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我非常沒有節操地笑場了。

太傻逼了頭上頂個紅酒軟木塞,整得我想弄個開瓶器。我一呵呵靳穆就指責我嚴肅一點,嚴肅一點,我勉強收斂起笑容:“你從哪兒看出我能弒神啊,你說我都懷孕了……我哪裡搞得過章立天。”

靳穆皺了皺眉頭:“我不能接觸這個水晶頭顱,章立天和它之間有感應。你想個辦法把水晶頭顱毀了。”

“那我怎麼搞?把它砸碎了啊?”

靳穆說,成,找了個錘子遞給了我。藝術家的思維就是如此的簡單奔放。我提醒他,“這玩意兒剛出棺的時候震碎了整個人文樓,我把它給砸了,我們都要交代在這兒。”

靳穆說,成,他出門避避。我立即就要跟他解除盟約關係了,居然把我叫上來當炮灰。靳穆還嫌棄上了我:“你肚子裡懷着這個世界的下一任主宰者,你怕什麼?你就沒發覺你跟個蟑螂似的弄不死?”

他終於說動了我完成弒神這種可以寫在歷史書的逆天級任務。我讓他進裡屋躲着,自己拿着雕刻錘往手心裡呸呸吐了兩口口水。我緊盯着那個水晶頭顱,心想靳穆說的神格到底是什麼意思?神的力量?那豈不是如果誰拿到手,誰就可以做神了?怎麼弄?我也很想變得強大一點,不要老是被人嚇唬來嚇唬去。

那水晶頭顱也沒見有什麼機關,就看到水晶很透,中間有一團光暈,是挺漂亮的,但是離神奇還差一點兒。最後我也沒找到什麼玄機。我百無聊賴地面對面看着它那兩個深深的眼窩,舉起了錘子。

結果那一瞬間,我被一股強大的拉力吸走,等我意識過來,周圍的公寓全變掉了,我也已經不在靳穆身邊了。我在一個裝修很簡陋的屋子裡,土胚房,屋子裡只有兩個火把,我面前還是那個水晶頭顱。

靠,這他媽是哪兒?

我難不成被靳穆騙了?

“葉宵,葉宵,你怎麼了?你聽得到我的話麼?”我身邊很近的地方傳來靳穆的聲音。

我心裡一鬆,面朝他的方向,但是空無一人。我試着出手抓他,也只拍到了空氣。

“葉宵!”

“靳大師你聽得到麼?聽得到麼?”

“我當然聽得到啊,你就站在我正對面。你怎麼失魂落魄的?砸呀!”

我嚥了口口水,“可是你不在我面前。我現在站在一個土胚房裡。我聽得到你的聲音,卻摸不到你。”

靳穆沉默了一會兒,“那有可能是章立天的記憶。你先看看是什麼事,說不定我們可以從中得知它是歷史上的哪一位神。”

他話音剛落,外面就跑進來一個小年輕,打着赤膊,腰間穿着一條三角形的圍布,臉上和身上都繪着靛藍的文彩。他看到我吃了一驚,然後匆匆把手交叉在胸口行了個禮,“祭司大人,春分的月亮已經快升起來了,您怎麼會在這裡!”

他說的不是中文,也不是英文,我沒聽過這種語言,可是我居然懂他的意思。我立即意識到我是誰。我叫庫魯·科巴魯,是偉大的特諾奇蒂特蘭城的最高祭司之一。

我正想哦一聲,我的身體已經搶先出口,“這不是你可以過問的。告訴他們我馬上就來。”

那個小年輕被我嚇壞了,倒退着走出了房間。我的身體不受控制地轉身,又看了一眼水晶頭顱,它正放在了這間房間裡唯一的傢俱——神龕裡。水晶頭顱在這有它自己的支架。然後我的身體大步流星地離去,進入一個富麗堂皇的房間,看起來似乎是臥室。我摘下牀頭的刀,在水裡浸泡了一下,從水盆的倒影裡,我看到了我現在的模樣。我是一個年過三十、膚色棕黑、還微微有點發胖的男人。臉頰左右各紮了三道很粗的骨針,斜的,三道互相平行。眉毛上還繪着靛青,看上去很嚴厲。我習慣性地往自己頭上戴了一頂紅白相間的羽冠,走出了石砌的甬道。

外面是一輪明月,天空和銀河異常清晰。我站在一座塔的頂端,這是一座平頂金字塔。從這裡望出去,可以望見其他幾座金字塔,分別祭祀太陽、月亮和偉大的羽蛇神。現在,那些金字塔的頂端都升起巨大的篝火。整座城市就是以這四座金字塔爲四角,佈局成爲長條形,中間死亡大道向南延伸三公里,現在,大道上擠滿了歡慶的人。他們大喊大叫,跳舞,吹奏盧笙似的樂器,形態非常瘋狂,而我知道他們這是要幹嘛,今天他們在慶祝春分。春分屬於農神,農神讓他們豐收,獲取足夠多的玉米……

等等,我爲什麼會知道這些?

我依稀記得……我是一箇中國小年輕,名字叫葉宵?!

我覺得太陽穴一跳一跳得疼,我到底2014年的葉宵,還是第五太陽紀11679年的庫魯·科巴魯?

“葉宵!”我身近突然傳來一個聲音。我嚇了一大跳。神廟頂端的助手們奇怪地看了我一眼,還好我離他們都很遠。

靳穆急切地問我:“葉宵,你那邊現在怎麼樣?”

我沉下心,我是葉宵,我正當青春年少,纔不是略微發胖的黑大叔。“我知道你那個能看不能動是什麼感覺了。我現在在另一個人的身體裡,身體不歸我掌控。而且我被他影響得很厲害,就剛纔那一會兒,我已經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誰了。”

靳穆告誡我要當心。

我儘可能地與他交換信息:“我是祭祀農神的神官,現在正站在神廟頂端,要主持接下來的春分典禮。我在特諾奇蒂特蘭城,現在是第五太陽紀11679年。”

靳穆那邊停頓了一會兒,說,“特諾奇蒂特蘭城是阿茲特克的首都。阿茲特克人的歷法紀年都比較複雜,有365天一年和260天一年兩種計算方式,我沒辦法告訴你你所處的確切時間,但是我在嘗試把你喚醒,你再等等。”

我們講話的檔口,下面□□的隊伍已經走到了金字塔下,然後,一個頭戴花冠、身體健壯的青年男子開始一邊吹笛子一邊往上走,走到頂端的時候,他把笛子丟了下去,然後,把自己扒了個精光,朝底下襬出勝利者的動作,並且高聲吶喊。底下的人羣更沸騰了。

我本來不想看的,但是我這個身體不避,我也只能看着他露腚。我突然意識到他要做什麼,我開始發抖。我回憶起了一些不屬於我的記憶,並且對即將到來的典禮打心眼裡恐懼。

年輕人脫光了之後,喘息着站到了我面前。我的身體端起助手遞上來的金盃,將其中暗綠色的液體餵給了他。我知道這種液體由碾碎的毒蘑菇、菸草、毒蛇、蠍子以及龍舌蘭仙人掌的汁液混合而成。他順從地喝完,舉着杯子在平臺頂端遊走了一圈,激起了更熱烈的歡呼,然後,他躺倒在我面前的祭壇上,我的腳下,背對着我,光滑年輕的皮膚緊緻,底下的肌肉堅硬如鐵。

我祈禱,然後捉起了我在臥室裡取來的刀,在沿着他的脊柱輕輕切下。刀子入得很淺,我控制着力道,從上而下,一直切割到他的股部。

他一個字都沒有說。我給他的藥酒讓他陷入了幻覺。

接下來的二十分鐘裡,我完全處於崩潰的狀態,我眼睜睜地看着,並且利落地動作着,我能感覺手下軀體的呼吸和我自己緊張的心跳,但是我沒有辦法停下來。我的技術高超,我的手指靈活,我爲此在神廟中訓練了三十年,唯一的目的就是爲了讓我遊刃有餘地切割他的手臂、大腿內側、兩側繞過耳側的臉部皮膚,之後分離他的整張人皮……

“靳穆你快把我搞回去……我受不了了……”我簡直要哭出來了。

我的助手們在祭壇周圍盛接流出來的血,聽到我說話,訝異地看了我一眼。

靳穆沒有回答我。

我被拋棄了麼?我被拋棄在這個蠻荒的文明中,做一個劊子手?!

我扒下整張人皮只用了二十分鐘。

這難道是章立天的記憶?

不對啊,有哪裡不太對……

祭祀還在進行。我脫掉了衣服,穿上了那張血淋淋人皮,開始繞着篝火舞蹈。我身前是衆人的歡呼,我背後是那人的慘叫,我的助手們終於把刀子推進了心臟,我知道他們會把他分屍,然後送給皇室與祭司們分食。人牲在這裡扮演的是神,春分的農神,分食農神會讓我們得到神性。我們的農神用皮膚滋養了大地,讓我們的城市得到足夠多的玉米,作爲報答,我們要在春分還給他皮膚,這樣他才能夠生生不息地在我們周圍保護我們……

“這不是真的。”我在心裡告訴自己。“這都是謊話!靠!那就是老楚!跟你同寢室樓的!農神個屁,他就是愛穿人皮!你是葉宵,你得找辦法回去!”等典禮一結束,我就要回到那個有水晶頭骨的房間,這是我唯一的機會。

但是,典禮什麼時候才結束?!我披着一張血淋淋人皮跳舞,現在已經從神廟頂端跳到死亡大道上,周圍的人都在朝我扔鮮花,我們開始往城外走。

同一時間的庫魯·科巴魯回憶起從前的祭祀。我分享了他的回憶,然後畏懼地看着城外的小山。所有的神祇都居住在山裡。而所有山都是相連的,洞穴四通八達。那些洞穴甚至可以穿過海底。沒有人知道它們有多深。它們都通往無盡深淵。

深淵……

我在庫魯·科巴魯的意識裡看到了那些儀式的洞穴。洞穴裡遍佈屍骨。早在阿茲特克人在尤卡坦半島定居之前,祭祀就已經開始了。他們繼承了瑪雅人和印加人的神。那瑪雅人和印加人,又是從何處接觸那些深淵裡的神祇呢?

我混雜在異邦人中央,跟隨着骨笙起舞。當月亮開始往西邊落下的時候,我來到了洞口。裡頭燈火通明,我身邊還跟着許多武士與助手。他們都看着我,我只能鼓起勇氣往裡走。洞穴非常乾燥平整,傾斜度也不高,有些地方特意修建出了石階讓人通行,到處都是文明的痕跡。往裡走了大概十五分鐘,我來到一處明顯是祭壇的地方,通往洞穴更深處的路被一塊巨大的岩石擋住了。我下意識地把人皮脫了下來,恭敬地擺到祭壇上。

通道深處很快傳來沉重的腳步聲。祭壇上有火把,雖然照不亮黑暗的通道,但是,有火的地方就會有影子。

所以我再一次看到了那個怪物。很大很大的蟾蜍腦袋,滿腦袋膿皰和短鬚;長滿寄生蟲的浮腫身軀,畸形的翅膀拍打在腦袋與軀體連接的地方。同時,我又聞到記憶力那股酸腐的味道,這是我最不願意聞到的氣味之一。我們在場的人都流淚了,助手往我眼睛上抹上了芳香的油膏,好歹好一些,但是沒我室友的口水好用。

就在我擠壓鼻管的時候,巨石後走出一個人。

我周圍的人都沒有任何驚訝,但是我已經驚呆了。

知道他穿人皮,和親眼看他穿上,是完全不一樣的。

現在站在我面前的,就是被我活剝的那個年輕人!

英俊,高大,強力,光滑緊緻的皮膚,底下的肌肉堅硬如鐵。

所有人都跪下了,包括我。我們低頭唱讚美詩,我們舉高了雙手請求他的保佑。

他一言不發。等我意識到他的眼光落在我身上的時候,已經太晚了。

他指着我說:“抓住他。”

沒有人反應過來。我擁有皇室血統,是這裡的最高祭司,連通神和人間的神官。誰動我,我扒誰,扒完從金字塔下扔下來,分屍燉了吃,試問誰敢動我。但是我身後的人不動手,不代表他不動手。老楚,或者說阿茲特克的農神西佩託堤克,大步走下了神壇掰住了我的下巴:“葉宵,你竟然親自送上門來了??”

我愣了一下。

水晶頭顱裡藏着的不是章立天的一部分力量和神格麼?在我眼前應該是記憶的影像呀!難不成我面前一年換張人皮的老楚不是記憶,是真實的?!他居然還一眼認出我在大祭司的意識裡共存?!千言萬語匯成一句靠。我要是知道我是穿了,我絕對不來給他送人皮了!

作者有話要說:老楚的身份已經明瞭了,維基百科上寫的比較簡單,不過夜宵參與的春分祭祀的確是真實的歷史%E8%A5%BF%E4%BD%A9%E6%89%98%E5%A0%A4%E5%85%8B

其他出場角色的身份跟老楚差不多,不過會更耳熟能詳一點,我在文中儘量做到都有跡可循。不論劇情看起來怎麼神展開,都在大綱範圍內,會給出一個完整的故事……完整的談戀愛故事!有木有!

然後大柳哥會大面積出現噠,那面積大得你們求都求不出來,他還要娶媳婦生兒子搞胎教,表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