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汐若小姐嗎？”一道聲音突兀的響起，打破了原有的微妙氣氛。
雪地上不知何時出現一羣黑衣人，裝扮跟那天來給千翼澈送車的有些像，卻又不盡相同。
“你們是唐門的人，是漪雪派你們來的？”千翼澈忽然出聲。
爲首的黑衣人笑笑，笑意卻不達眼底，“不愧是澈少爺，不過，大小姐也沒打算瞞你們，還請澈少爺不要爲難我們。”
“目的。”
“自然是帶柳汐若小姐去唐門做客。”
“你覺得我可能讓你們帶她走？”千翼澈冷笑。
“那就得罪了，”那人一招手，“上。”
一場火拼就這樣毫無預兆的展開，身影零亂，濺起片片飛雪，我並不知道千翼澈的身手怎樣，但明白他並不簡單，卻沒想到面對這麼多明顯是經過專業訓練的黑衣人，他仍然可以遊刃有餘。
看來解決這些人不過是時間的問題吧。
但變故往往只在一瞬間。
一根銀針忽然破空飛來，轉瞬沒入千翼澈的右肩，卻不知方向，不知角度。
而我就這樣眼睜睜看着千翼澈身體一僵，在我面前緩緩倒下，卻什麼都做不了。
但我想，我忘不了他最後看我的眼神。
幾個黑衣人上來擒住我的肩膀，很快，我就知道了那枚銀針的來源。
唐漪雪。
一身冰藍色露肩禮服，同色系的高跟鞋，如果我沒看錯，應該是冰藍晶雕的，璀璨奪目的晶石，更襯出她的高貴與優雅，她向我走來，笑了笑，“汐若，你別怕，只是做客而已。”
“我什麼時候說我怕了？”我回以一笑。
她臉色一變，淡淡的吩咐，“你們幾個負責送澈少爺回家，你們帶她回唐門。”
“是！”
我被塞進黑色的轎車，車裡空氣混濁，我並不暈車，但此刻我卻感到一陣陣反胃的噁心。
是每一個大家族都有自己的勢力，而所謂唐門並不是唐漪雪的家，而是唐家的勢力據點，黑衣人抓着我的肩膀，帶我進了一個房間。
這裡似乎是個廢舊的倉庫，沒有窗戶，當身後關門的聲音響起，最後一絲月光也被黑暗吞沒。
幾個黑衣人將四周的燈點亮，我才發現這裡幾乎是空的，東牆有個破木櫃子，盡頭處是一個破舊的，似乎被歲月侵蝕的不像樣子的木椅，前方卻是一張豪華真皮座椅。
還真是不協調。
“你們出去吧。”唐漪雪說。
黑衣人靜靜的退出去，這裡便只剩下我們兩個。
“汐若，坐。”她輕輕笑笑。
“坐什麼？坐哪裡？”我笑着，走到那兩張截然不同的椅子前，“這個？還是這個？”
她臉上的笑忽然消失了，“明人不說暗話，既然你不識擡舉，那我也沒必要客氣了。”
“不過我倒是很好奇，你把我抓這裡目的是什麼？”我問，“警告我離開澈？還是狠狠折磨我？”
“閉嘴！誰準你這麼叫他！”唐漪雪的面容因爲恨而絲絲扭曲，她走到我面前，不知哪裡來的力量，將我推到那張破舊的木椅上，自己坐到皮椅上，將臉湊近，“你知道我今天爲什麼穿這件禮服嗎？因爲冰藍色是他最喜歡的顏色，我可以爲了他做任何事，死都行，你能嗎？”
我笑了，“冰藍色是嗎？他最喜歡的原因，我想你還不知道吧，”我看着她，緩緩出聲，“因爲，我最喜歡的顏色，就是冰藍色。”
“至於爲他去死……”我搖搖頭，目光諷刺，“我的確不會那麼做，因爲我知道，如果我爲他死了，他也活不成。”
“你住口！你撒謊！”唐漪雪幾乎是在咆哮着。
“我和他從小一起長大，我們的感情是誰都不能替代的，他喜歡的人是我，就算當初是他錯把我當成了你，但是是我陪在他身邊整整七年！所有人都認爲我們纔是最配的一對！”
“那又怎麼樣？”
“不怎樣，”她忽然冷靜下來，冷冷一笑，“我也不蠢，好不容易把你抓來這裡當然不只是要警告你離開他而已，不過在這之前我還是問一句吧。”
“你離開千翼澈，怎麼樣？”
“我離開你就放了我？還是無論我怎麼回答，你都不可能放了我。”
“嗯，不可否認，汐若你很聰明。”
“無論你說什麼，明天之前你是別想離開，”她笑。
“唐漪雪，你遲遲沒出手，是因爲顧忌着什麼吧。”
“是，”她坦然承認，“但我現在知道，既然你和澈無論如何不會分開，那我就沒什麼好顧忌，澈不在我身邊，活着對我來說就毫無意義。”
“你好肉麻啊。”
“那是你不懂！你永遠不會懂，我對澈是怎樣的一種感情，以前不懂，以後……”她脣邊笑意越發冷冽，“或許也沒機會了。”
她打開那個櫃子，從裡面拿出一個用黑色布裹着的物體，晃了晃，“知道這是什麼嗎？不知道也沒關係，很快你就可以嚐嚐。”
是一套針。
大小不一，有幾根和刺入澈肩膀的那根長短差不多。
“我最喜歡看的，就是《還珠格格》裡，容嬤嬤針扎紫薇時的情景呢，”她似乎已經失去理智，“不過看電視多沒意思，現場版的才過癮。”
“汐若你也可以嚐嚐紫薇的感覺了，不過嘛……”
“恐怕沒有爾康會來救你了。”
千家。
千翼澈從昏睡中驚醒，才發現自己在臥室，想起剛纔發生的事連忙從牀上坐起，動作卻忽然一滯，接着從口袋中掏出手機，撥通一個號碼。
“默嗎？我是澈。她被抓走了，漪雪做的。”平靜的說完後，掛斷，將手機狠狠擲出窗外，一拳砸在牆上，雪白的牆面頓時留下一個夾雜着薔薇血色印痕的拳印。
“自己的女朋友都不能自己去救！千翼澈！你這個沒用的廢物！”吼出這句話後，聲音忽然無力的低了下來，“默，我不在了的話，好好照顧那個笨蛋。”
“那個傻瓜最不會照顧自己。”
閃着銀光的針嵌入指間，帶着骨骼彷彿都被撕裂的痛楚，驚覺之下，原來早已滿頭冷汗。
不必想象，我都知道自己的臉色一定白的像鬼。
“叫出來啊，爲什麼不叫呢？讓你的澈來救你啊！”
我無力地擠出一絲笑，“你不怕你這麼做，他更恨你。”
“哧——”另一根針刺入右臂，唐漪雪似乎很清楚人體的穴位佈局，直到扎哪裡更痛。
“快點說你很痛。”
“你做夢……”說話間隙，另一根針沒入腳踝。
千翼澈……你在哪裡呢？爲什麼還不來？
正當全身都被血浸染的分辨不出原來的色彩時，門被“嘭”一聲打開，碎成無數片。
“唐漪雪你該死！”暴怒的聲音響起，不是澈，是影默。
瞬息之間，他已經來到我們面前，修長的手狠狠掐着住唐漪雪的頸項，然後狠狠扔向牆邊。
唐漪雪的頭碰到牆壁，留下道道血跡。
“她……”我虛弱的聲音似乎並沒被影默發覺。
“我不殺你，暫且留下你這條苟延殘喘的命，總會有人懲罰你。”影默冰冷的笑。
轉身，影默緩緩彎下身，“汐若，不怕，我帶你回家。”
這是我第一次，看到晨曦般溫暖的影默這樣的怒氣，也是第一次，我看到他的眼裡，波光晶瑩。
他哭了。
我擡手，想給他擦掉眼淚，卻只能無力低垂，“影默……”虛弱的聲音，根本不像我自己。
“都是我不好。”他抱起我，“我們回家。”
窗外傳來“滴答”聲，下雨了。
也許，是2011年的最後一場雨了吧。
天色沉暗了許多，風吹雲動灰濛濛的塗滿天穹。枝頭最後一片黃葉，翩飛轉眼零落泥中，天地間灰濛濛一片，寒意襲人。
清明微微隱沒在漸暗的天邊，窗前桂子香氣依稀糾纏，卻早已被臘梅取代，暗香浮動，只是醉人。
那天，我們回去之後，千翼澈才醒來，他醒來第一件事就是來找我。
我看到他臉上的焦急和可以毀天滅地的恨，本來的一點點不開心，因爲不是他來救我的不開心就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
思緒終止在手機鈴聲響起一刻，“喂，澈？”
“出來一下，我在你宿舍外面，”想了想，又加了句，“大家都過聖誕去了，外面沒人。”
“這是什麼話，還能有什麼見不得人的啊。”雖然這麼說，我臉上的笑卻還是藏都藏不住，以最快速度跑下去。
他倚在一棵樹邊，我確定他知道我下來了，卻在原地沒動。
難道是他遇到什麼不開心的了？那好吧，今天心情好，就主動一次好了，我啪嗒啪嗒跑過去，“千翼澈。”
他轉身，可是看我的眼神卻如此陌生。
“你怎麼了？”
隨着日光層層盛亮，心中卻一絲一葉抽出憂懼，彷彿一粒種子見了陽光再也抑不住生長的姿態，逐漸甦醒，蔓延成勢。
他看着我，“我們分手吧。”
“什麼？”
他一字一句的，吐出世上最殘忍的話，“我說，我們分手。”
我忽然冷靜，“原因呢？”
“煩了，厭倦了。”
“呵呵，澈，你何必瞞着汐若呢？讓她知道真相不好嗎？”牆邊一道身影忽然走出，身形曼妙，是唐漪雪。
她走過來，親密的挽着澈的手臂。
“汐若，昨天澈跟我告白了呢。”唐漪雪甜蜜的笑。
我滿心諷刺，“你放屁。”
“你……”
“她說的是真的，”千翼澈這樣說，“忽然覺得她比你更適合我。”
“你是不是忘了，她對我做過什麼？”
“那又怎樣？你現在不是好好的嗎？”
“你……怎麼能這麼說……”我想，我現在的樣子一定很狼狽。
“好了，澈，不要跟她廢話了，你答應過我今天要陪我過聖誕的啊，”唐漪雪笑，“不能說話不算話。”
千翼澈點頭，再沒看我一眼，轉身離開。
“千翼澈！今天是我生日你忘了嗎？！”
“就是因爲今天是你生日，纔有意義，”他輕輕說，我看不見他的表情，卻忽然之間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力量，“我這樣做，就是爲了讓你記住今天。”
他走了。
我無力地癱坐在地，忽然覺得很冷，冷得刺骨。
澈走了……
永遠不會再回來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