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我怎麼會把這件事給忘了呢?我理虧地抱住腦袋,心痛地看着眼前的工資單,心中是說不出的懊惱。二百塊錢,就這樣被一杯豆漿給沖走了,我狠狠地拍打了一下自己的頭。
猝不及防,面前的杯子就轟然倒了,一杯子水像是山洪暴發一樣,瞬間就淹沒了眼前的一摞紙,這裡面有老闆要的市場調研報告。我下意識地趕緊去撈。可是,眼前突然有個黑影一閃,電腦就莫名地倒了下來,咕嚕翻了一個跟頭,撞在月白色的瓷磚地板上。
面對着我帶給大家一連串的驚喜,同事們的嘴一咧再咧,嘴角都快咧到耳朵垂上了。
“蘇小眉,你可真夠逗的。”
“蘇小眉,你簡直是天下最笨的,笨手笨腳。”
……
“哎呀,這可怎麼辦?”在同事們充滿喜慶的叫聲、笑聲中,我的心情截然不同,對着這個亂攤子,像個熱鍋上的螞蟻。
“你拿抹布把桌子上的水擦乾,我把電腦放回去。”阿南走過來,抱起地上的電腦,對我說。
而阿南的行爲似乎感染了剛纔還咧着嘴巴大笑的其他同事,張昕和馮克他們都過來幫忙了。
我感到有了主心骨,心中不再那麼慌了,把桌子收拾好,電腦也按上了。但從水裡撈出的調研報告卻模糊成一片,我着急地去開電腦想找存稿,但電腦卻黑屏了。
“看來電腦摔壞了,”阿南拿着鼠標晃了晃,看着毫無反應的電腦,搖搖頭,說:“得讓電腦公司來人修。”
“喲,這電腦可是人爲摔壞的,可得個人掏錢。”一直站在旁邊看熱鬧的劉珊珊,撇着嘴,毫不掩飾嘴角的笑容和臉上的幸災樂禍。
“唉,修個電腦也花不幾個錢,記在公司帳上就是了,劉珊珊你管財務,這點小事還辦不了?”老王抱着杯子,吱溜喝了一口儼儼的茶,不以爲然說道。
“哼,你倒是挺會爲好人,公是公,私是私,到時候老闆怪罪下來,你這個老好人是爲了,難道讓我自己一個人背黑鍋?”劉珊珊臉色一變,眼睛一斜楞,眉毛也豎起來,說。
“嗨,分那麼清幹什麼?再說,本身這就是公司的電腦,人家蘇小眉也沒用電腦幹私事啊……你們財務人員買瓶洗髮露都可以報了,這修個電腦還不行?”馮克也插話過來,說。
“誰說的?這是誰在背後嚼舌頭根子,造謠啊!我看現在的人就是吃飽了撐的,唯恐別人過得比他好,處處造謠生事,有本事拿出真憑實據啊!有本事站出來啊!別偷偷摸摸的!”劉珊珊頓時就氣紅了臉,她雙手一叉腰,杏眼圓睜,咧開血紅的大嘴,一改往日的淑女形象,隨時就要投入戰鬥了。
“算了,算了,我自己出錢就是了,誰讓我倒黴呢。”眼瞅着火藥味已經很足了,我連忙出來打圓場。
話是說出去了,看似說的很輕鬆的樣子,但心中的苦只有自己知道。修一次電腦,不能及時上交調研報告,這件事如果放在老闆的紅人身上根本不是事,他們嬉皮笑臉地跟老闆打個招呼就擺平了。可是對我這樣處處不能討老闆歡心的人來說,簡直就是一場災難。
我很苦惱我的爲人是如此之差,更是怨恨命運對我的不公。爲什麼同樣的人,人家就可以如魚得水、八面玲瓏?我的性格中爲什麼就沒有這個基因?
難道冥冥之中,人的命運真的是天註定嗎?
習慣性的伸出兩隻手,想從手掌紋路上看出些端倪。我奶奶會看手相,在世的時候,經常會拿起我的手,告訴我哪條路的下井蓋壞了,有哪個小男孩堵着路不讓我回家,爸媽回來會不會吵架。她告訴我,人的命天註定,一個人的命、生老病死、富貴貧窮,都是在手上寫着的,要不然人生下來把兩手攥得緊緊的幹嘛?那是閻王爺在讓他們託生之前就定好的命,他們必須要攥好了。
受到奶奶的影響,不由得我不信命。我相信我的生活中每一刻都充滿了玄機,冥冥之中,有一根線牽着我,或者走向幸運,或者走向不幸,我無力把握。
記得很小的時候,我把媽媽最珍惜的一個玉手鐲給打碎了,那時候只有我和奶奶在家,聽見玉手鐲撞擊地面發出的清脆響聲,奶奶拄着柺杖,搖着耳朵上那對金燦燦的耳環,對着我咧開幾乎掉光牙齒的粉色的牙齦,“丫頭,你要倒黴了。。。。。。把你的右手伸過來我看看。”
我衝她做一個鬼臉,笑嘻嘻地跑到一邊。
“我這裡有最好吃的巧克力。”她摸索着從褲子口袋裡摸出一塊包着棕色包裝紙的糖塊,於是,我就用舌頭舔舔嘴脣,慢慢地湊過去,這時就被奶奶突然伸出的手一把抓住了。
她露着慘白的牙花子,上面還沾着撕裂成綹的墨綠色的韭菜葉,嘿嘿地笑,同時逮住我的右手,猛一翻個,白白的手掌上深深淺淺的手紋帶着血紅的色彩就呈現在她的面前。
“看見了沒,你媽媽一回家就會打你。。。。。。”她粗糙的手指劃過我的掌心,癢癢的,我哈哈笑着,往後縮,但她的力氣太大了,死死地拽住我的手,繼續在上面划着。“看見了沒,她一定要打你屁股,要打三下。”
後來媽媽回到家果然打了我的屁股,果然打了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