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8.

Chapter 8.

時光荏苒。

白駒過隙。

歲月匆匆。

如果硬要說高二會和其他年級有什麼不同,那在這所一流中學裡面便只有一點——高二上半學期會舉辦藝術節,這也只是高二年級纔有的獨特項目。

藝術節是以班爲單位舉行的,按照班級進行比賽,也是班與班之間的較量。這所學校每年的藝術節都會邀請許許多多外來的老師和家長到校進行觀摩學習與交流,當然話雖這樣說,其實簡單明瞭點,也就是一次變相的家長會,不管校領導們怎麼看,至少在學生之間是這樣認爲的。

當年肖宇初中時沒少和茂傑逃課去看藝術節的表演,當時他們稱站在舞臺上的人爲學長,學姐。現如今肖宇想到自己也能站在藝術節的舞臺上被那些初中的學弟,學妹們,一口一個學長叫着的時候,臉上弱弱的透出一種驕傲的神情,不過那神情轉瞬即逝,在他腦海裡又想到了當初和他一起逃課的男孩,他想到了還在看守所的茂傑,表情不自覺的變得沉重悲傷起來。

上次肖宇寄給茂傑信件後,茂傑也讓自己的媽媽帶了一封信回來給他。肖宇滿是期待的拆開了信封,但映入眼簾的卻只有簡簡短短的九個字“我很好,我也很想你們。”顯然這不是茂傑應有的風格,換做以前茂傑肯定會呱呱說個不停,恨不得像流水賬一樣把自己每一天每一秒的生活講給肖宇聽。然而這一次,肖宇將信紙翻來覆去的看了很多次,甚至連信封都拆開攤平的放在了桌面上,但看到的也只是那空空蕩蕩的九個字。

九個字的字跡已經有些模糊,肖宇能明顯感覺到茂傑是一邊擦拭着眼淚一邊寫下的這9個字,信紙四個角也微微有些溼潤,茂傑寫信的場景一下子將肖宇整個大腦填滿——向下撇起的嘴角、止不住的淚花、顫抖得不聽使喚的雙手,讓人心碎的抽泣聲都彷彿就在肖宇的眼前。

已經入春很久了。

操場周圍的綠化又恢復了活力。

樹枝的一些部位也開始帶着些春天應有的顏色。

已經不會再看見穿着有人厚重的衣服在教室裡打鬧了。

教室裡每個人都顯得生機勃勃,煥發着年輕人的活力。

友緣是喜歡看肖宇穿大衣的,她在跨年夜那天看見過——那天肖宇穿着一件深黑色的大衣,大衣下面剛剛到他膝蓋的位置,大衣敞開,露出裡面褐色的休閒裝,衣袂飄飛。下身黑色的修身長褲,乾淨筆直。時不時和茂傑打鬧着,臉上露出一副喜悅的神色,嵐嵐也站在友緣的身邊,看着色彩豔麗的天空。眼前的一切彷彿都發生在昨天,而如今這個班裡只剩下友緣和肖宇了。

“大家安靜一下!我說一件事:還有2周就要藝術節了,大家趕緊想一想話劇表演的題材吧,想參加的同學也趕緊到我這兒報名。”秋實站在講臺上鄭重的說着。按照鐵路中學的慣例,每年的藝術節一般都是小品和話劇爲主,但由於近幾年來,表演話劇得分會比小品高出一截,所以演變到後來藝術節大家都只表演話劇了。

秋實對班級體的管理和嵐嵐是大不相同的,如果現在換做是嵐嵐,藝術節應該是自己已經選好了一些題目,然後板書在黑板上,讓大家從中投票的,秋實則是讓大家自由發揮,想到什麼就說什麼,然而全班舉手表決,不得不說這樣的方式更能讓人接受。

“我們演西遊記吧”戴維舉起手對着秋實聲音。畢竟西遊記每年戲劇節都能看到,是經典的不能在經典的題材了。

“大哥!西遊記加上那匹白馬一共才5個人,你讓其他的人幹嘛呀。”秋實無奈的看着戴維回答道。

“那就水滸傳唄,108將呢。”不知從教室哪個角落飄出來這樣的聲音。

“能不能認真點,走點心好嗎!”秋實欠了欠身,又搖了搖頭,有些生氣的回答道。

秋實和班裡的同學,你一句我一句的爭吵起來。

秋實對那些不認真去想辦法,每天只會說着風涼話的同學很是鄙視,和他們說話時,頭都不帶擡一擡的。

“《獅子王》吧。”友緣輕輕的說了句,她原本是打算只說給坐在旁邊的肖宇聽的,但音量有些沒控制好,被坐在前面耳尖的戴維聽見了。

“獅子王!”戴維再一次對着講臺上的秋實吼着。

秋實並沒有說什麼,顯然對於這個提議他是能接受的。

全班也沒有多少過激的反應,看來大家對獅子王這個提議並沒有什麼意見,應該是全班達成了共識,秋實心想着。

“那就《獅子王》咯。那麼既然是戴維提議的,那就由戴維組織挑選人員進行排練吧。”秋實指着戴維不懷好意的說着。

“別!別!別!不是我提議的!不是我!是友緣說的,不是我!”戴維一想到要自己要負責整個藝術節,腦袋就嗡嗡作響,急忙把如此光榮的任務推到了友緣身上。

友緣一臉懵的看着戴維心裡抱怨道“明明

是你大吼大叫被聽見的,幹嘛要負責的時候就甩給我,這也太不仁義,不厚道了吧。”但全班同學的目光都齊刷刷的看到了友緣這邊,她沒有辦法,只好接下了藝術節這個偉大光榮的任務。

肖宇和戴維都躲在角落裡,偷偷的笑了幾聲,不過全程都被友緣看在了眼裡。

“戴維,你必須要參演這個話劇。”友緣望着眼前偷偷笑着的戴維一本正經的說道。

戴維嘴角向下撇了撇,雙手攤開,聳了聳肩,一副隨你便的表情。

“噗嗤……”肖宇在一旁看着幾乎要笑出了聲。

“你也必須要演!”友緣扭過頭一臉怨氣的看着肖宇說。

“和我有什麼關係啊,又不是我讓你負責的。”肖宇一臉無奈的表情。

“我不管!既然是我負責,那我叫誰演就得演!”友緣語速放得很慢,像一位霸道的總裁一般對下屬命令着,而下屬還得無條件的接受。

肖宇學着戴維聳了聳肩,笑着撇了友緣一眼,表明自己也很絕望無奈。

藝術節演出的名單很快就擬定了出來了。

緊接着每節自習課,體育課友緣都會拉着肖宇他們一起去操場排練。

然而時不時在操場還能看見嵐嵐,她也正帶着她們班的同學排練着。

肖宇望着眼前的友緣和嵐嵐,不禁感嘆道,眼前的這兩個人,彷彿越來越相似,友緣多多少少也像嵐嵐那樣變得外向起來,神情動作都不免帶着些嵐嵐的影子,而嵐嵐也不像以前那樣瘋瘋癲癲的在班級裡跑來跑去,變得穩重起來。

嵐嵐因爲是在文科班,自然選擇的話劇文學味也會足一些,他們選擇的是一部非常經典的話劇——老舍的《茶館》。

友緣和肖宇也常常在放學碰見嵐嵐,但也只是簡簡單單的打個招呼,然後向相反的方向走去。

他們在和嵐嵐的聊天中是絕對不會提起茂傑的,甚至連一些和茂傑相關的事情,講述出來也會一筆帶過。茂傑這兩個字,就像傷疤一般烙印在嵐嵐的內心的深處,久久不能淡去。

在這段時間裡,嵐嵐也沒有和茂傑聯繫過一次,也沒有向茂傑寫過一封信,不過在她的記憶裡,茂傑的臉龐仍在她的記憶深處原封不動的保存着,沒有任何人去打擾他。

“嵐嵐,我們已經練好了,你來看看吧。”說話的這位男生是嵐嵐的新同桌。文科班一共只有4名男生,所以男孩子在文科班是很能吃香的。

眼前這位男生叫潤青,皮膚白皙乾淨,高高瘦瘦的,頭髮有些帶棕色,眉宇之間和茂傑有絲相似。右手手腕出帶着運動護肘,看樣子是十分擅長運動的,屬於陽光男孩那一類,說話時的語氣也十分的溫柔,像是春風拂過耳旁似的,這點也很像茂傑。

肖宇看着眼前的潤青,一直不能將目光從他的身上挪走。甚至都開始懷疑,這個人是上帝派下凡間——作爲茂傑代替品出現的。

肖宇在一本書上看到過,書中說每個人在生命中應該遇見誰,看見誰,認識誰,都是上帝精心安排過的。那眼前的潤青應該是上帝安排和嵐嵐見面的吧,肖宇想着。

嵐嵐微笑的看着潤青,那眼神和以前看茂傑時的眼神一樣,散發出淡淡的溫柔,附和着微微向上的嘴角,隨着潤青一起走回了班級。

肖宇望着潤青和嵐嵐的背影,茂傑的影子又再一次從他內心深處蹦了出來,甚至有那麼一瞬間,肖宇就覺得潤青就是茂傑,只不過改了姓名罷了。

友緣也只是癡癡地看着,沒有一句話。

“我很想給你寫一封信,告訴你我的生活,沒有你的生活。我來到了學校裡唯一的一個文科班,認識了不少新的朋友,我的新同桌叫潤青,和你很像,甚至在有那麼一瞬間,我覺得他就是你。你的臉龐,你的氣息,你向上揚起的嘴角,我都還記得,我想你了。

嵐嵐”

2014年藝術節。

陰雨綿綿,將這座城市籠上了一層白煙。

教室外稀稀落落的雨聲混合着舞臺上演員表演的聲音在教室內飄蕩着。

舞臺上的是嵐嵐的班級。

看着他們在臺上從容的神情,用心的演繹着每個角色時眼神中的肯定,以及每個表情每個動作都是那麼的標準帶着些專業演員的氣質,引的臺下掌聲連綿不斷,肖宇和友緣感覺有些壓力。

友緣的腳不自覺的哆嗦着,因爲穿着十分修身的表演服,兩腿的抖動顯得十分明顯,手心也有些微微出汗。

肖宇看着眼前的友緣,忍不住笑了笑,肖宇是常常站在主席臺上發表獲獎感言的那類學生,因此這樣的場面他自然也能從容的應對。肖宇小心翼翼的握過友緣的手,散發出的溫柔的微笑,“別緊張,沒事的。”這是他們第一次出現這麼親密的動作,兩人臉上都泛着淡淡的紅暈,互相看了看又彼此鬆

開了手低下了頭。

友緣反而站在臺上時,卻顯得放鬆起來,就像每次排練一樣,和同學相互配合着,流暢的演完了整部作品,謝幕,離場。

五班的演出很成功,校領導也很是喜歡給了不錯的評價,有些家長和學生掏出手機全程攝影。看着作品能被肯定,小鄧和五班每個人的臉上都洋溢出幸福的笑容。

表演教室外。

熟悉的身影。

透過着半開半掩的門縫看完了整個五班的表演,眼淚止不住向下落着……

舞臺上沒有一個人發現了門口的動靜,就連肖宇也不知道茂傑正在在那兒。

茂傑那天從看守所出來,第一反應就是回學校,他迫不及待的想見到肖宇,友緣和嵐嵐。

回到學校時,發現一切都發生了變化。起初保安更是將他攔在了校門口,經過很長的解釋,保安纔打了電話,讓教導主任把他帶了進去。臨走時茂傑還能聽到身後保安在說着小話“這樣的學生,也不知道是靠什麼關係進這所學校來的。”

茂傑在教務處辦理好了手續,一邊辦理着教導主任還一邊說着“你這樣的學生,是建校這麼多年來,我碰着的頭一個,你要珍惜這次機會,好好的學習,要對得起你自己的父母。”

茂傑還是忍不住走進了高中的教學樓,去過了五班的班級,但教室裡空無一人,就連其他班也都一樣,辦公室也是空空的,經過詢問做清潔的阿姨才知道今天是學校的藝術節,茂傑又急忙的跑去了藝術教室。

看完了五班的表演也就回來了,因爲茂傑想趁着沒人的教室,好好的看看他曾經生活過的地方。

茂傑望着空無一人的教室,坐在了以前的位置上,看了看書桌上的課本,寫着的已經不是他的名字了,看着書本里面一道又一道的題目也有些力不從心了。他從身後肖宇的抽屜中拿出一摞草稿紙,攤在桌面上,認認真真的寫着。

“我不知道該怎麼去面對你們。肖宇,你知道嗎?我看完了你們整個藝術節的表演,你和友緣表演的很棒,五班真的是個非常棒的班集體。我又再一次看到了你和友緣甜美的笑容。不過很不巧,我來的時候嵐嵐班剛剛下臺,但我可以從她的表情中知道,她們演出的也很成功。我不敢再回到學校,我受不了其他人看我的目光,眼神中多多少少帶着失望和嘲諷。一個人不管做了多少優秀的事,一件壞事就能讓形象完全毀掉。我現在在一個藝考機構上學,還過得不錯,至少那裡的人不知道我是從少管所走出來的,少管所三個字以後肯定會死死的印在我的身上,一輩子也不可能洗掉了。還有我們搬家了,爺爺走後,奶奶搬去了爸爸媽媽家,現在我們四個人生活在一起,我也漸漸地從陰影中走了出來,你大可放心好了。不過以後每天不能和你們一起上學放學了。我會一直記得你們的,當然我們以後還能常見面,有你這樣的朋友,真好!

茂傑”

當肖宇看到信件時,已經是下午放學了——無意之間整理參考書時看見的,信紙夾在參考書裡最中間的那一夜,那一頁有着密密麻麻的筆記,是前不久肖宇剛寫上去的。

在看到這封信之前肖宇腦海中還不停地幻想,如果茂傑能來參加藝術節那表演又會是什麼樣子的——他應該會在舞臺上大吼大叫的吧,或者是不按照劇本自由發揮着,再或者是像一根木頭一樣站在舞臺上,畢竟他的身高更適合演一棵樹。

當肖宇看到信件時,臉上有種如釋重負的表情,心中懸在空中很久了的大石頭也終於落到了地上,因爲這次的語句明顯比上次多了很多,肖宇看着信件抿嘴的笑着,但眼淚卻還是止不住的落了下來。

“他回來了。”肖宇一邊說着一邊用衣袖擦拭了下眼睛,表情帶着興奮得對友緣說道。

友緣的神情瞬間也變得激動起來,急忙衝出教室向嵐嵐奔去。

嵐嵐聽到後是更加的激動,和友緣抱在一起哭了出來,這讓身旁經過的人很不能理解,都紛紛投來了關切的目光。

“嵐嵐,你們怎麼了?”潤青走到嵐嵐身旁,看着眼眶早已經溼潤的友緣和嵐嵐溫柔的問道。

嵐嵐抽泣了幾聲。“沒事兒,沒事兒。”隨後又補充道“一會兒你自己先走吧,我和友緣還有些事情。”

自從來了文科班,潤青每天都會等着嵐嵐一起放學,因爲嵐嵐回家途中會經過潤青的家,時間久了,兩人自然而然的也就結伴而行了。

友緣等嵐嵐收拾書包,在嵐嵐收拾的時候能友緣夠很明顯感覺到以前那個活波可愛的嵐嵐也回來了,彷彿她從來都沒有消失過,只是被嵐嵐封在了內心的最深處。兩人來到五班時,教室內早已經空無一人了,看着眼前的教室,沒了打鬧嬉笑的喧囂聲,反而變得有些可怕。

“走吧。”肖宇從廁所那邊揹着書包走了過來。肖宇很清楚眼前這二個人今天是無論如何都要見到茂傑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