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幼兒園，幼兒園阿姨告訴我仔仔已經被他“媽媽”接走了——我聽到這個消息，一下子開始心驚肉跳起來！
我知道幼兒園阿姨嘴裡仔仔的“媽媽”應該就是說的小豹。但是，這個時間正常她應該還沒有下班，應該還在她公司纔對啊！再有爲什麼她今天先接仔仔，沒有給我任何消息？以前，她先去接仔仔，都會先告訴我的……想到這裡，我開始感覺，今天，這個我計劃跟她攤牌說分手的日子，註定了不會平坦無波瀾。
想了一下，我拿起電話，撥通了小豹的電話。
電話鈴響了兩聲後，我還沒有說話，就直接傳出了小豹似乎有些冰冷的聲音：“痞子——仔仔我接回來送到你爸媽那裡了……我在家裡。”然後就沒有任何聲音了。
我稍稍一愣，電話裡說了聲，“我這就回來”，然後就快步往家趕去——幼兒園距離家比較近，沒用三分鐘我就到了樓下，到了樓下，我卻猶豫了，沒有立刻上去，而是又折返到小區的綠化區的長椅上，拿出一支菸點上……我當時沒有留意到，我的這些行爲其實被一直站在窗口的小豹盡收眼底。
在長椅上，我的腦袋很亂，或者說是很慌——小豹今天爲什麼會提前下班？她爲什麼會把仔仔送到我爸媽那裡？爲什麼她剛纔的聲音那麼奇怪？難道，她已經知道我要跟她說分手的事……
儘管我知道，仔仔現在不在家，其實更適合我跟小豹攤牌說話，可是早先準備的跟小豹的開場白，我還是覺得哪裡不合適，是哪裡不合適，自己也說不上來——
寫到這裡我回憶往事把自己當成一個旁觀者，我才明白：小豹自始至終都沒有哪點對不起我，她對我的愛和付出都是無私的，全身心投入的；而我當時要扮演一個負心的劊子手，這種心理也算是正常的……
我記得當時好像是抽完了三根菸，我才腳步沉重地走回了自己家裡。
我用鑰匙打開房門時，小豹已經從窗口走回盤坐在沙發上了，身上裹着一張毯子，見我進來也沒說話——我注意到，她電視也沒有打開，屋子在我關上門後空氣寧靜的讓人有些窒息。
隨着距離的拉近，我纔看到了小豹的眼睛有些紅腫，我知道，她剛剛一定哭過！在我回來之前，她哭了多久，哭過幾次，我就不知道了。看着她當時的樣子，我努力把臉擠成一張自己都知道很僵硬的笑臉，緩緩地在她身邊坐下，然後靜靜地看着她。我當時心裡的滋味自己都不知道用一個什麼詞可以形容！緊張？歉疚？難過？激動？悔恨？好像都有，好像又都不是。
暴風雨來臨之前，大約都會有這樣靜謐的時刻吧——我靜靜地看着小豹，小豹靜靜地看着前方，誰都沒有說話。我已經能聽到小豹的呼吸和心跳聲了……直到，她的臉龐滑下了兩行晶瑩的淚水，我開口說話了：
“怎麼今天這麼早下班？”
小豹沒有回答我，靜坐在那裡的姿勢都沒有變，任由淚水汩汩地下淌……我又說：
“怎麼想起來今天把孩子送到爸媽那裡去了？”
小豹還是沒有回答我，靜坐在那裡的姿勢還是沒有變，我甚至看到了她的鼻孔裡已經有鼻涕和眼淚匯合成一線往下流淌，她的胸前的衣服已經溼潤了一小塊兒了……應該是身體開始缺氧，她已經忍不出啜泣了。
我從沙發前的茶几上抽了幾張紙巾，疊好，伸手遞到她面前——她這才慢慢扭過頭看向我，卻沒有接過紙巾，而是一下子倒進我的懷裡，失聲大哭起來！
我心裡一陣慌亂，腦袋“嗡”地一下就懵了——開始計劃的開場白全都煙消雲散了，是一邊輕輕地擦拭她流出的眼淚和鼻涕，一邊輕輕地拍着她後背，輕聲說道：“別哭啊——到底是怎麼了，你說話呀……”
聽到我說話，小豹這才一邊哭一邊哽咽地說：“痞子……你……是……不是……已經……決定好……不要……我了……啊……啊……”
隨着哭聲的加大，小豹的哭聲也從“嗚嗚”變成了“啊啊”了——我的心也開始被她的哭聲撕扯地生疼！
如果在以前，我可以用超過九十九種方式讓小豹很快停止哭泣，但是那次，我只是重複着我開始的舉措，一邊輕輕擦拭她的眼淚，一邊輕輕拍打她的後背，對她剛纔哭着說出的話，我也沒有去正面應答，只是機械地間隔着反覆說：“別哭了，小豹，我們好好說話行嗎？”
看着她的樣子聽着她的哭聲，我真的也有幾次差點脫口而出說出“沒有，小豹，我愛你，不會不要你……”這樣的假話，可是話到嘴邊，腦海裡就會浮現阿香那蝕骨銷魂的笑顏，我終於還是沒有把這話說出口。我只能等，靜靜地等，等小豹苦累，等她平息。
手上的紙巾很快溼透了，我只有用力稍稍挪動下身子，伸手重新取了幾張——小豹見我沒有迴應她的話，仍是撕心裂肺地哭着，也不說其他話了……我那個房間的客廳也不大，哭聲在那裡的共振迴響像針刺一樣肆虐着我的耳膜，我的臉上早沒有了任何的笑意，也是一副哀愁沮喪的神情，就那樣煎熬地等待小豹停止哭泣……甚至當時我心裡還有些希望有人過來砸門或者報警，因爲這樣，也許可以讓小豹早一些停止哭泣……
放在桌上的那包紙巾沒用太久已經用完了，小豹的哭泣還是沒有停止，後來我就乾脆用衣服的袖子輕輕蘸取小豹的眼淚和鼻涕——也許是哭累了，也許是想好了，也許是小豹意識到我變了，不再是以往那個見她一哭就服軟說“別哭了，什麼都聽你的”那個痞子，她再也等不到我用嘴脣去輕輕吮吸她的淚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