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冬梅咯咯笑道:“妮子,就你相信,寨子裡面的人誰不知道枯爺是吹牛的?你看他抓過鬼嗎?”
說笑間,四個後生帶着的竹轎子走了過來,在轎子上,坐着一個猥瑣的老人,看不出有多大的年紀,骨瘦如柴,身上穿着一件破舊的道袍,顯得有些不倫不類。
韓冬梅笑道:“努,他就是枯爺了。”
樑浩問道:“枯爺有多大歲數了?”
肖妮兒和韓冬梅互望了一眼對方,都搖了搖頭,這個問題她倆都不知道。反正,她倆打記事兒時起,寨子裡面就有枯爺了。這麼多年過去了,枯爺一直是老樣子,也沒有看到他有什麼變化,只是更瘦了,身上的道袍更破舊了。
轎子一直在樑浩和葉子萱的身邊停下來,王富貴顛顛的陪笑道:“枯爺,他就是樑醫生,鄉親們都是靠他,蘋果才銷售了出去。”
枯爺從轎子上走下來,問道:“你是醫生?”
樑浩拱拱手,微笑道:“對,我會點兒醫術,見過枯爺。”
“看樣子也是一瓶子不滿,半瓶子逛蕩的貨色。”枯爺哼哼了兩聲,轉身走到了臨時搭建的竈臺邊上,大聲道:“趕緊都讓開,我要炒菜了。”
這裡有一口大鐵鍋,竈坑內燒着木柴,鍋內的水冒着騰騰的熱氣。枯爺掀開鍋蓋,竟然直接一隻手將鍋端起來,把水倒到了一邊的水桶中,然後才放到竈臺上。把油倒入鍋中,爆炒蔥薑蒜等作料,將一大盆肉都倒入了鍋中。
看算是讓樑浩、葉子萱和胡麗開了眼界,枯爺枯瘦的身子,手臂上連點兒血肉都沒有,乾巴巴的,卻相當有力氣,抓着那大鐵鍋跟玩一樣。邊炒肉,邊顛着鍋,空氣中很快就飄散出來了一股肉香味兒。
這種肉香味兒,跟那些大酒店炒出來的菜可不一樣,因爲大酒店中絕對沒有這樣炒菜的大鐵鍋。枯爺咔咔翻炒着,有兩個小夥子專門給竈臺燒火。一個添加木柴,一個用鼓風機吹風。呼呼地火苗往上躥着,煤氣竈的火焰跟這個比起來,簡直就是小巫見大巫了。
很快,一大鍋的肉都炒好了。案臺上擺着一溜兒的盤子,枯爺的手都不抖一下,左手端着大鐵鍋,右手用大馬勺往盤子中放菜。大鐵鍋從左到右走下來,盤中菜分整均勻,分毫不差。
這一幕,更是讓葉子萱和胡麗目瞪口呆。
肖妮兒笑道:“枯爺炒菜很厲害的,我們肖家寨十里八村的人都知道,就是脾氣古怪了點兒。”
突然,枯爺回頭看了眼樑浩,大聲道:“小子,你來兩下?”
樑浩也正是躍躍欲試,聽到枯爺的話,也沒有推辭,笑道:“我炒菜可沒法兒跟枯爺比,我試試。”
一見樑浩要上去炒菜,王富貴連忙攔住了,勸道:“樑醫生,你可別跟枯爺瞎胡鬧,那大鐵鍋重達一百公斤,可不是誰都能端的起來的。”
一百公斤的重量,單憑着手腕的力量舉起來?倒是讓樑浩大吃了一驚。不過,年輕氣盛,他看着枯爺那樣乾巴瘦的體格兒都能顛起來,心下也有些不太服氣。上前幾步,他單手抓起了大鐵鍋,暗中較內勁,鐵鍋還真的端起來了。不過,樑浩仗着的只是一口丹田氣,想要像枯爺那樣,左手顛鍋,右手翻炒,卻是做不到。
難,這不是一般的難。
樑浩左手平端着,右手扒拉了兩下菜,臉漲得通紅,堅持了不到十幾秒鐘,連忙把大鐵鍋給放下了。要不然,非被他給跌破了不可。
“嘩嘩~~~”周圍的人齊聲鼓掌,爲樑浩喝彩。
能單手端起來,整個肖家寨,乃至於周圍的十里八村,也就是格桑還行,也一樣堅持不了多久。像是樑浩這樣能端起來,還能扒拉兩下菜的,絕無僅有。
“小子,你也不行啊。”枯爺抓起大鐵鍋,就跟玩兒一樣,不斷地翻炒着菜,淡淡道:“這種顛鍋,講究的是技巧,看你也有一點內勁修爲,要是能將內勁連續地轉化,儲存於丹田中,一波又一波的涌出來,才能保持內勁的綿延不息。小子,回去好好練習練習吧。”
別人以爲枯爺是在風言風語,樑浩的心中卻是受到了強烈的震撼。枯爺說的話,分明就是連內勁之道呀?山不在高,有仙則靈,水不在深,有龍則靈。一般的高人都是隱藏於深山老林中,是不會輕易出手的。
往往那些張牙舞爪的人,也就不過是會了點兒皮毛。
樑浩虛心道:“枯爺,不知道怎麼樣才能把內勁一波一波的涌出來?”
枯爺掃了他一眼,問道:“樑鬥是你什麼人?”
一驚,樑浩恭敬道:“那是我爺爺。”
“你是當年北鬼手的孫子?”枯爺啪嚓將大鐵鍋丟到一邊,大聲道:“你跟我來。”
所有人都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但是看着枯爺頭也不回的往後山走,樑浩衝着王富貴、葉子萱等人擺擺手,讓他們稍安勿躁,他起身跟到了枯爺的身後。枯爺最少是有六十多歲了,卻是健步如飛,很快就來到了山頂。這裡地勢平坦,緊靠着山壁搭建了一座小木屋,也不知道是有多少歲月了,在風雨的侵蝕下,木屋看上去有些破敗。
枯爺的腳步沒有停頓,徑直來到了小木屋後面。等到樑浩跟過來,卻是大吃一驚,後面芳草茵茵,花兒盛開,方圓數十丈內,連棵樹木和石頭都沒有,只有一座孤墳。墳墓沒有墓碑,不知道是什麼人的。
枯爺垂手站在孤墳前,臉上的神情很是莊重,這種沉悶的氣息,讓樑浩覺得不太妙。果然,還沒等他開口說話,枯爺已經冷聲道:“你知道躺在墳墓裡面的人是誰嗎?”
樑浩小心道:“不知道。”
枯爺一字一頓道:“她是我的老婆和孩子。”
“啊?”樑浩剛剛驚呼出了聲音,枯爺突然間翻轉身子,手指恍若鬼爪一般,抓向了樑浩的脖頸。動作又快,又詭異,這要是抓實了,樑浩的脖腔都會斷裂。他連忙展開了逍遙步,左晃右晃,愣是躲過了枯爺的一抓。
枯爺“咦”的一聲,竟然也跟着展開了身法,看不出來他有什麼動作,但是樑浩躲到哪裡,他的手就抓到哪裡。連續地躲閃,枯爺的手指始終是離樑浩的鼻尖,不到兩寸。這樣近的距離,樑浩甚至都能夠聞到他剛纔炒菜,手指上帶着的油煙味兒。
很驚駭,自從出道以來,樑浩還從來沒有遇到過這樣厲害的人物。這樣一味兒的躲閃下去也不是辦法,樑浩的腳步頓了頓,突然間反撲,左手扣向枯爺的脈門,右手拳頭轟擊枯爺的下顎,大聲道:“枯爺,小心了。”
“你還想傷了我?”枯爺冷笑着,手腕翻轉,如泥鰍一般滑膩,竟然錯開了樑浩的左手,反扣住了樑浩的手腕。沒有躲閃,枯爺往旁邊一拽,樑浩的重心不穩,拳頭也失去了準頭。枯爺一腳踹在了樑浩的小腿上。
樑浩身體如游龍,在半空中飛舞着,不住地變換着動作,這是形意十二式的龍形。等到他再落地的時候,就感到小腿疼痛欲裂,咬着牙,雙手成虎爪,恍若炮彈一般轟炸了出去,隱隱中傳來了“虎吼”的破空聲。
形意形意,象形而重意,形爲次,意爲重。
劈拳如斧,崩拳如箭,鑽拳如錐,橫拳如樑,炮拳顧名思義,如同火炮般,炮拳應該是五行拳中威力最大的。樑浩用的虎炮拳,是將虎形和炮拳結合在一起,以猛虎下山之勢,融合上炮彈爆發的威力,攻擊力超強,還沒有誰能抵擋得住。
當然了,虎炮拳的威力這麼大,也是有缺點的,因爲這一招是將全身的內勁都凝結於一拳,是沒有辦法及時轉換招式的。如果說,不能給對方造成重創,那麼對方就可以輕易地抓住這個機會,絕地反擊。
“咦?”枯爺又微微詫異,非但沒有去躲閃,反而是迎着樑浩的一拳轟擊了過來。
老爺子腦筋有問題了?樑浩從小苦練形意三體式,這一招式又是將內勁集中於一點,枯爺還來硬拼,樑浩生怕誰傷到他,連忙將內勁減少了一些。蓬!他的拳勁彷彿是遇到了翻滾着的波浪,旋轉着,一波又一波的涌上來,很快就將樑浩的拳勁給消散掉。同時,又一股內勁從枯爺的拳頭中發出來,繼續轟擊樑浩。
樑浩大大吃了一驚,想要再運用內勁來格擋,已然不及。蓬!他的身體被枯爺一拳給震退,直感到氣海翻涌,一口血水衝到了嗓子眼兒,愣是將他生生地給吞嚥了下去。否則,傷勢就嚴重了。
如果在這個時候,枯爺再撲上來,樑浩必死無疑。
枯爺哼道:“當年,我老婆難產要生了,我找到樑鬥,讓他幫我老婆接生。他要厲天行比拼醫術,對我老婆不管不問。結果,我老婆和孩子都沒有保住。本來,我要親手殺了樑鬥,爲我的老婆和孩子報仇,可是一直沒有找到他。既然你是他的孫子,我自然是將賬算到你的頭上。念在你幫了肖家寨村民一個大忙,我不要你的性命,但是一隻手臂是少不了的。你說,你是自己砍下來,還是我來幫你?”
樑浩暗暗叫苦,怎麼還攤上這樣的事兒呀?早知道,他說什麼也不來肖家寨了。
手臂微微下垂,鬼刀從袖口滑到掌心中,樑浩苦笑道:“枯爺,這是你跟老頭子的事情,你有本事找他去啊?關我什麼事。”
“伶牙俐齒。”枯爺從腰間抽出了一把菜刀,一步一步向着樑浩走過去,看他的架勢,砍斷樑浩的一隻手臂,還是給了面子。否則,很有可能就是要了樑浩的小命兒。
從來沒有過,感覺死亡距離自己這麼近。
枯爺一步一步的靠近,一股強大的精神壓力鎖定了樑浩,讓他感覺都快要窒息了。不管當年是什麼事情,那也是老頭子跟枯爺的事情吧,關自己什麼事?樑浩很是悲憤,看似是沒有什麼變化,卻默默地將內勁都提升了起來。總不能就這麼甘願束手就擒,就算是拼個魚死網破,也得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