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結束的時候,送走了所有人,包括被人攙扶着離開的小漢奸之後,我在半夜的冷風中吸了一根菸,覺得清醒了幾分,正招手打車,身後突然聽到了有人喊我。
我看到貝兒跑了出來,手中拿着一個包說,哥,這是你們落下的。
我點了點頭,接過包發現是陳二狗的假到冒煙的LV,剛要說謝謝,那面貝兒低聲說,您喝多了,我送你回家吧。
這暗示有點太明顯了,我看着貝兒低下了頭,可以想象到她面紅耳赤的模樣。
我已經寂寞很久了,猛然之間覺得心裡狂跳,我沒有吭聲,貝兒招手打了一輛車,我們上了車,她一直都低着頭,沒有再說話。
我這面說了地址,看着窗外的景色,那面突然感到自己的手被人握住了。那隻小手冰涼,微微顫抖,在手心上傳來的恐懼與決心讓我喝多的心一陣狂跳。
上海的也總是帶着一種溼潤,或許是黃浦江的江風溫暖了整個城市,任何時候你在這裡行走,看着四周的燈紅酒綠,總會讓你感到有什麼東西包裹着你的軀殼。如果說身體是靈魂的外包裝,那麼在上海生存的人,它都有兩層包裝。一層是父母給的身體,另一層是上海給的現實。
而在這層層包裹之中才是唯一屬於你的東西。
那就是靈魂。
我總是覺得每一個人的靈魂都應該是孤獨的,都應該是高貴的。可是伴隨着年齡的生長,孤獨感越來越強,靈魂卻越來越骯髒。
這是一個燈紅酒綠的都市,這是一個肉慾橫流的社會,在這裡每一個年輕人都會迷惘,不知道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麼。
可,無論你想要的是什麼,似乎金錢都可以幫你解決,等到最後,每一個人都以爲自己想要的不過是錢而已。
於是靈魂不再迷茫,反倒是迷失在這個世界中,或許金錢真的可以讓靈魂不感到孤獨,可卻會玷污了它的高貴。
我知道貝兒是什麼樣的女孩子,這樣的女孩子在我踏入社會碰到很多個,你看她們虛情假意地周旋在男人的四周,每一個人口中說的都是悽慘無比的故事。或許真的有人可憐,有人迫不得已,可是我更願相信她們是因爲懶惰與虛榮踏上這條路的。
這麼說只是爲了讓我可以自己好受點,不必受到良心的譴責。
人的靈魂褪去高貴外衣之後,剩下的也只是人性,最最基本的人性,刻在了每個人的骨子裡的那一條人不爲己天誅地滅。
貝兒看得出來是剛剛踏入這個圈子,我感受到了她手心傳來的冰冷,我今天看到她喝酒幫她,更多是因爲我想起了夏瑤酒醉的模樣。
我真的沒有覺得貝兒可憐或者可恨,她們只是這個社會普普通通的存在,甚至要比許多高高在上的女人純淨得多。
而我作爲一個並不算成功的男人,根本沒有任何權力去評判其他人的人生道路。
貝兒拉住了我的手,看我沒有轉頭,輕輕地嘆了一口氣。
她這樣的女孩總是把笑臉給客人,畢竟客人花錢可不是聽她的煩心事兒的,如果真想聽女人的煩心事兒還不如回家。
我愣了一下,轉頭看了看她,她似乎很冷,身體正在微微的顫抖。貝兒臉上的妝很重,看起來很好看,其實卻讓人有一些反感,可她畢竟是女人,瑟瑟發抖與恐懼的眼神就好像是一隻在深夜被餓狼帶回家的小白兔。
我有些心痛,伸手摟住了她的肩膀,貝兒擡起了頭,在我的耳邊說,我很害怕。
我低聲說,別害怕,你怎麼了?有人跟着你?
貝兒搖了搖頭說,花姐說我的身子是留不住的,這幾天如果我不解決第一次的問題,她就幫我找客人了。我很害怕,你是一個好人……
我愣了半天,看了看貝兒面紅耳赤的模樣,又看了看窗外燈紅酒綠的城市。
或許每一個人在這座城市都會失去一些東西,爲了在這個城市生存,每一個人都會做一些妥協與犧牲。
可,在這裡錢真的代表了一切麼?
真的可以用錢買到造物主創造的一切美好麼?
我看了看貝兒,她即便後半場喝得是水,今天喝的那些酒也夠讓一個女孩兒支撐不住,她靠在我的肩膀上入睡,一張俏臉上都是惶恐不安。
一個女孩子,這個時候應該是非常絕望的,我看着她的臉,那應該是一張純潔無暇的臉,卻被世俗的無奈遮蓋,把這張臉變得濃妝豔抹,這本應該是一張無憂無慮的臉,可被生活所逼迫,變成了強顏歡笑。
貝兒不勝酒力最終睡在了我的身側,我讓出租車停在了一家酒店,把貝兒攙扶到了房間。
標準的大牀房,我把貝兒扶着放在牀上,她似乎還處於半昏迷狀態,我用毛巾給她稍稍擦了一下臉跟手,又給她蓋好了被子。
她睡得很恬靜,我在那裡看着喝多的她,腦海中卻浮現的是夏瑤的神色,她喝多了之後,是不是也會睡得如此安詳?
一想到夏瑤,馬上想起我那些喪權辱國的條約了,少喝酒早回家,這是最基本的一條,我看了看錶,已經十一點多了,也就是說我違反了第一條家規,我居然比她先違反了家規。
我的頭頓時感覺有點大了,這丫頭抓住我這一點,不一定要讓我吃多少苦頭。
我又看了一眼貝兒,感覺她應該沒事兒,轉身就往出走。身後的貝兒突然傳出了一聲呻吟,這聲音似乎有點痛苦,嚇了我一跳。
我轉過頭,看到貝兒睜開了眼,在牀上看着我,看我頭轉過來,貝兒說,哥,你要走麼?
我說,你在這裡休息吧,我得回家了。
貝爾說,可是……
我笑了笑,然後說,你還是休息吧。
我沒有勸她,每個人的路都是自己選擇的,我不瞭解貝兒的無奈,不知道她的心酸,當然沒有權力站在自己的角度,站在道德的高度去評判她所選擇的生活。我只是希望這個女孩這一夜,可以安心的睡一個好覺。
貝兒看着我,所有所思,然後說,哥,你是不是覺得是錢的問題?
我愣了一下,沒反應過來,貝兒低下了頭說,哥,你是一個好人,而我不會是一個好女人。不過現在身子還是乾淨的,我想找一個好人把自己最美好最純淨的東西留給他。花姐已經給我下最後通牒了,我真的很絕望。哥,你是覺得錢的問題麼?
我搖了搖頭說,不是,不是,你別誤會。
貝兒說,別人多少錢,你給我多少錢,我不會多要你的。可是我也不能不要錢,因爲……我終究是這樣的女孩子,我也不想讓你覺得欠我的,我不想以後我們之間還有什麼交集。
貝兒的模樣楚楚可憐,如果她不是真的第一次的話,那麼這演技絕對可以拿奧斯卡了。
我嘆了口氣,走過去坐在貝兒的牀邊,對她說,爲什麼走上這條路了?
貝兒搖了搖頭說,我不想說,你只把我當成想賺錢的女孩吧。
我說,現在的你還能回頭,爲什麼不回頭呢?
貝兒哭了,然後說,我真的不想說,我不想讓你覺得我有其他的目的。真的,我只想把這個當成一個簡單的交易,你別把我當成第一次,只要事後你隨隨便便給我點錢就可以了。你也不要問那麼多,我……真的不能說。
我看貝兒捂着眼,淚水在她的手指縫灑落下來,我真的是心動了,我的手伸了過去,企圖握住貝兒的手,貝兒似乎看到了我的動作,她把手伸了過來,輕軟地放在我的掌心中。
然後她對我勉強地笑了笑,低聲說,我是不是讓你沒有興致了?我不會再哭了,真的,我會……聽你的話的,你讓我做什麼,我就做什麼。
我看到貝兒咬了咬自己的嘴脣,然後閉上了眼,長長地睫毛正在一點點的抖動,彷彿打算接受我的侵犯。
我怎麼可能不心動,我站了起來,慢慢地走進了貝兒,突然夏瑤在眼前一閃而過,我愣了半天,站在那裡,俯下身子輕輕地在貝爾的嘴脣上吻了一口。我感覺貝兒的脣很涼,就好像是這個城市冰冷的心,她稍稍閃躲了一下我的脣,然後身體僵直,我能感覺到她強迫自己的力度。
她真的很害怕,很恐懼我這個陌生人。雖然她說得好像是一個各種老手,但這些話可能是別人教給她的,是她入行之後必須要學會的,她知道進入了這個行業,她的身體都是可以用錢衡量的,每一塊肉每一寸肌膚都有着自己的價碼。
我覺得很心涼,看着貝兒坐在牀上好像一根被捆在那裡的假人,筆直地坐着,咬着脣,閉着眼,我一陣心痛。
我轉過身,沒有停留,快步離開了酒店房間,然後頭也不敢回地離開了酒店。
不敢去想貝兒在牀上看着我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