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圍空氣的溫度一瞬間冷卻,濃烈到極致的黑色,彷彿與夜融爲一體。
左夜霜。
“看來有些事,不得不告訴你。”
“舞影師的世界裡,能力有強弱之分,四年前,舞影師的世界中極其出色的舞影師冰離淵製造出了影中的一個異數。舞影師通常會擁有自己的任務,離淵身邊有一個像妹妹一樣的女孩,本來這是爲了在離淵不在她身邊時陪伴她的,卻在製造出來後不知緣由的進入了人類世界……”
“這也罷了,偏偏這個影,愛上了人類世界的一個女孩。”
“但影無法擁有主宰人生的權利,當他對那個女孩說出‘我愛你’的時候,變成了花瓣,本來那個女孩應該就此忘記,卻還是想起,影身邊兩個好兄弟和一個女孩,包括影愛的女孩的好姐妹本是舞影師,影進入人類世界時恰好他們執行任務,兩人出了意外,記憶片段重組,便有了和影一起長大的回憶。”
“影最好的兄弟是舞影師中最頂尖的存在,影死的時候他有任務,無力改變,但他深愛着女孩,女孩悵然若失,所以他啓動了逆光術。逆光術需要無比強大的能力才能啓用,加之違反天地法則,便成了舞影師界的禁忌,但這能讓人類世界的時間重新來過,但這應該並不是他的真正目的,他的目的,是在時間重來,影的生命再次按照預定的軌跡走向終結時,改變這一切,用他的死,換取影的生。”
“言盡於此,我想,你該明白了。”淡淡的尾音散去,左夜霜轉頭看着臉上血色盡失的千翼澈,緩緩出聲,“你如果真放不下她,只要不說‘我愛你’就可以,”一頓,卻搖頭,“不,天地間的法則,是沒有漏洞可言的。”
“如果不想夜影默死,最晚下一年的聖誕節,你們必須結束。”
“等等。”說完,左夜霜正轉身離開,千翼澈忽然叫住他,語氣出奇的平靜,“能幫我個忙嗎?”
“讓校園祭舞會推遲到今年聖誕節那天,我知道,你能做到。”
山腳空空如也,原來大家真的走了,看來真的要和千翼澈一起回聖洛了。
話說回來,爲什麼現在還沒回來?難道是被某個天使大姐帶走了?
“小汐若。”我轉身,像電影中蒙太奇的鏡頭,光影定格在他的雙眼,彷彿在月光下波光瀲灩的奇異湖水,閃耀着動人心魄的美……
可是,爲什麼他和平常好像不太一樣。
Shut up!柳汐若你在想什麼啊!
“什麼事?”
“走吧。”
“去哪兒?”
“現在天已經黑了,當然不能現在就去機場,我們先找個地方住一晚,明天再回辰月市好了。”
“住,住哪裡?”
“旅館,”他忽然低下頭,笑得不懷好意,“放心,我不會對你怎麼樣的。”
“去死啦。”
楓山不遠,就是一家小旅館,深夜,窗子中透出溫暖的光線。
老闆跟老闆娘很熱情,但是眼神總讓我覺得怪怪的,他們居然還問要一間還是兩間,需不需要別的!
“兩間,我們要兩間。”不過,“需要別的”是什麼意思?
“好,跟我來吧。”老闆娘笑容只增不減。
剛剛躺下,敲門聲卻忽然響起。
“千翼澈?”
“小汐若,”他輕輕低下頭用手撫了撫我的額頭,“今天乖乖早點睡,明天早晨出發。”
“嗯。”我用力地揚起嘴角,劃出一絲暖暖的笑意,“我會早點睡的,保證明天不會賴牀!”
“那怎麼可能!你跟我們物種不同。你有見過豬是不會賴牀的嗎?”他壞壞地看着我笑。
“可惡!”我轉身在牀上拿起一個靠枕朝那傢伙狠狠地砸了過去。
“呵呵,好啦好啦!早點睡!放心吧,我會叫你起牀的!”他溺愛地摸了摸我的頭髮。
“嗯。”
他今天晚上好像一直怪怪的,我也怪怪的……
胡亂甩甩頭,把腦子裡亂七八糟的想法丟掉,用力地倒在牀上。呵呵,明天就要回去了!嗯!明天絕對絕對不可以賴牀的!
我輕輕地閉上眼睛,然後沉入夢鄉……
……
第二天一大早,我爬了起來,等千翼澈來叫我的時候,我已經全部都洗漱完畢了。
“呵呵,怎麼樣?我說過不會賴牀的哦!”
“今天太陽一定是從西邊出來的,居然連豬都不賴牀了!”
我的頭上立馬冒出三道黑線……
什麼跟什麼嘛!
“東西整理好了,可以走了嗎?”
“嗯!”
“對了,千翼澈,”我忽然想起一個問題,“我們怎麼回去啊?”
“當然是坐飛機了,笨蛋。”他揉揉我的發。
“不用了吧,坐公車不行嗎?”
“不行,本少爺的女人怎麼能坐公車那種俗氣的東西。”
“千翼澈,你是凌玄煜上身,還是腦子壞掉了啊。你的女人?”忽然有種惡作劇的念頭,我一臉壞叔叔的笑容,“美人,你可知道我是誰?”
“你誰都不是,你只是我的女人。”千翼澈妖孽的笑容重出江湖,“你還想說什麼?”
唰——我的臉變成了番茄色,“沒,我們走吧。”
就在我擡步的一瞬間,彷彿從遙遠的天際傳來一道滄桑的聲音,“違反守則的人,審判的時間已到……”
我腳步一滯。
“小汐若你怎麼了?”
“你,你沒有聽到……”
“什麼?”千翼澈好像一頭霧水的樣子。
“沒,”也許是我聽錯了,“去機場吧。”
車水馬龍的街道,看着道路兩旁商店中琳琅滿目的商品,我有些感嘆,“這裡跟辰月市好像哦。”
“是跟辰月市我們第一次見面的地方很像吧。”千翼澈不冷不熱的插話。
“纔沒有,你不要自作多情了啦。”
“小汐若在嘴硬。”千翼澈不以爲意的搖搖頭,牽着我的手向前走去,但就在這時——
砰——!!
一聲巨大的響聲響徹在我的耳邊,身體突然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緊緊地抱了起來。
“這是……”
我倒在了千翼澈的懷裡,腳邊卻碎裂掉了一個花盆。
“汐若!你沒事吧?該死的!這麼大一個花盆怎麼會忽然掉下來?”
而我卻站在原地,周圍的空氣彷彿在一瞬間凝滯。
真的只是巧合嗎?
搖搖頭,也許是我多心了,“管他呢,走吧。”
大約半小時之後,在一家甜點屋的門口……
嘭——!!
一聲巨響過後,甜點屋門口那扇碩大的玻璃門在沒有任何預兆的前提下轟然碎裂,無數的玻璃碎片朝我們飛濺而來……
“澈——!”我忽然下意識地出千翼澈的名字。
那一瞬間,他把我緊緊地抱在懷裡,所有的玻璃碎片卻猛烈地朝他的後背飛濺而來……
“不!”
“你沒事吧?”當那堆玻璃碎成一攤碎片時,我努力地從千翼澈的懷裡掙扎了出來,“有沒有傷到哪裡?”
千翼澈忽然不動,一瞬間,我覺得他陌生到就如同一個從來都不認識的人。千翼澈的臉上是一種不可思議的冷靜,冰藍色的瞳孔裡寫滿了幽深的謎。
“你以爲我是你嗎?放心啦!”一瞬的沉默過後,他笑了笑,脫掉身上的外套,用力地抖了抖,無數的玻璃碎渣從他的外套上掉落了下來,“喂,豬,你有沒有受傷?”
“沒……”
“沒事就好了,”身後傳來汽笛聲,他笑了,“這下不用走路了。”
“少爺,請上車。”一大羣黑衣人齊刷刷站在馬路上,把原本就不多的行人嚇得作鳥獸散。
而再轉身,千翼澈已面無表情,“知道了,你們可以走了。”
“是!”唰,原地幾十個人影瞬間消失。
今天到底是怎麼了?先是差點被花盆砸到,然後是玻璃門忽然碎掉,現在又……真是見鬼了。
“上車吧,小汐若。”千翼澈笑笑,牽着我走向在聖洛第一次見時,他那輛招搖的保時捷,炫目的寶石藍色,一如他的眼睛。
天際,朝陽如同琥珀色的糖一般甜甜地着。
好美……
陽光把我們的影子拉得好長好長。突然希望時間就此靜止呢。
好想就這樣一直一直地走下去,一直走到世界的盡頭……
把自己深深地扔進車裡,聽見汽車發動的聲音。
窗外是一片美麗的晨景,車沿着盤旋的公路靜靜行駛……心卻忽然變得空空的,那是一種該怎樣形容的感覺呢?就像突然間失去了方向的措手不及。
把手放在車窗外,感覺着風的溫度,涼涼的,帶着清晨不染纖塵的氣息。
“搞什麼啊……居然起霧了?剛剛還好好的!”開車的千翼澈突然自言自語。
起霧了……奇怪呢,剛纔太陽明明已經升起來了,爲什麼又起霧了?
可眼前分明是霧……
一片白色的霧氣迅速濃密的籠罩在整條通往機場的路上。
“該死的!可能我們要趕不上那班飛機了!”他啪地拍了一把方向盤。
在能見度只有幾米的情況下,我們的車開得如同烏龜一般緩慢,因爲大霧的原因,眼前除了一片慘白慘白之外,什麼都看不到……
果然——
航班已經延誤了。
但是,就在車快要達到機場的時候,那股濃重的大霧居然又奇蹟般地散盡了……真是莫名其妙!
“搞什麼飛機啊?真是的!”千翼澈低咒。
我沉默了。
爲什麼?
爲什麼我會覺得車內始終有一種不安分的氣息存在呢?
正當我陷入沉思之時,突然——
一個巨大的爆炸聲響徹天際,我急忙探頭……天啊——!!
眼前的一幕——
我們剛剛延誤的那架航班居然在起飛不到一分鐘的時間內爆炸了!
突然一股強烈的不安襲來,這……到底是巧合還是……
飛機爆炸的殘骸從並不是很高的空中跌落下來,沒有規則地濺落到四方,可是在我們整個車子的周圍卻沒有絲毫的碎片。
爲什麼?面對這突如其來的一幕,所有的人都開始驚慌無措。
混亂中,救護車的叫囂聲、人羣的哭泣聲等等混合在一起,無從分辨……
如果不是剛剛那場大霧,死掉的……就是我和澈了吧?
千翼澈擡起頭,凝神遙望那迷失在天空的殘煙,眼瞳裡是一泊深藍的湖水,沒有半點溫度。
我腦海中迅速地閃過一個熟悉的聲音……
“違反守則的人,審判的時間已到……”
“違反守則的人,審判的時間已到……”
難道……
從花盆掉落的那時起,就是……
不會的!
不會的!
“汐若。”
千翼澈突然叫我的名字,然後從口袋裡拿出一個精美的盒子……
“好可愛。”我驚歎着。
是一枚刻着小朵薔薇的戒指。淡漠暗啞的光澤,精緻可愛。
“喜歡嗎?”
我點點頭,“嗯,很喜歡。”
“我給你戴上。”
他輕輕將那枚戒指套上我的手指。
叮。
在空中旋轉一連串的銀色光澤,戒指落了下來,在地上輕輕打轉。
“怎麼回事?應該是很合你的手指的啊。”他把戒指揀起來重新幫我戴,這次,換了一個手指。可戒指還是空空地落了下去。
似乎它不願意在我的手上做任何地停留。
我站在原地,怔怔地看着那枚明明就符合我手指尺寸的戒指一次又一次地落下去,劃過一道道亮亮的圓圈。
“該死的,這是怎麼回事?!”他似乎有些懊惱。
“我好像永遠都沒辦法跟你說那句話呢。”
“什麼?”正在低頭幫我戴戒指的澈愕然地擡頭看我。
“澈,我想說出那句話呢……可好像只能說‘牆壁、眼睛、膝蓋’。”
“因爲我沒辦法確定,我身邊的人,會不會有影,哪個纔是影。”
或許人人都有戀愛的權利,影卻沒有,他永遠無法名正言順地去喜歡一個人,永遠也無法對自己愛的人說出那三個字。
我愛你。
這三個字,只能藏在心裡。
“傻瓜,那又有什麼關係?”他壞笑着掐我的臉蛋,“再戴一次這個戒指,最後一次。”
而一直戴不上的那枚戒指這次居然穩穩地戴在了我的食指上。
不緊不鬆,剛剛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