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足足有半個月,我回來的引起的混亂才漸漸消停。

娘天天圍着我轉,父親下了朝回來也是一直守着我。從早上一睜眼到晚上很晚上牀睡覺,我都沒有獨身的時候。

每個人都認定我這兩年在外面吃盡了苦頭,要不怎麼會這麼瘦?

每個這麼認爲的人天天在我身上捏來捏去,然後一個個愁着眉皺着臉,說我瘦得皮包骨頭,光長個子不長肉。於是乎弄來雞鴨魚肉,用各種方法烹製,想着法的讓我吃,恨不得讓我一天吃八頓飯。

頭兩天還愛吃,後來我見到這些菜就反胃,這樣吃誰受得了啊,人家又不是豬!

終於吃到我拉肚子,躺在牀上喝了三天的苦藥。

爹爹和娘發了善心,除了一天三餐,別的時候不用再給我上點心啊什麼的。

到了吃飯時間,餐桌上出現如此情景。

“槐兒啊,來,病了兩天,臉都尖了,快把這碗魚腦羹吃了補補。看看你現在瘦的,都沒肉了。”娘端了一小碗雪白透明的黃河大鯉魚腦羹。

嗚——看上去怪膩的,不想吃。

“槐少爺啊,來,這是張伯親手做的翡翠雞絲湯,喝了它,長點肉。”

又是雞。人家又不是黃鼠狼和狐狸。

“槐兒。這是蟹黃餃。張嘴。爹餵你。”

嗚嗚。人家可不可以不要吃啦。真地是好飽啊。

“槐少爺。奴婢給您挾塊牛肉。這還是奴婢一大早去後街上排隊買地。那家燉地牛肉如果不早就去都買不到呢。您嚐嚐。好不好吃?”

人家不是不想吃。而是已經吃不下啦!

“偏心眼!哼!爹爹和娘都是偏心眼。你們全是偏心眼!”

棣又在碎碎念,恨恨地用筷子使勁插面前的菜。他面前擺了一盤魚,那條可憐的魚已經體無完膚了。

記憶裡,棣也曾這樣用力扎過面前的菜呢。

“棣啊,你吃什麼?我餵你!”我趕快搬了凳子坐到他身邊,再坐在原位會被他們喂得把肚子撐破的。

拈了塊被他戳得爛爛的魚內放他嘴邊。

棣的斜了眼瞪我,臉黑黑的,好一會才氣哼哼地張嘴吃那條爛魚肉,用力地嚼,用力地咽,突然哇呀慘叫起來。

“有刺啊,你都不知道把刺揀出來嘛!娘,我的嗓子裡扎刺啦!咳咳,咳咳!”

如果說棣想引起家裡人對他的注意的話,這下他終於成功了。爹爹和娘,伺候我們吃飯的僕傭全都圍在棣的身邊。

我吐吐舌頭,趕快跑掉,再不跑掉,沒準等他們把棣嗓子裡的刺解決掉,又該來解決我不長肉的問題了。

還有啊,我可真的不是故意的,誰知道棣吃魚的時候會這麼惡狠狠的啊,真的不能怪我啊。

對着內院裡清澈的荷花池我左照右照,哪裡瘦成他們口中那慘不忍睹的模樣啊?叉叉腰,水面裡的那個人的腰是細了點,可是棣也一樣啊,爲什麼他們就不逼他吃東西呢?

捋起袖子,露出胳膊,細是細了點,也有肉啊,握握拳頭,喏喏,還有肌肉呢。

明明不是很瘦弱的樣子,爲什麼一定要讓我吃得胖胖的呢?難道要讓我吃得像張伯一樣胖嗎?

看着水裡的影子,想像着變成張伯那樣圓圓的樣子,打了個寒顫,打死我也不要變成那樣。

明明都有肉嘛。

捏捏腿,肉也是蠻多的嘛,捏捏肚子,還有**,還有腰,還有胸膛。啊——怎麼捏這裡啊?

偷偷看看四周,幸好我站的地方有假山擋着,沒有人看到我。

蹲下去再看,水裡那個人的臉色赧然,有點羞澀,有點期待。

有點像棣動情時的模樣。

我用手指去點水中的人,漣漪一圈圈的盪開,我的心裡也隨着盪來盪去。

回來好多天了,還一直沒有和棣單獨在一起過呢,每次見到他,旁邊都有好多人圍着,娘更是我走哪她走哪,而且每次看到他,他都是黑着臉,氣呼呼地嚷嚷說爲什麼沒有人理他。

如果不對我再做那種事,我也是很想很想單獨地和他在一起呢。

水面恢復了平靜,人影重新顯現。我小聲地說:“今天晚上我去找你好不好?”

水中的人一臉的羞澀,眼睛慢慢地彎了起來。

晚上,娘又拉着我坐在房中東拉西扯,問我在神醫谷中住得怎麼樣,眼睛怎麼治好的。

已經說過了八百遍啦,一遍一遍的重複真上讓我頭疼。無奈只好再一次的重複。

我沒敢說眼睛是跳崖無意中好的,只是說天天被扎針灸,慢慢地眼睛就好了。

每次我說到這裡的時候,娘又心疼地摸我的臉。

我都快十七了,天天被娘這麼當小孩真難受,又不敢動,旁邊丫環看着我尷尬萬分的樣子,總是忍不住掩嘴笑。

我打了個呵欠,聽外面更聲,已到亥時了,我困了。

娘叫丫環把我的被褥拉開,帳幔放下,點上一支安息香,看着我更衣上牀躺下,再摸摸我的頭,叫我好好休息。

我聽見娘吩咐丫環,好生侍候,細細羅羅地說了一堆話,然後帶自己的丫環離去。

等兩個丫環睡着了,我也困得差不多了。

是繼續睡明天再找棣還是今天晚上就去找棣?跟自己掙扎了好久,終於想和棣見面的念頭佔了上風,打着呵欠,小心翼翼地披上外衣,悄悄出了門。

一邊輕手輕腳地關門,一邊想:怎麼回事啊?在自己家裡,去見自己的弟弟,怎麼也弄得和做賊似的?

我現在住在東院,棣住在西院,中間隔着一個小的花園。

銀色的月華水一般地瀉下,透過樹影流到地上,照得青石板鋪就的小道上斑斑駁駁。

道兩旁高的是樹,低的是花,影影綽綽,秋蟲不知在草叢的什麼地方鳴叫,偶爾有風吹過,枝頭搖曳,秋涼陣陣。

剛走到一半路,月光突然沒有了,周圍頓時一團漆黑,我急忙擡頭去看,原來是一片雲彩擋住了月亮。

剛纔還顯得迷人的夜景突然變得恐怖起來,小時候聽僕人講的鬼啊怪的這時候全跑進來嚇我,頓時就出了一身冷汗,站在那裡不敢動,又不敢不動。

一陣涼風吹過,好像有隻冰涼的手輕輕摸到我的後頸,我大叫一聲,不管三七二十一,拼命往前跑。

撞到不知道第幾棵樹,摔了不知道第幾跤的時候月光出來了,我狼狽不堪,重新辯認路徑,不敢回頭,徑直跑往棣的院子。

這時候,外院已經有人燃起了火把往這裡尋過來了。

棣的魚刺可能還沒弄出來,剛進院門我就聽到他不時地咳。一邊咳一邊叫丫環看外邊發生什麼事。

我不敢讓人見到,躲起來等兩個丫環開了院門,趁她們不注意,悄悄溜進去。

棣一見到我就愣住了,先是不可置信,然後忿忿然,調過頭不理我。

我驚魂未定,身上膝蓋又疼,撲過去抱他,眼淚在也眼眶裡打轉轉。

委委屈屈地叫:“棣啊,我快被嚇死了。”

棣氣咻咻地說:“你去找爹爹和娘說去,別找我。”

要照以前他這麼對我,我一定會生氣扭頭走,可是現在說什麼也不敢再自己跑到外面去。

只好努力再把現在的可憐樣加重幾分,轉到他面前讓他看清楚自己的樣子。

棣擡起眼不看我,我就踮腳尖讓他看。

他把頭轉向一邊,我就跟着他,說什麼也得讓他看。

最後我用力捧着他的臉努力對正了自己,睜大眼睛用力瞪他。

“你幹什麼啊,人家大半夜地偷偷跑來想和你在一起,你就這樣對我啊,早知道我好好地在屋裡睡覺多好啊,也不會被嚇着了,也不會撞樹撞牆撞得自己疼了,也不會摔跤摔得自己快疼死了,也不會到這裡看你白眼了。你要是不喜歡見我,那我走好了,大不了再被嚇再被撞再被摔。哼!”

我咬着牙,鬆開手,往屋門處走。

棣怎麼還不過來拉着我啊?再不過來拉我我就走出去啦,天啊我已經摸到門閂了怎麼辦啊他怎麼還不來啊?

已經到了門邊已經摸到門閂沒有退路了,算了還是走吧,嚇死我算了!

我賭氣拉門,門突然自己開了。我被嚇得尖叫一聲,門外也響起了兩聲尖叫。

院門外跑進幾個人,紛紛叫着出什麼事了?怎麼了?

屋內燈光泄出,我這纔看清原來是棣的丫環站在門廊上。

我捂着胸口直喘氣,怒聲道:“你們怎麼回事?怎麼也不敲門?這樣會嚇死人的知不知道?”

兩個丫環趕緊跪下,連聲說:“奴婢知錯了,請棣少爺責罰。”

她們這一跪讓我不知所措,趕緊去扶:“你們別跪啊,快起來。”

兩個丫環互相看一眼,慢慢站起來,低頭說:“棣少爺剛纔吩咐奴婢去看外面發生什麼事,奴婢問過巡院看夜的護院,他們說剛纔聽到花園裡有人叫了一聲,現在正在各處查看有沒有東西被盜。奴婢這就去看看咱們院裡沒有沒失竊。”

我心裡發虛,心裡連聲叫苦,怎麼會鬧出這麼大動靜啊?

其中一個丫環又說:“這幾個人是管家派來保護您的,他們會一直守着院子,請棣少爺安歇吧。奴婢看完沒有沒失竊就來陪着少爺。”

“啊算了吧,你自己也去休息吧,不用進來陪我了,我…沒那麼膽小,叫這幾個護院也回去吧,這裡用不着。”

兩個丫環還想說什麼我趕緊關上門。

幸虧背對着燭光,幾個護院站在院子中間離得遠,火把的光照不到我,沒讓他們看出我的衣服上的破損和臉上的狼狽。

頭抵着門喘幾口氣,轉過來頓時愣住,棣呢?剛纔他明明站在桌邊啊?

棣的住處和我的一樣,都是一明兩暗小小的三間房。中間是堂屋只有一張桌子兩張椅。左手間是書房,裡面只有一張書桌和靠牆一個書架,右手間是臥室,靠窗一張桌子,兩張牀,一張是棣睡的一張是守夜丫環睡的。牀前一張小几,靠東牆兩個櫃子。此外再無他物。

哪裡都找遍了,甚至連桌底牀底下我也彎下腰瞧了瞧,哪裡都沒有。

什麼時候出去的呢?怎麼我都不知道?是真的生氣不想見我嗎?

心裡不知道是什麼滋味,又痠痛又氣苦,還有恨自己送上門遭他冷遇的羞愧。

眼淚一串串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一顆心也碎成了千萬片。

咬着手背不敢讓自己哭出聲,好容易才讓喉中的哽咽平復一點,眼淚也流得沒那麼兇了,轉身去開門,幹嗎在這裡體味自己遭到的羞辱啊?

書房的窗戶輕輕響了一下,我伸出去的手停了下來,轉頭去看。

那屋裡沒有人,是什麼東西弄出的聲響?

居然是棣從那個屋裡走出來。

我先是一愣,然後又罵自己:你笨啊,怎麼忘了這個傢伙會翻窗戶啊?

罵完自己再去拉門閂,卻拉不動,棣的手已經蓋在上面了。

不管我的掙扎踢打,把我用力摁在懷裡,牙齒重重地咬我的肩膀,疼得我張嘴要叫,嘴巴又被牢牢捂住。

衣服被撕開,髮帶也被扯下,他的嘴又來到我的背上,一路往下咬,咬得我真疼,眼淚成串成串地往下掉。

很快地,我又被翻過來,正對上棣的一雙黑漆漆的眼睛。

“我剛纔去你的東院了,去的正好是時候,我剛剛躲進你的牀上,娘派的人就過來了。”

我呆呆地看着他的脣,有點沒聽懂他的話。

“下次再想見我,不要弄得這麼大動靜啊,或者我去見你也可以的。這樣一來,我想好好和你親熱親熱都不可以了。”

一邊說着一邊移開手,把脣貼上我,用力地親吻,手也摸到我的胸前反覆地揉捏。

全身上下被他摸了個遍,要不是他時不時大煞風景地咳嗽幾聲,我非得軟成一灘水不可。

棣用力把我抱在懷裡,抱得我幾乎喘不上氣。

一邊咳一邊埋怨我:“都是你,害得我現在好想要你,可又不能要,還得把你送回去,今天晚上娘肯定會一趟一趟地來看咱們。不管啊,你明天晚上洗乾淨了等着我,我去找你。”

我傻乎乎地站着,看他從櫃裡找出一件乾淨的衣服給我穿上,然後拉着我去翻書房的窗戶。

背起我,翻過院牆,一路上光往黑地方鑽,最後來到我住的東院,再翻牆,再翻窗戶,來到我的臥室。

坐到牀上,他看着我,我看着他,互瞪了半天,忍不住低聲笑起來。

棣好笑地用手指抹我的臉,說:“你看你,臉上淚還沒幹呢。”俯過來吻我。

我想想該到我生氣的時候了,板臉扭頭不理他。

棣推我,小聲說:“你還敢和我生氣,也不想想這幾天我多難受,我也是爹爹和孃親的兒子啊,也是張伯他們的小主人啊,爲什麼他們就光圍着你不理我呢?還有你,咳咳,都不知道過來哄哄我,今天餵我還讓我吃魚刺,現在還敢跟和使性子,我都快氣死啦。”

想想這些日子棣也挺可憐,乾脆就原諒他吧,如果換成他們光圍着棣不理我的話,我早就氣死了。

白了他一眼,噘嘴不出聲。

棣笑着把我撲倒在牀上,上下其手摸了半天,碰到我撞痛摔破的地方我就哼哼,他則趕快送上親吻幾個。

摸到我們都起火的時候,丫環來敲門,問我是不是受涼了,要不要喝點熱茶通知夫人。

我嚇得不知道怎麼辦纔好,棣用力捂着嘴,不敢再讓一絲的咳嗽聲逸出口。

我定定神,吩咐她們自去休息,有什麼事我會叫她們,至於茶水則不必了,牀上暖鍾裡有熱水,我自己倒就好。

悄悄跑到門口耳朵貼着門板,聽得丫環的腳步走遠了,長長吐口氣。

棣也過來了,還是捂着嘴,眼睛瞪得大大的,顯得很懊惱的樣子。

“怎麼辦啊?她們的耳朵這麼靈,咱們什麼都沒法做啊。”

我瞪眼:“你想做什麼?”

棣很無辜地看我,“當然是…”俯到我耳邊輕聲說了幾句。

我的臉燙得像火燒,用力擰他的腰。

棣一把把我抱起來,幾步來到臥室,一把扔到牀上,扒開我的衣服,臉上做出惡狠狠的神情說:“敢擰我,看我怎麼收拾你。”

剛說完臉色一變,立刻捂住嘴,幾聲不成調的咳嗽聲從指縫裡逸出。

我拼命忍着笑,憋得渾身亂抖,最後忍不住坐進來把臉埋在棣的懷裡笑了半天。笑夠了擡起臉看,棣一張臉紅一陣白一陣,又是幾聲咳嗽。

我柔聲說:“好了,咱們不鬧了,你現在這樣我看着也難受,你趕快回去吧,以後日子長着呢,總能想出辦法在一起。”

棣咬着牙,又瞪我,鼓着氣說:“好,等想出辦法在一起了,我就要把那冊子上的姿勢做個遍,我要這樣,還要那樣。”

我的眼睛都羞得紅起來,又是羞又是氣,又捂他的嘴又擰他的腰。

棣再次把我撲倒,說:“不行,還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再單獨在一起,現在我要先收點利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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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位親,本書的第一部到此就結束了,從明天起將進入第二部的劇情哦~

正文 第四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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