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安家在此

且說知槿隨着謝知航,走了很長的路,七拐八拐的終於到了她的住所,擡頭一看,院門口寫着“聞雪院”三字。

月半看着偏僻的院子,皺眉道:“這謝家怎地如此對待嫡出長女,竟然選在如此偏僻的地方。”

謝知航面露尷尬,甚至有些羞愧,自己也已經十一歲了,卻不能保護自己的姐姐,讓自己姐姐住在這種地方。

知槿卻是無所謂,擡步進去,環視四周,見小院不大,勝在幽靜,院子中央有棵桂花樹,此時節綠芽新發,倒是好看。

“姐姐若是不喜歡這裡,我去求祖母。”謝知航眼睛盯着知槿,等着她的回答。

“沒事,挺好的。姐姐很喜歡。”知槿淡淡的笑着,轉眼看到院子的角落裡出來兩個僕婦,見到他們非但不行禮,還上下打量他們,然後轉身出了院門。

月回是個急性子,一看便知這謝家對姑娘的不重視,不由得說道:“這府裡的下人怎的這般沒有規矩。”

謝知航的臉越發的紅了,低下頭去很不好意思。他的院子何嘗不是這樣,只是知槿的院子在東面,而他的院子卻在最西面,兩處院子差距甚遠,也都離着母親喬氏的院落有段距離,趙氏這般安排是什麼意思,不言而喻。

知槿看出了謝知航的窘迫,也不想爲難他,而且她真的很喜歡這裡,若是能被人遺忘安安心心的過日子那就更好了。

幾人進了屋,發現裡面倒也還乾淨,於是知槿吩咐月半和月回收拾屋子,打掃乾淨。

謝知航臨走之前道:“姐姐,母親一直被禁足不得外出,祖母身子不好,明天一早我再帶你去見她們,給她們請安。”

“母親爲何被禁足?”

謝知航冷笑道:“還能因爲什麼,因爲母親認爲母親未與他商量就擅自做主與你相認。可是那天那麼多人都看的清楚姐姐和母親長的有多像,他只是找個理由拘着母親罷了,而且姐姐沒回來之前的十多年母親一直是不出院門的,和父親關係也不好,現在只是回到原來的狀態罷了,姐姐不要傷心,知航以後定會對姐姐好的。”

謝知航走後不久,那兩個僕婦復又進來,懶散的給知槿行了禮說道:“奴婢二人是奉趙姨娘之命前來伺候姑娘的。”

月回見她們態度如此,當下憤怒,指着她們呵斥道:“好大膽的僕婦,對小姐竟然這般無禮!”

那僕婦也不怕,直接站直身體,面露不悅,冷哼道:“什麼姑娘小姐的,誰知道以前是個什麼人,現在攀上謝家真以爲自己就是大家閨秀了。”

這僕婦說話難聽,肯定是受人唆使而且知道這謝府的貓膩,否則以她們的身份給她們十個膽子也不敢招惹主子的。

想明白了這些知槿反倒不氣了,她擡眼看着這倆僕婦,倆僕婦見知槿笑眯眯的,以爲是膽小怕事,不由得肩背挺直,不可一世絲毫沒有奴僕該有的姿態。

“你們先下去吧。”知槿淡淡的說,看都不看她們一眼。

“姑娘....”不見姑娘責罰於她們,月回不免着急,這初來乍到不給她們個下馬威,往後的日子不更難過?

知槿安撫的看她一眼,然後看着倆僕婦雄赳赳氣昂昂的走了。

“急什麼,我們剛來先看清楚形勢再說。”知槿手指無意識的摸着椅背,好看的眉頭輕皺,這謝府真是藏龍臥虎之地,比起這裡,秦府真是安靜又安全啊。

月回還想再說什麼,被月半拉住,月半見外面沒人,對知槿道:“姑娘,這倆僕婦背後肯定有人撐腰,否則不會如此放肆,而且公子過來時她們也是不將航公子放在眼裡,可見咱們今後在謝府的日子怕是不好過。”

月回的擔憂,知槿又何嘗不知道,自己這次回來,也是做好了打算,定不會再讓自己的母親和弟弟受苦了。

擡頭間見月回和月半眉頭緊蹙,似是擔憂,想到以後的日子,知槿肅聲道:“月回、月半,你們可要想清楚,謝家的日子恐怕比不得秦府,你們若是後悔,現在就可以回秦家,我也可以將賣身契還給你們。”

兩人一驚,想都不想,噗通跪下磕頭,月半看着她,堅定的說道:“姑娘,我們既然說過要跟着您,以後便只跟着您,除非哪天不要我們了,我們自行了斷便是。但凡我姐妹二人在姑娘身邊一日,定只忠心您一人。”

知槿滿意的點頭,起身將她們扶起來,笑道:“這謝府,我只能信任你們的,以後咱們有福同享有難同當。”

這話哪裡是主子對奴才說的,一旦說了出來就表明真的將奴才當成了自己的人。月半兩人哪能不知道,因爲知槿的話很是感動,暗暗決心一定要護佑知槿的周全。

天色將晚,院外傳來一丫鬟的叫聲:“姑娘在嗎,老爺請姑娘去前院用膳。”

知槿看一眼月半,月半領會出去應付,月回過來給她收拾髮髻,說道:“姑娘暫且忍忍,等過幾個月頭髮長了,就好了。”她看知槿老是去摸髮套,不免以爲是不舒服。

其實知槿哪是因爲這個,她想的不過是待會的晚膳罷了。

夜幕時分,天色微涼,知槿帶了月半和月回穿過偌大的庭院走了許久方到前院的雨花廳,此時廳內已經坐了謝遠州、趙氏以及謝知棉與謝知鬆姐弟,謝知航坐在最下首,見知槿過來,面上一喜,站了起來,“姐姐。”

知槿上前還未說話,便聽趙氏陰陽怪氣道:“大小姐架子可真大,要讓大傢伙的等這般久。”

謝知棉含笑看向謝遠州,嬌嗔道:“爹爹,女兒都餓死了。”

謝知槿看了謝知棉一眼,微微的勾脣,“姐姐來的遲了,倒是誤了妹妹的晚膳了。”然後這纔看向謝遠州,微微福身,“父親。”

謝遠州前一刻還對着謝知棉溫和笑語,這一刻卻面上不悅,冷冷的‘嗯’了一聲便指着趙氏道:“這是你趙姨娘,今後有什麼事情,都可以去找她。”

趙氏不由得坐直身子,想着這死丫頭怎麼不也得給她行個禮,等了半天也沒等來,擡頭卻見謝知槿已經在謝遠州身邊坐下,根本沒有給她行禮的意思。

趙氏惱怒,眼睛狠狠的瞪了她一眼,隨即又哀怨的看向謝遠州。謝遠州也看向知槿,似是再問爲何不行禮問好。

謝知槿全當沒看到,環視一週才‘咦’了一聲,擡頭看向謝遠州,“父親,母親爲何不一起用膳?”

謝遠州一怔,不由得多看了她一眼,見她眉眼與喬氏極像,甚至更勝一籌不由得想起多年前初見喬氏的時候,喬氏也是這般美麗動人。

“老爺~”趙氏眼皮直跳,知道謝遠州又想起了喬氏那賤人,便去打斷他,“孩子們該餓了,咱們趕緊用膳吧。”

謝遠州從回憶裡回神,看了眼謝知槿並未回答。

謝知槿雖然不想一回謝府就樹敵,可她也知道,就算她不去惹他們,他們一樣也不喜歡自己,不會饒了自己,所以在謝遠州擡手夾菜時,一動不動的看着他,似乎非要一個答案。

見她執着,謝遠州不免有些動怒,啪的放下筷子,說道:“你母親身子不爽快。”他說完以爲就這麼打發了知槿。

可知槿接着悠悠的瞥了眼趙氏,微微笑着問道:“父親,我之前是尼姑,竟然不知妾室也能上桌吃飯呢。”

她一句話說完,空氣一下子冷了下來。

謝知航恐懼的看了眼謝遠州,見他臉色鐵青,隱藏着怒氣。

而趙氏則氣的直打顫,這麼多年了,她管着整個謝家,享受着謝遠州的寵愛,可唯獨在身份上是個恥辱。她有多想成爲正室,她就有多恨喬氏,若不是喬氏,她哪裡用的着受這樣的委屈,她的孩子又怎麼會只是庶出,在外受人歧視。

謝知棉本來就因爲白日裡秦晉親自將謝知槿送回而生氣,這會見她當衆侮辱自己的母親,當下蹭的站起來,指着她的鼻子便罵:“你算個什麼東西,竟敢在謝家對我母親指手畫腳?”

聞言,謝知槿笑了,她悠悠的看着臉色鐵青,嘴角抖動的謝遠州,問道:“父親,您說我是個什麼東西呢?”

謝遠州錯就錯在之前沒將這個野種看在眼裡,明明他調查的結果是這個野種膽小怕事,懦弱無能,可爲何會是現在這種局面?他想起淮王的囑咐,要通過這個野種掌控秦晉,可這真的能實現嗎?

謝知棉見父親不說話,氣焰更加囂張,擡腿到了知槿跟前,擡手便要打。

可是知槿早已不是那個任人欺負的清水了,她還未等謝知棉的手落下,便握住她的手腕,冷眼看着她,冷聲道:“一個庶出子女竟然對嫡出長女如此不敬,父親,謝家規矩可是如此教的?”

謝遠州神色一暗,不由得看着她,見她眼睛含怒,一時也不好發作,這世家大族最注重名聲,在家暗地裡如何處置這野種他不管,但是在明面上還是要有教養的。

想罷,他警告的看了一眼謝知棉,說道:“休得無禮。”又看向知瑾,冷聲道,“知槿,雖說這些年你在外受苦,但是回到家對長輩也該有個禮數,縱然趙姨娘是妾,可也是我的妾,尚且輪不到你插嘴。還有,作爲長姐,對弟妹更應該愛護有加,哪能動輒打罵。好了,趕快吃飯吧,在我面前少玩這些把戲。”

知瑾盯着他,眼睛緩緩涌上冷意,這是要告訴自己這個家誰做主嗎?隨便你,別惹我就好。知瑾低下頭,緩聲答應一聲,便開始用膳。

一頓晚膳用的如同嚼蠟。臨走前,謝遠州道:“今後,知瑾還是在自己院子用膳吧。”

輕飄飄一句話,實則是告訴她,老子不待見你。

謝知槿巴不得見不着這一家人,自然應下。回頭自己弄個小廚房自己開火做飯便是了。

回去的路上,月回忍不住說道:“這老爺也太偏心了。”

知瑾冷笑一聲,想起那一家人的嘴臉,對月回道:“這裡不比秦府,說話多加註意,隔牆有耳。”

月回一聽趕緊住了口。

月半卻還要擔憂,直到回到聞雪院房門關上,月半纔對知瑾道:“姑娘,今晚你如此衝撞他們,他們會不會.....”會不會更加報復回來?

知瑾卻無所謂,她本來就打算利用今晚會會謝家的情況,沒想到真的試出不少東西來,但是若不和這倆丫頭說開,恐怕她們也是擔憂,“我今晚如果如她們所願忍氣吞聲,她們才真的以爲我好欺負呢。況且,這個家裡,就算我不招惹她們,她們也不會讓我好過,與其如此還不如先發制人,讓他們知道我不是這麼好欺負的。”

聽她這麼說月半才放心下來,和月半一起推門出去,卻發現白日裡那僕婦匆匆的離去,明顯剛聽完牆角。

“這僕婦真是膽大包天,定要收拾收拾她纔好。”月回氣哄哄的端了水回來,對知槿說道。

月半笑了,“這等小人,姑娘定不能放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