬下來，然後跟了上來。
我坐在他的牀邊，打量起來他屋子裡面的擺設，在寫字檯的上面，看見了一張唐怡的照片，然後說道：“老實說，你是不是喜歡上唐怡了？”
“哪兒有……”陳玉明支支吾吾答道。
看他這樣子就知道了，我也沒有多問，而是將話題轉到了正事兒上。
“這幾天有沒有人來找過你啊？”我問道。
陳玉明想了想，然後說：“這幾天啊……有一個，一個穿西裝的男人來過這裡。”
他一說穿西裝，我立馬緊張了起來，這不就是蔣宇凡嗎？
“他來做了什麼嗎？”
“額……來推銷什麼移動四兆的寬帶……一年只要660哦……”
我白了他一眼，害我白擔心了一場。
“這幾天你到我那兒去住吧。”
陳玉明愣了愣，然後問：“是不是發生什麼事情了？”
“沒什麼，咱們四個人在一起有個照應。”我說道。
“說吧，到底什麼事兒，我活了幾十年了，還看不清你那點兒心思。”陳玉明說道。
我沉默了幾秒，然後一臉嚴肅說道：“要是有一天，如果你發現你是別人的替代品，你會怎麼辦？”
陳玉明看了我一眼，然後也嚴肅了起來，說：“我就是我，怎麼可能是別人的替代品……”
“那如果有一天我們反目成仇，必須生死相向，你會怎麼辦？”
“真要是有那一天的話，我讓着你。”陳玉明緊了緊他自己的被子，笑嘻嘻說道。
“謝謝！”我回答道。
“不客氣……現在告訴我到底什麼事情？”
“不願意去就算了，等我一下……”我說道，然後走出去，從我自己的兜裡掏出了幾張溼掉的符紙。
走進臥室，拿起書桌上的一個吹風機，將這幾張符紙吹乾之後，咬破手指，將這幾張紙畫完了。
“以後如果有危險的話，就提前二十分鐘將這幾張符紙燒掉。”
陳玉明接過符紙，然後點了點頭，將符紙揣進了兜裡。
“好了，借我一把傘，我要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