宏晟所能想到的,淵鴻自然也能想到。
班摩不出來,只是在和自己玩心戰,看來有必要讓他見見血,知道自己不是在開玩笑了。
反正自己的人質很多,傷了一個半個的,根本就不算什麼。
“班摩,看來你是真的不在乎這名同伴的性命了,那好,我這就殺了他!”他狂笑了一聲,隨後右手長劍毫不停歇的重重劈了下去。
他嘴上雖然這麼說,但卻沒有真的打算一劍殺死宏晟。
先卸掉他一隻胳膊吧,這足以讓班摩無法接受了。
畢竟當班摩現身之後,自己還要用這人質來繼續逼迫他做很多不願意做的事情呢。
他雖然在揮動着長劍,但他的注意力卻依舊集中在前方的帳篷之上。
“班摩!”這一刻,緊閉着雙眼的宏晟悽聲喊叫起來。
他已然崩潰,他對班摩的怨怪在這一瞬間已經提升到了怨恨。
爲什麼要逞能,既然沒辦法保住所有人的性命,就不要來害自己啊!爲什麼還不出來?難道不知道自己隨時可能會受傷嗎?
彷彿是因爲他這聲呼喊,那彷彿永遠不會有動靜的帳篷轟然爆碎了開來。
碎裂的布片和木條向着四周****而去,令得聖海宮衆弟子不由自主的向後狂退。
然而,淵鴻卻準確捕捉到了那點急速向自己刺來的劍光,以及那劍光之後飄飛在半空的身影。
“哈!”就知道你會在這時候出手。
然而,自己早有準備了啊!
他原本已經快要斬落的長劍突然再次揚了起來,如同早已演練過無數遍一般準確的攔在了對面那飛掠而來的劍尖之前。
鐺!
清越的劍擊之聲傳遍場內,但淵鴻的面色卻是一變,因爲這一劍根本不對。
對面那柄長劍上附帶的力道實在太小了,自己這一劍竟然直接將對方連人帶劍格飛了出去。
下一刻,他前方再次出現了另一柄長劍以及另一道身影。
不愧是班摩,竟然事先在這帳篷內做了佈置麼?如果自己所料不錯,剛剛向自己飛來的,應該只是之前被他殺死的聖海宮弟子了。
他將對方的屍身吊在了帳內,做了個簡陋而又巧妙的機關。當他一劍斬碎帳篷時,那吊在空中的屍身就會連人帶劍飛速向自己撞來……
這黑夜之中,突然飛來的劍光,誰會有心去查看背後的人是誰?更何況那弟子的臉都被泥灰塗滿了。
而他自己,卻藏在了那屍身後方。
他知道自己會提防第一劍,所以真正的殺招,其實是第二劍!
這些念頭看似漫長,但只是在他腦海內閃過一瞬而已。班摩終歸還是太想當然了,這種幼稚的伎倆,用來設計極境破境或許還能奏效,天境高手又哪裡有這麼容易被殺死?
尤其,自己還是天境中期!
結界的光芒亮起,那飛來的劍光忽然就變得慢了許多。而淵鴻原本已經揮向一側的長劍以不可思議的速度掉過了頭,最後竟是後發先至的砸在了第二劍之上。
鐺!又是響亮的劍擊之聲。
淵鴻面色大驚,因爲這一劍又錯了!他甚至清晰看到了那屍身背上的細繩,這一劍居然還是幌子……
前方那道身影輕易被他擊落,而在他還來不及反應的時候,腳下那帳篷的‘廢墟’之中忽然彈起了一道更快的劍影!
這一劍幾乎只是比第二劍慢了那麼一瞬間而已,在他尚未來得及反應的時候,便自下而上****而出,直刺他的下身。
班摩的劍有多快,淵鴻是聽過的。這一劍被他刺中,自己只會生不如死。
他心內已經是一片震撼,他終於明白這個敵人有多恐怖了。
前兩劍竟然全都是幌子,爲的就是讓自己來不及變招,真正的殺招其實是第三劍。而最讓人難以招架的是,前兩劍全是來自半空,這已經讓自己無形中將大半的心神都放在了上面。
誰能想到,第三劍竟然是從地上發起的?
這一劍,他甚至已經不確定是否能擋住。雖然,他已經使盡渾身解數去變招格擋那一劍,但一方是蓄謀已久,一方是匆忙變招,劍身附帶的力量根本就不會一樣。
鐺!
第三道劍擊之聲傳了出來,他擋住了這一劍,他畢竟是天境高手!
然而,他的臉上卻沒有絲毫放鬆之色,他甚至驚得險些尖叫起來。
因爲這一劍竟然還是假的,真正的班摩究竟在哪?這一刻,他甚至懷疑他會否從自己背後出現。
然而一切到此爲止了,一柄長劍忽然貫穿了他的心口。和前幾劍相比,這一劍的速度快了不知多少倍,以至於他根本都未能看清。
而他匆忙變招之後的長劍,更是來不及做任何的抵擋。
臨死之前的他一臉難以置信的望着對面那道人影,他剛剛其實已經和這人影交過手了——正是第二道飛來的‘屍身’。
當時自己輕易一劍就將他連人帶劍劈落在地,而他後背上的細繩和聖海宮弟子的袍服,無不表明那是一個幌子。
更何況,隨後自己就迎來了更快的第三劍。
原來,自己還是猜錯了麼?原來第二道身影其實就是他,他假裝成了‘屍身’,假裝被自己擊落。
當自己的注意力被徹底吸引到第三劍上時,又哪裡能想到已經被擊落的屍身會突然活過來?
他就這麼大膽,將自己後背綁上繩索?他就不怕被自己看破,到時候那繩索會極大影響他的發揮。如果自己剛剛第二劍不是擊中他的劍尖,而是擊中他的身體呢?
這個人的瘋狂程度,完全突破了他們這些正統門派修行者的認知。
而最後,自己又哪裡能想到,明明有人質當擋箭牌,他還會那般果決狠辣?
是的,這一劍刺中了自己的心口。但事實上,自己一直都防禦得很好的,人質其實擋住了自己的心口。
他那一劍,不光穿透了自己的心口,也穿透了那名迦王殿弟子的心口。否則,他不可能一劍穿心。
他難道,根本就不在乎這人質的死活嗎?竟然還不等自己要挾,就提前親自殺了這人質?
那他來這裡究竟是爲了什麼?就爲了殺人嗎?
這樣的敵人……
他已經無法發出聲音了,他身前的宏晟同樣也是滿眼的驚駭,但那已經是他在這世間最後的眼神了。
連山看都沒有再看他們一眼,他對自己的劍很有信心。從劍身傳來的觸感讓他知道,這一劍確實穿透了對方心臟,他甚至能準確說出創口在心臟的哪個位置。
下一刻,他已經徑直殺入了前方的人羣之中。
這名天境中期高手已經死了,接下來這裡將會徹底由自己接管,再也沒有任何人能對自己形成威脅。
沒錯,自己是來救人的。
之所以能得到這批人質的消息,還是方歌派人暗中告知自己的,看來他在迦王殿已經開始漸漸有點勢力了。
救下這批人質之後,恐怕就連大長老雲真和三長老雲機,也不得不對方歌賣個好了。
至於宏晟,他心內那些念頭的轉變,連山當然不可能猜得到。
不過,從他不幸被淵鴻提起來的那一刻開始,他在連山的眼中就已經是個死人。他怎麼可能會爲了人質,而讓自己束手縛腳?
別說是宏晟,即便被提來的人是雲池,他的做法也不會有任何改變。
這些人能救就救,救不了也沒什麼。
反正聖海宮的人,自己不會留下一個活口,所以自己做了什麼,誰也不會知道。
這裡是荒原,這裡空曠無垠,毫無躲藏遮掩的地方,這些人就算最後不敵逃走,也逃不出自己的追殺,因爲他們的速度太慢了。
至於被殺的宏晟,他當然是因爲敵人的殘暴,因爲不慎,因爲誓死反抗,而不幸被殘忍殺死的。
自己拼死想要救他,甚至受了傷,卻還是沒能成功。
自己是多麼愧疚啊……
一刻鐘後,廝殺之聲終於徹底平息了下來。
除了關着人質的那座帳篷,外面所有聖海宮弟子已經沒有了一個活口。
連山沒有殺進那帳篷,儘管他知道這裡面有三十餘名重要的人質。
原因很簡單,他沒有把握在六名敵人的環顧下,將所有人質全都完好無損的救下來。殺死毫無抵抗之力的人質,對於破境高手而言,只是伸伸手的事情。
自己闖進去,再快也需要一瞬間,而自己的劍就算再快,頃刻之間能瞬殺一兩個來不及反應的破境敵人已經算是極限了。
這種情況下,能保住人質周全的,恐怕只有聖境高手了。他不是聖境高手,所以他選擇了停下,就那麼等在了帳外的某個角落。
他很有耐心,他彷彿可以一直等到地老天荒。
時間一點點過去,帳內的氣氛也變得越來越沉重。無論聖海宮弟子還是迦王殿弟子,此時都在等着外面那場大戰的結局。
是班摩贏了,還是淵鴻贏了?
戰鬥似乎早已結束,他們已經一刻鐘沒有聽到任何動靜。但是,淵鴻沒有回來,任何一名聖海宮弟子都沒回來。
而另一方面,班摩也沒有出現。
這樣的結果,讓裡面的六名聖海宮弟子心頭越發不安,而迦王殿弟子們也同樣是焦慮不已。
如果班摩贏了,那他應該已經闖進來了。如果是淵鴻贏了,那他就更應該第一時間回來查看人質。
難道,他們同歸於盡了?
不不不,這種可能着實太小了。
他們現在能猜到的最大可能,就是班摩逃了,而淵鴻帶着所有人追了出去。
所以,暫時留下了一座空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