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雲山含糊其辭的說話方式嚇到了周青,他不敢去深想更詳細的情況,打開導航後將車速放到了最快。
寶安市距離濱海市只一百多公里的路程,不遠,周青卻覺得這一段路太過漫長。
恍惚之間,顧不上紅綠燈,更顧不上安全與否。腦海裡被杜繡以往的笑容全部佔據。
他曾儘量避免讓杜繡過多接觸一些敏感案件,卻怎麼都想不到一趟小小的出差能有這麼大的亂子。
路上電話不斷的響,是吳曉燕打來的。
周青勉力控制着聲線:“媽,沒事,我過兩天就回來。”
掛斷電話,焦躁感壓的他再也顧不上合不合適,直接打給了杜景山。可是響了半天,根本就沒人接聽。
十點多出發的,他大約凌晨左右到達了寶安市第一人民醫院。
門口停駐着許多輛警車,閃爍着的警燈讓周青心臟也隨着翻騰。
他匆忙跑向前臺詢問,而後走樓梯去往六樓搶救室。
剛到六樓,就看到走廊中有許許多多的人在,大多穿着警服。
杜景山坐在靠近搶救室走廊上,低着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麼。齊金萍在旁早就哭的不行,失控埋怨着,大體是開始就不該讓女兒做警察……
警察看到周青靠近,下意識給攔住了。
杜景山擡頭,渾濁無神的眼睛中佈滿血絲。
“杜叔叔……”
杜景山聲音嘶啞低沉:“讓他過來。”
周青心裡太多的問題衝撞,卻一句話也沒說,就站在搶救室門口。
整個走廊雅雀無聲,只有醫生來回進出,病危通知書一張張的下。
“到底怎麼回事?”
周青費力問了出來。
“都怪我,都怪我!”
一個三十多歲的男警察聞聲反覆抽着自己巴掌。
“怎麼會怪你?”
周青走到了他近前。
警察完全說不出話來,只是一臉呆滯,目光死死盯着手術室的門。
旁邊有人代爲解釋了幾句。
是在執行抓捕任務的時候發現了罪犯,沒料到對方已經熄火的車子會忽然啓動。杜繡是下意識把她身邊的人給推開了,她自己則躲閃不及被撞了出去……
周青腦海裡反覆回放着自己想象中的畫面,控制着打雷一般的呼吸:“犯
人呢?”
“被帶回了局裡。”
“能不能帶我去看看!”
警察下意識的感覺不對,剛擡頭,就被人抓住了領口。
從來沒有見過這種眼神,猶如一頭正在盯着獵物的孤狼……
“這!”
警察結巴了起來。
周青揪住他衣領就往樓道旁邊走。
“幹嘛!”
幾個警察看不對連忙攔了上去。
周青早就繃緊了的神經猶如彈簧一般斷裂,幾乎下意識一腳把攔在身前的警察踹了出去:“滾!”
他對在場的所有警察都沒有任何好感。
砰然悶響,那警察沒有重量般撞在了牆上,猶如悶雷。
周青已然沒有了任何理智,就想去看一眼犯人。
更多警察圍了上去,有人如果不是顧忌這是醫院,直接就要掏槍。
杜景山滿臉疲倦站了起來:“別鬧了行嗎?”
周青所有動作頓住,半響,鬆開了緊抓着的警察。
“誰是AB型或者O型血。”
就在這時,一個大夫着急趕了出來。
齊金萍觸電一樣起身,就要跟着進去。
周青卻比她更快:“阿姨,我來。”
“你……”
“我也是AB型。”
周青話落,甚至等不及醫生再說話,就闖進了搶救室。
他也終於看到了病牀上靜靜躺着的杜繡,她似乎還有意識,嘴邊不時能溢出幾絲聲音……
大夫最快速度確認了一下血液是否能用,直接拉過了一個椅子讓周青坐在了杜繡面前。
現在能做的就是止血和供血,要等生命體徵穩定下來後才能確定有沒有傷到別處。醫生剛開始已經進行過一次包紮,沒想到的是一處最嚴重的傷口在穩住的時候再一次崩開了。
周青任由他們忙碌着,眼睛只放在了杜繡身上。
他懂一些搶救常識,輕輕撰住了她的手,反覆道:“別睡,別睡……”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漫長而殘忍。
周青隨着身體血液的抽離,雙眼也越來越重。
“還行不行?不行換傷者的母親過來。”
“我沒事。”
周青機械搖頭。
杜繡跟他說過,齊金萍有心臟方面的毛病,取她的
血,太過於冒險。
“再取一千C……另外催促血庫那邊,快一點!”
大夫早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根本就不顧人體正常可以一次性取多少血液……
周青頭部暈眩的快要坐立不住,手微微撐住了椅子,一言不發。
從來沒意識到時間如此珍貴過,想拼命抓住,根本無濟於事。
“宋主任,血止住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周青聽到了最爲天籟的聲音,緊接着杜繡就在他面前被推了出去,是被轉往重症監護室。
“患者暫時脫離了生命危險……”
周青沒力氣站,不知道該笑還是該哭。揉了揉眼睛,不知什麼時候眼淚早就控制不住。
生命無疑是極端奇妙而讓人敬畏的。
他接受不了一個活生生的,平時豁達起來像是能抓住整個世界的人在他眼前走掉。
跟杜繡認識不長不短,還不到一年時間。
可是在他心裡,早已經是最爲親近的幾個人之一。前十分鐘的那種感覺,周青永遠也不想再體會第二次。
……
病來如山倒,病去卻抽絲。
大夫說暫時保住了性命,至於後續的種種問題,跟生命比起來太微不足道。
天不知不覺泛亮。
除了杜景山夫婦跟周青外,其它警察都已經暫時離開。
“小周,謝謝你了……”
齊金萍感激到了周青近前。
“阿姨,真的講不着。”
“不,不。大夫說了,要不是血液提供的及時,說不好……”
齊金萍說着說着又忍不住抹眼淚。
“你趕緊休息會。”
她固然心疼女兒,可一個外人做到這種程度,她說不出的內疚。
而且這會周青就連嘴脣上都看不出半點血色,人萎靡的跟之前簡直判若兩人。
“我去買點早餐!”
周青不由分說往樓下走,直到進入電梯,他才扶住牆壁晃了晃腦袋。
確實撐不住了,他本來就連夜沒睡,又被抽了那麼多血……
等把早餐送上來,周青隨便找了張病牀,昏昏沉沉中倒在了牀上。
但就算如此也睡不踏實,連續的噩夢讓他幾度睜開了眼睛,身上汗水如洗,不知是虛脫還是恐懼之後的冷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