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5章 高等生命體和浮游生物
豐順巷18號。
躺在榻榻米上，陸銘翻看着手上一摞材料，關於川本家族的。
川本是大姓，在東瀛，比較出名的川本家族就好幾家，千年前源自一門，但現在早已經獨立成枝，沒什麼來往，有的還處於敵對狀態。
崗川一郎口裡的川本少爺，應該便是奧越道川本領主一族。
奧越道川本家，是關西豪強之一，也是關西軍團中擴張主義的堅定支持者。
在南平道的南平及新安的兩個憲兵隊，都來東瀛陸軍部第15師團，實際就是奧越道師團。
看了一會兒奧越道的概要，陸銘又拿起幾張薄薄的材料。
是南平師範附小教員李宏軒的調查報告。
崗川一郎要抓李宏軒在內等幾名附小的教員，是說他們結社宣傳仇恨東瀛人的思想。
李宏軒早就在保密局一處榜上有名，是因爲其用筆名發表過痛罵海西大軍閥劉邦昌的文章。
看了眼陸銘，李宏軒道：“我會出庭作證的，張局座，希望你多向陸將軍……”
而且李宏軒和一些密友聚會時，確實有很多出格的言論。
陸銘一笑：“老丁啊，門衛都認識你了現在，有了特別通行證，暢通無阻啊！”
雪若這才挪動穿着雪白小襪的小腳丫，怯怯走過來，到了陸銘身側，小心翼翼跪坐，又側躺下來。
陸銘心裡一哂，他心裡不定多開心，肯定在期待，也希望南平發生劇變呢。
本來就是這麼一說，卻不想，很快，雪若小小身影怯怯出現在格柵門旁，她和繪里香一樣，穿着小小雪白肌襦袢，特別清麗可人。
“不過呢，有兩個案子，希望你能出庭作證，嗯，我現在是代表檢察署。”說着話，陸銘將一份文函遞過去，“李老師，是這兩個案子的證人。”
李宏軒很淡定，靜靜坐在那裡，但看着陸銘，以及陸銘身旁畢恭畢敬站着的丁婉君，他眼裡有些複雜情緒。
大概看到了雪若是什麼姿勢，她不懂該怎麼和“丈夫”同躺一處，所以有樣學樣，嬌美小臉枕在了自己胳膊上，穿着雪白肌襦袢的少女身姿，輕輕蜷曲在自己身邊，更馬上緊緊閉上了眼睛。
“別哭，耐心等着就好了，天天開開心心的，知道嗎？”陸銘又轉頭對小身子漸漸貼着自己的雪若道：“小傢伙，你也是，我不會讓你的母親出什麼意外的。”
好似現今凱越桌球俱樂部的上層都知道了，他女兒在保密局工作，而且，是局座的親信。
嗯，明天要見見這李宏軒了。
陸銘笑笑，便拿起文件來看，漸漸將別的事拋到了腦後。
好似自己來到這個世界，種種經歷，思維方式也變了許多，尤其是琉璃那傢伙，搞得自己好像習慣了主僕思維，這可不太好。
“繪里香，你的父母和親族，我打聽了，現在無礙，而且，我通過一些渠道，正準備將伱父母贖出來，事情已經多少有了點眉目，但你的爺爺，暫時我就無能爲力，只能慢慢看。”
丁婉君，則終於小小松了口氣。
丁婉君一顆心立時提起來，用很小的幅度對李宏軒輕輕搖手。
繪里香拉上來薄薄毛毯，三人的身軀便同在了毛毯下。
現在，東瀛憲兵進了南平，李宏軒等集火的目標就變成了東瀛人。
李宏軒微微一怔，有些詫異的看向陸銘。
陸銘又道：“不僅僅這兩個案子，其實最近保密局一直蒐羅東瀛憲兵不法行爲的證據，將會有五十多名東瀛憲兵受到起訴，罪名都不同，包括盜竊、搶劫、傷人、恐嚇等等，此外，因爲治軍不嚴，憲兵隊隊長崗川一郎在內的幾名主要官長，也會被檢察署提起控訴。”
“是，老爺”雪若和繪里香都輕輕應了聲。
保密局還沒有動手抓他們，本來是在放長線釣大魚，而隨着陳榮富垮臺，對李宏軒等的秘密監控暫時偃旗息鼓。
那是什麼人物？曾經也是跺跺腳南平城亂顫的黑幫大亨，在局座這兒都跟螞蟻一般，手下出了點差錯都能招來橫禍，別說自己父親了。
“李老師，沒想到我們會用這樣的方式再見面。”陸銘淡淡的說。
不過，程大歲投靠了海西督軍劉邦昌後，己方還未有所行動，程大歲的萬州軍卻頻頻在蒙東縣邊境活動。
“蒙東？”那邊丁默村眼睛立時一亮，“局大人，我那苦命的老婆子就是蒙東人，說起來，從我那老婆子病故，我和她孃家就沒怎麼聯繫了，婉君也很久沒見到蒙東的舅舅、姨娘們了！”
“雪若好像一直做噩夢，又醒了，一直在發抖……”繪里香小聲的說。
他就好似混跡在市井中的浮游生物，和他偶爾聊聊，對很多自己已經接觸不到的社會層面，能更多一點了解。
對陳清華，陸銘就說了一句：“清華啊，把這幾十個案子都辦的漂漂亮亮的，別辜負陸將軍的信任。”這些訴訟，都交給了檢察署機關次長陳清華，“陸將軍”的高足。
“爹，你少說兩句吧……”丁婉君有些無奈，自己都怕死了張局座，可自己這親爹不知道怎麼搞的，沒深沒淺的，好像真和局座多熟一般，來了一次不算，今天又溜達上來。
“雪若？”陸銘微微提高聲音，“不用怕，知道嗎？”想了想，“要不，你過來睡？有我在，什麼都不用怕。”
李宏軒點點頭，“是啊，我也沒想到。”
“清華，我掛了啊！”陸銘放下話筒。
掛了高寶山電話，陸銘道：“幫我接清華那邊的線。”
張局座也是怪，倒好像並不厭煩自己父親。
正自我欣賞之際，左側的腳，好像不小心輕輕碰觸到了繪里香那雙嬌嫩無比的雪足。
好像自己，真的超脫了普通生命體的七情六慾呢。
世界上最多的就是丁默村這種人，陸銘也談不上對他反感，有這麼一個市井之徒經常跑來和自己說東說西，其實也挺好玩的。
李宏軒翻着文函，臉色複雜，好久後，長長吐出口氣，“這是陸將軍的手法啊……”
陸銘呆了呆，便覺得心突然快速跳動起來，側目看去，繪里香緊緊閉着眼睛，烏黑長長睫毛輕輕顫動，她大概以爲自己是故意的，所以雪足沒敢躲，更動也不敢動，緊緊握在胸前的一雙粉嫩小拳頭，也緊張的在打顫，更好似緊張的有香汗沁出，越發清香環繞。
萬州道毗鄰海西行省。
雪若小身子輕輕一顫，沒吱聲，只是點了點小腦袋，她想做什麼，可又縮回了小手，大概是想有什麼舉動表達心裡的感激，可終究是不敢。
陸銘趕緊轉過頭，看着障子紙天花板，數：“一隻綿羊，兩隻綿羊……”
陸銘看了看左側繪里香嬌美容顏，這樣天下絕色級別的東瀛美少女躺在自己身邊，自己卻甘之若飴只覺得溫馨寧靜，心中全無雜七雜八的胡思亂想，大概自己真不是人吧，而是更高層次的生命體。
陸銘心中全無雜念，有的只是溫馨和安寧，是一種可以保護自己身邊美好事物的滿足感。
李宏軒等罵的激烈了一些，甚至不乏在課堂上和學生講。
“專員，您放心！”陳清華的語調，有些小興奮。
至於他在外面胡吹大氣，除了給他帶來保護傘之外，同時也會給他女兒帶來可能的危險，那就他父女自己承擔了。
沙沙的腳步聲，格柵門拉開，繪里香的秀麗身姿出現，她進來這邊後又輕輕拉上了格柵門。
蒙東縣原本是萬州道區劃，程家集就屬於蒙東。
李宏軒冷哼一聲，低頭不語。
陸銘笑道：“既然是外邦賓客，一切依法辦事嘛，咱走法律，有理有據，也不幹別的。就算官司打到帝都，咱也不怕！”
去醫院裝病坐等時機，以爲自己是司馬仲達麼？
陸銘擺擺手，眼睛一翻，“少說屁話，咋了，局子沒蹲夠？”
“唉，我也知道勸和不了，頭疼，我呀，得去醫院養幾天……”高寶山苦笑連連。
可那誰知道呢，龐黑子怎樣？他做什麼了？聽說直接被活埋了。
丁默村立時滿臉興奮笑容：“應該的，婉君啊……”
“怎麼了？”陸銘轉頭看去。
陸銘正琢磨，左側格柵門輕輕拉開一條縫，“主人……”是繪里香嬌柔聲音，帶着些許猶豫。
陸銘微微一笑：“天不早了，咱們都睡吧，你們都好好睡一覺，有我在，什麼都不用怕。”
看這份調查報告，其實李宏軒等，不僅僅是罵軍閥，也罵江南五省，罵民衆愚昧，罵西洋人，無所不罵，總之，當政的，就沒好人。
陸銘仰天躺着，兩條胳膊都被枕着，但兩人小身子都很輕，帶來的感覺是輕盈和清新香柔，令人的心，也飄飄搖搖。
保密局富麗堂皇的辦公室。
“老弟啊……”高寶山苦笑，“你搞得有點大啊，把東瀛人都圈禁在他們的隊部，現在又要起訴他們？”
正胡思亂想，左側窸窣聲，陸銘轉頭看，卻是繪里香同樣小心翼翼躺在了自己身旁。
丁婉君目光並不看向他，但偶爾從他身上飄過時，有一絲憂色一閃而逝。
她們依靠自己信賴自己，自己也會保護好她們。
和程家集一樣，蒙東縣全縣進行了分田運動，將被程大歲爪牙霸佔的田地全部分給了平民。
“沒關係。”陸銘擺擺手，“你我還是信得過的。”又笑道：“給我帶了什麼好東西，我一會兒要去蒙東，咱長話短說。”
他已經是凱越桌球俱樂部理事會的理事，而不是以前掛名大堂副經理，實則就是伺候人的服務員。
那邊，繪里香震驚的佇立在那兒，嬌美小臉，全是不可思議，盯着陸銘，眼圈漸漸紅了。
自己上次下鄉在蒙東縣馬鳴鎮結識的鄉紳馬紳士，已經棄商從政，現今是蒙東縣商業委員會的副主委。
尤其是一些東瀛憲兵在街面上橫行霸道，吃飯不給錢，打人罵人等等事件時有發生。
繪里香低低應了聲。
看着她陸銘心裡輕輕嘆口氣，這小不點和碧絲給人的感覺就完全不同，碧絲真正是自己的小棉襖，自己調皮搗蛋的女兒，和自己無話不談，自己也恨不得天上星星都摘給她。
李宏軒的圈子，可能唯一沒開罵而且評價不錯的，就是黑山將軍陸銘了。
嗯？不知道過了多久，陸銘放下文件準備睡覺，纔看到身旁雪若的小身子，向自己這邊挪了挪，好似想貼着自己，但又不敢。
情報系統關於民生之類的報告，就不如他帶來的信息更直觀。
那邊，丁婉君去開門，隨之輕聲道：“你怎麼來了……”語氣有些無奈，又有些嗔怪。
“好了，你可以走了！”陸銘擺擺手。
本來自己事情只要還沒辦成，通常不會提前說出來，但繪里香日漸消瘦，哪怕京子來了她身邊，她還是鬱鬱寡歡，這小丫頭，需要一個希望，不然，生機都快沒了。
不過其雖然是罵劉邦昌，但文章未必不是借罵劉邦昌，將北域所有大小軍閥都罵了，因爲罵劉邦昌的那些話，安在其他軍閥頭上好像都能對號入座。
大被同眠，這種感覺，很奇妙，尤其一左一右都是穿着雪白肌襦袢的大小美女。
陸銘點點頭，“那正好了，恰好小丁輪值，這幾天就跟我去蒙東吧。”
丁婉君噠噠的去接，李宏軒起身，開門出去前，回頭瞟了丁婉君曼妙背影一眼，眼裡有一絲痛苦。
沙發上，茶几對面，坐着李宏軒。
就此，被人舉報到了憲兵隊，惹來了大禍。
“局座……”丁默村進來點頭哈腰的賠笑，手裡拎着一個紅色禮盒袋，舉高了，“我給您踅摸了點好東西！”
“局座，是高旅帥。”丁婉君雙手捧着話筒送到了陸銘眼前。
其實非用前世套的話，他們是有點無政府主義思想，主張個體自願結合，互助、自治，而不該有任何統治者及相應的國家機器。
丁默村開始略有些得意的笑，可隨之覺得不對，忙道：“他們可是把我裡裡外外搜遍了，還有這盒子，都打開看了呢！”舉了舉手裡紅色禮品袋。
陸銘接過，笑道：“哥哥，我知道你爲什麼打這個電話。”
繪里香沉默，顯然，她也不知道該怎麼辦，她方纔應該哄抱雪若來着，但沒什麼效果。
辦公室門被輕輕敲響。
“那怎麼辦……”陸銘坐起身。
自己帶她玩，哄她開心，也只是短暫的快樂。
陸銘心下嘆口氣，今天白天受到了驚訝，大概又令她想起父親慘死的情形，以及之後她被囚禁在小黑屋裡等等悲慘遭遇。
前兩天就拎着四色點心來看望自己，謝謝自己幫他出氣。
但現在被黑山軍團佔據，縣知事都是黑山系任命的，當然，得到了高寶山的簽字認可。
“誰啊？”陸銘好笑，其實聽到了，是丁默村的聲音。
而蒙東縣原本屬於萬州道，現今自然是和程大歲對峙的前線之一。
大概丁默村都恨不得將女兒說成是局座的情婦，但終究還是不敢。
陸銘看她想邁步進這邊寢室又不敢的怯怯樣子，笑着招招手，“好，來吧！”
眼睛睜開一條縫，看到陸銘正看她，又嚇得趕緊閉上，但顯然此刻心情，和噩夢時截然不同。
桌上電話鈴聲響起。
雪若沒吱聲，但小身子一點點挪上來，小腦袋小心翼翼枕在了陸銘的胳膊上。
聽到了左側寢室，繪里香也沒睡着，一直在翻身，大概因爲若雪，也想起了很多往事吧。
陸銘放下一條胳膊，笑道：“枕着睡吧，不用怕。”
李宏軒等，現在都被關押在保密局的牢房中。
可能一句話惹得局座不滿，第二天就屍體腐爛在南平河裡喂王八了。
陸銘道：“李老師，你的一些言論很出格，但我不認爲構成什麼罪責，見你，就是要你放心，言論無罪。”
李宏軒接過去翻開看，臉色更是驚訝。
……
是以自己準備去看看，對前線和萬州道情形進行進一步評估。
“繪里香，你也過來吧！”
雪若則和自己有深深的隔閡，特別怕自己，可這個世界，又只有自己能給她帶來安全感，可能，也有點將對父親的那種依靠投射到了自己身上，但也絕不是將自己看做了父親，自己對她，也不是女兒那種感覺，而是一種憐憫，和對大小果那種感覺差不多，自己也疼大小果，不過是對小小奴僕的一種主家思維的情懷，而且大小果，是不需要別人憐憫的。
陸銘叼着一根碩大的雪茄，慢慢吸着，眼前煙霧繚繞。
大概是因爲看到曾經的得意女學生，漂亮的女神，也是他心底深處求之不得的美好，但在血淋淋的現實中，卻是他眼裡沒什麼思想的愚昧特務頭子的奴隸，被人頤指氣使，可能肉體和精神都完全依附於那特務頭子，這令他產生了深深的無力感。
可自己勸過幾次了，父親就是不聽，還說什麼局座看他看對眼了，願意拿他逗悶子。
真是老壽星喝砒霜，可自己是真勸不動，中邪一般油鹽不進。
那邊，陸銘一笑：“老丁啊，你也很久沒見過那邊的親戚了吧？一起去轉轉？”
丁默村立時大喜，“好，那敢情好！”心裡想着見到那些親戚的場面，有些咬牙切齒，這下看誰還敢瞧不起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