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現在有點亂,非常的混亂,我已經分不清到底是哪裡出岔子了。
我雖然不能丟了工作,可也不能死皮賴臉地求別人留下我,此時此刻我在最後的抗爭,哪怕最後我因爲這件事兒辭職走了,我也不能落下一個吃裡扒外的罵名。
我這個人恐怕沒有什麼有點,在這個社會上唯一高於平均線的就是我還算要臉。
我跑出去,彎着腰到了陳二狗的工位上,陳二狗也是一臉凝重,低聲問我,你惹這麼大的禍?
我說,我真不知道怎麼回事兒。
陳二狗說,一大早晨過來,都說是你當了叛徒。你不會真的……
我說,你還不知道我麼?我是那樣的人麼?
陳二狗嘆了口氣,然後說,事情怎麼樣了?
我說,先不說這個,我很着急。那天我給你的彩信呢?
陳二狗說,標書的彩信?
我點了點頭,他說,我給刪了啊。
我一愣,然後說,你給刪除了?
陳二狗說,廢話,你進來就問我刪了沒有,我替你發完郵件,想着這種敏感信息還是刪掉的好。我就給刪了。
我說,你刪除之前,沒有給別人吧。
陳二狗一愣,然後說,你小子不是懷疑我吧。
我急忙擺手說,不是,不是。這事情不太對,出岔子了。
陳二狗說,到底哪裡出問題了?你想明白了麼?
我說,事情有點巧啊。你看我手機丟了,然後出了這麼多問題,原始文件沒了,現在什麼都對不上了。
陳二狗說,你郵箱裡面不是有麼。
我說,那就是你發出去的啊,跟麗薩手中的沒啥差別。對了,具體數目你知道麼?
陳二狗說,我就知道一個大概,MG210型的每臺一萬多吧。
具體數字只差了一千多塊,陳二狗倒是把第一位數給說出來了,但沒有卵用。
陳二狗低聲說,我給你發的肯定是你傳給我的。現在兩個問題,第一誰給你的這個東西,第二你又給誰了。
我說,你還是懷疑我啊。我就給你了。
陳二狗臉色通紅,似乎有點着急了,他說,你可別亂說啊。你不是想要把事情賴在我身上吧。
我搖了搖頭,然後說,我恐怕是讓詹小橋給耍了。
陳二狗說,你懷疑他?
我點了點頭。
這事情到了這個地步,其實仔細想一想,也就是詹小橋能夠玩我這麼一手。他給了我錯誤信息,然後給了昭華公司正確的價格。這樣我們本來以爲有信息優勢,信心滿滿地準備好了價格跟型號,反倒進了別人的圈套。
昭華公司是這個行業裡的黑馬,的的確確是很陰險的對手,任何手段他們都用,挖牆腳找間諜,這都算是正人君子的行爲了。
詹小橋都能讓我收買,當然更可以讓他們收買。
其實不就是一個錢多錢少的問題麼?
可詹小橋這一手用下來,他其實也很危險的,如果我的手機不丟,我手中就有一個證據證明他出賣公司內部信息,我要是急了反咬他一口,他也是吃不了兜着走。
可偏偏我的手機就是丟了。
再然後我唯一剩下的證據只有我郵箱的歷史記錄中存着的那個文檔,可這個文檔跟最後的是一樣的,我沒有能力證明篡改者究竟是我還是詹小橋。
這事情太他媽的巧了。
我相信世界上有巧合,可是我只相信一件事兒跟一件事兒有巧合,我絕對不相信一連串的事情會出現巧合。
也就是說,除非詹小橋能夠預知我不打車而坐公交,再然後會在我收到彩信之後找人把我的手機偷了。
否則他要麼是清白的,要麼就是孤注一擲,冒了非常大的危險。
但我不相信詹小橋會爲了十幾萬孤注一擲。
那麼他是清白的?
會不會是M公司的上層有人耍了詹小橋跟我?
這我想不明白了。
我回到了麗薩的辦公室,麗薩正在接電話,她的神色凝重,連說了幾個是。
再然後她擡頭看了看我,她對着電話說,這件事情還沒有調查清楚,我覺得公司做出這樣的決定有點倉促。
我聽到了這一句,幾乎已經知道會發生什麼了,麗薩又聽了幾句,她說,這事情我覺得有點蹊蹺,所以我建議爲了公司的長遠規劃,還是要調查清楚。否則可能會發生第二次。
再然後麗薩就不出聲了,聽了很久,然後說,好吧,三天就三天,我會給公司一個交待。
放下電話,麗薩的態度突然好了,她擺了擺手示意我坐下,端詳了我一圈,嘆了口氣。
我很少看到麗薩在工作中有溫柔的時候,我說,領導,我是冤枉的。
麗薩擺了擺手,她說,這件事情發生了,公司覺得太巧了。你相信這個世界上有巧合麼?
我說,我不信。
麗薩說,我也不信,公司的領導也不信。是吧,大家這麼多年走過來,回頭看看,每件事看起來很巧,實際上都似乎是命中註定,似乎沒有其他的選擇一般。
我說,公司要炒了我?
麗薩說,結果還不一定。事情出了,我們就要解決。我先給你說說公司的看法吧。這事情巧就巧在,如果是你單獨提供了錯誤的報價單,而昭華公司沒有得到正確的報價單。或者是他們得到了正確的報價單,而你沒有提供錯誤的報價單。那麼都不會對公司造成損害。你懂麼?
我點了點頭。
麗薩繼續說,所以,你應該能夠理解上層的心情。公司的損失並不大,生意沒有做成那是機會成本,是邊際效益,沒有做成的生意多了,不可能全天下的生意都讓我們公司做了。但一個公司就是一個軍隊,叛徒在任何地方都是不允許存在的。
我說,我真的不是叛徒。
麗薩說,問題就是太巧了,實在是太巧了。如果從一個宏觀的角度來看,你覺得最可能是哪裡出現了問題。
我說,我這裡。
麗薩說,對,這就是上層的看法。你這個職位怎麼說呢,第一不是不可替代的,第二不是不可犧牲的。所以……公司給我們部門三天時間查明,如果不行的話,只能……你懂我的意思吧。
我說,可是公司不懷疑是外面的公司做的手腳麼?
麗薩說,詹小橋肯定不會有問題,因爲他收錢了,公司有證據。他不敢跟我們玩這麼一手。
我說,那提供給詹小橋報價單的人呢?
麗薩說,那我就不知道了。但那個人哪怕是真的玩了這麼一手,對於我們公司跟M公司來說,他都是不可犧牲的。商場就是戰場,可以死的就前仆後繼,不能死的就步步爲營。
我愣了半天,再然後說,領導,我不想讓你爲難。我知道你爲我爭取了三天,可現在我也不知道哪裡出現問題了。
麗薩說,自己好好想想。如果這真的是一個黑鍋,那麼我也不希望背的人是你。
我說,這個東西是我從詹小橋那裡拿來的,然後我發給了陳坤。再然後我手機丟了,陳坤還把彩信給刪除了。現在我沒有任何辦法證明了。
麗薩說,第一我不知道你爲什麼會把機密文件給陳坤。就算你們關係再好,你們也是同事關係,你懂麼?第二你覺得會不會跟他有關係?
我連忙擺手說,二狗……不是,陳坤我太瞭解了,絕對不會做這種事兒的。再說了,如果不是我發給了他,我的手機一丟……啊,你說能不能是偷我手機那個人把信息給了昭華?
麗薩說,一個賊會那麼識貨,不光知道那個彩信是什麼,還恰好知道我們的對手公司是誰?這話說出來,你自己信麼?
我搖了搖頭。
麗薩說,我已經沒有什麼想法了。給你三天時間,你把這件事情辦妥了,能找到問題所在最好,找不到的話,我也不想爲難你,你自己提交辭職申請吧。
我點了點頭,心裡五味雜陳,萬般無奈地離開了麗薩的辦公室。
好似喪家之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