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錦然被找到的時候,是在一片雪地裡。
他身上覆蓋着厚厚的白雪,身上溫度極低,雖然沒有凍傷及其他現象,但是整個人已經因爲低溫陷入休眠狀態,胸口幾乎沒有起伏的跡象。
因爲極低的溫度,即便軍部出動了大量的人手封城搜索,用紅外成象儀也未能將他掃出來。
而等到找到他的時候,他身上的血液已經乾涸,沾染着的鮮紅的血已經結痂,發出一種黑色的色澤,看着可怖,他身上傷的不重,但是整個人像是從地獄裡走出來的閻羅,沉睡中也一臉的鐵青,完全與外界排斥接觸一般,帶着莫大的恨意。
來接他的人是軍部的特種兵,他們身上都是經歷過無數次腥風血雨任務的,每個人都在刀尖上舔血活命,但是從未有過一次,只一眼看到一個人,就後頸的毛孔發寒,想要退卻。
李錦然被他們找到帶回去,用了三天時間才甦醒,他醒轉過來第一件事就是向身邊的人開口詢問,“秦白薇醒了嗎……孩子找到了沒有?另一個孩子還好嗎?”
這三件事,都是他心中一等一的大事,關聯着與他骨肉血親的三個最重要的人。
在他身邊調試儀器的是個戴眼鏡的醫生,對方看到他明顯有些緊張,小心的對他搖了搖頭道:“目前情況還不好說,您夫人還沒有醒過來,但是身體狀況開始逐步恢復良好,她復原能力很強,我們的機器和藥物無法幫助她,完全是她自己在修復自己的身體。那個男孩……男孩還沒有找到……不過女孩還在!她身體有些虛弱,但是沒有大礙,您放心!”
李錦然眼睛看着天花板,略微閉了一下,再睜開的時候帶着些暗淡,他啞聲道:“把我擡到秦白薇身邊去。”
醫生有些爲難道:“可是她現在還沒有完全度過危險期,在加護無菌病房,這……”
李錦然打斷他的話,冷聲道:“按我說的去做,快。”
對方不敢再反駁,連忙叫人來推了李錦然所用的病牀,一路送進了秦白薇所在的加護病房。期間李錦然撤掉了他身上的輸液管,送他過去的醫生和護士也只小心的看了那個被拔出的針頭一眼,沒有敢吭聲。他們接李錦然進醫院的時候,這個人身上起初是什麼都無法插入進去的,明明是普通人類身軀,卻沒有辦法用任何針藥,皮膚堅硬如鐵。
他們能給他打針,也是因爲李錦然自己解除了某一項警戒似的,取出全身戒備,他們才得以趁機注入一些營養劑一類的藥物。
無論如何任何人在三天沒有任何進水進食的情況下,全憑自己熬過來,都有些不可思議。
不過李錦然夫妻顯然並不是普通人範圍,聽說他那位妻子比他昏迷的還要久,任何藥物都被她身體排斥出去,完全依靠自己來恢復,實在是不可思議的厲害。
李錦然進去病房的時候,秦白薇還沒有醒過來的,但是她已經臉色有些紅潤起來。睡夢中的新媽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她同李錦然一樣,沒有來得及看一眼剛出生的兒子,甚至連小女兒也沒有來得及看一眼。
李錦然掙扎着坐起來,他身上沒有多少傷,最重的傷無非就是凍傷和狂化之後精神力有些損傷,其餘的沒有什麼大礙。
他和秦白薇的病牀緊緊挨着,他坐起身握着秦白薇的手,感受着掌心下面的溫暖,低垂着眼睛卻是有些不敢看她。
如果不是他自大狂傲,從一開始就不不算計着去雲南,去緬甸查清真相,如果不是他執意孤軍奪取翡翠石,如果不是他在雲南被周嘉延那夥人抓住抽取了血液,被發現了龍血的秘密……秦白薇和孩子也不會發生這些事。
這一切的一切,都源自他,源自他身上的血。
是他虧欠了秦白薇,早在十年前,他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他就把這丫頭硬生生扯進了他的人生,他心中愧疚,但是依舊不願意鬆開手。李錦然低頭親了秦白薇的手,又親了她的額頭,貼着她溫熱的臉頰喃喃說了一句:“對不起,是我的錯,對不起……”
秦白薇昏睡時間非常久,漫長的休眠讓周圍的人幾乎快要崩潰。
秦文青就這麼一個女兒,是她全部的寄託,她不停的追問,精神幾乎無法支撐,秦白薇生死不知,她這個當媽的心裡怎麼會好受?!她破例被李、駱兩家送進醫院,但是看到女兒那樣也只是不住的抹眼淚,但是在看到小外孫女的時候,她還是咬牙堅持開始恢復正常的飲食,並且每天做好新鮮的飯菜帶去給秦白薇,希望哪一天她送去的時候,秦白薇正好醒了,能吃上一口。
李錦然沒有離開秦白薇的加護病房,他寸步不離的守着她,兩人的手始終互相緊握着。
李錦然對秦白薇身體裡的白霧也知道一些,知道他對於秦白薇還是有一些幫助的,他堅持自己留下來,只偶爾讓人把女兒抱過來他看上一眼,然後叮囑人要小心看護,就繼續陷入冬眠。
秦文青送來的飯菜,秦白薇沒有吃上一口,倒是李錦然偶爾醒來的時候會道一聲感謝,並沉默的把帶來的飯菜全部吃光。李少爺以往挑食的厲害,此刻卻像是吃到最愛的美味一般,把秦文青送來的飯菜吃了個一乾二淨,湯都沒剩下一口。
“謝謝媽,很好吃。”李錦然把碗筷放下,跟秦文青道謝。
他是第一次跟秦文青這麼稱呼,但是喊出來的這個詞卻讓秦文青眼眶又泛紅了,秦文青收拾了碗筷,顫抖着脣道:“錦然,醫生告訴我,白薇她可能會一直睡下去,要是她醒不過來……”
李錦然打斷她,淡淡道:“要是她醒不過來,我就一直陪着。”
“那要是,”秦文青紅着眼眶看他,無論如何也說不出那個“死”字,她哽咽道,“要是白薇不在了,你還可以再找其他的人,能不能……能不能讓白薇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