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Honey Pot

迷頌畫社這兒的窗外還透着之前下過雨後的烏潮, 墨色滲到了雲層中。

室內卻撇開春天傍晚的微寒,溫暖如初。

枕着的榻榻米上是蓬然的乾燥,綿軟得不像話, 光是倚躺着就格外得舒適。頂上落下的燈洇開昏黃的光影, 照得小姑娘眼睫上都晃着淡淡的金邊兒。

這樣原本該是很溫馨的場面, 卻在宋慕之話落後戛然而止。

她咬脣望着近在咫尺的他, 杏仁眸裡盛着星點般的亮。

第三張……

腦海裡驟然顯出之前在鄞江城府的畫面, 甘蜜的臉蛋兒愣是涔生了好幾個度。

小姑娘用勁掰開宋慕之桎梏住她腕骨的手,半捲起榻榻米上的薄毯往旁邊小滾兩圈。

這樣清越如斯的人,卻說出這樣不勝直白卻勝似直白的話語。

她纔不想換第三張牀單!

哪怕甘蜜的內心裡真的還隱隱地摻和着點兒小期待, 可論及這般的頻-率,她覺得自己實在是沒法兒消受。

畢竟還是年輕相依的戀人, 剛嘗着些味兒, 原本就有些聽不得這種話。

像是浮於海面的桅杆, 初遇暴雨後的蕩然,是怎麼也控制不住的晃。

稍稍撩-撥幾下就能望入彼此蹦濺閃星的雙眸, 直接將事態引向無法捱下的畫面。

原先不提在浴-室裡,就是回到臥房的那兩回,她自己都像是有恃無恐了似的,拼了命地去纏他。

惹得宋慕之半撐起身,動作也沒停下的檔口, 說她怎麼老勾他。

小姑娘那會兒又懵又乖, 輕輕地把手放下來儘量不去碰他, 宋慕之彷彿覺得好笑, 用他醇然如酒的在那時特有的嗓音湊近到她的耳畔, 說不是那樣的勾。

甘蜜難得遲鈍,慢了半拍明白過來後, 又被他懲-罰似的加速給弄得暈頭轉向,只一心沉浸在他創造給她的世界裡,無盡淪-陷。

那樣兩張姑且就算了……他這樣說,難不成是真的有在打算第三張?

小姑娘原本就滾到一旁背對着人,此刻驟然一個激靈,連忙裹緊了小毛毯,整個人窩着縮成小小的一團兒。

“誰想了,我可得和你說,就是你想的話也沒門兒,我纔不想……”

宋慕之懷中少了人,順延着那道身影消失的軌跡看過去,垂眸便是甘蜜沒來得及塞進毯子裡,四處散着的烏髮。雖然被揉得有些亂了,依舊泛着蓬然和黑亮。

發間依稀還能覷見雪膩的後頸,前不久剛被噬過。

他半闔住眸,儘量平下呼吸的同時,卻又在她真的離開之後,率先打破自己先前的打算。

那番話原本是爲了不讓她亂扭。

眼下反倒像是某種成全。

拋開先前的所有,宋慕之率先發話,“離我那麼遠,你那邊不冷?”

小姑娘將頭半埋着,聲音嗡嗡的,沒接他招,“這裡可暖和了,榻榻米,哪兒冷了。”

“我冷。”

“………”

真是稀奇了啊。

甘蜜半倚着身往後轉着去看他。

宋慕之沐浴在暖光裡,半邊隱匿在暗處的面容輪廓被勾勒得刻骨迷人。

還是他一如既往的雲淡風輕。

哪兒有半點很冷的樣子?

小姑娘眨巴眨巴眼,到底裹着小毛毯復又滾了回來,途中還小聲抱怨,“你好討厭……”

“討厭我還要來抱我?”宋慕之淡淡睨她,“這就是你的討厭?”

“那是因爲我的討厭別具一格,和別人的都不一樣兒。”甘蜜說着單手擡起在毯內往上抻了抻胳膊,掀開毯子示意着分給他一半。

望着小姑娘神氣不已的小臉兒,宋慕之到底是沒再說什麼,只用好聽的鼻音應了聲,“知道了。”

他又知道什麼了?

甘蜜見他不緊不慢地接過她騰開半邊的毯子,疑惑不已。

下一秒,隨着再次攏來的冽淨清然的氣息,宋慕之緩緩補充道,“其實是很喜歡。”

見他徹底地也被蓋在毛毯之下,小姑娘轉頭而望。

是稍稍傾身便能徹底疊起的距離,兩人近乎面面相覷。

甘蜜直視着他清絕的眸,低聲喃喃,“你可真能歪曲人的意思。”

“真的是歪曲嗎。”宋慕之下頜稍斂,手探着攬住小姑娘的細腰,往內收緊,“甘甘?”

甘蜜驟然被扯着拉往他的那個方向,呼出的氣都在毯中削薄。

感知到他話中尾音上暗含着的某些意味,她連聲附和,“不歪曲不歪曲!”

這樣說完,她頓了頓,“這樣總行了吧。”

畢竟原本……也確實是沒被歪曲。

不過這樣的沉思也只是停留了片刻,甘蜜的注意力很快被毛毯內的場景吸引去。

她仗着有宋慕之幫忙撐着,像是喜歡上了這樣的模式,在旁側空出來的地兒打滾,轉來轉去。

宋慕之見她玩得不亦樂乎,當即收手,將小姑娘瑩潤的臉蛋兒從毛毯裡撥出來。

隨即半起身從暗格裡拿出被褥給她蓋上,順帶掖了掖角兒。

他俯視着她,音調帶着些警告,“再不睡我就真的換了。”

“………”

見甘蜜不吭聲,宋慕之疏散着嗓,長指在她的臉頰上輕輕點了點,“第三張牀單。”

怎麼會有這種人!

小姑娘噎了噎,當即停下了動作。

而隨着宋慕之那端的窸窣聲傳來,迷頌畫社裡中幢主房間裡的燈熄滅了。

驟然沉下來的黑暗裡,甘蜜忿忿完,眨巴眨巴眼,到底是伸出細胳膊軟軟香香地湊過來。

小腦袋只拱了下算作是示意,老老實實地窩在他懷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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鄞城的季節變換在一年裡總是沒有規則,找不準定數。

春秋一向過得很快,夏冬卻無盡延長。

邁過泛着青潮微寒的春,大院裡的櫻桃樹迎着稍熱的換季夏風,結出不少小果子來。

每每這個時候是鄞城最爲舒適的時候,衣衫輕而薄,連帶着拂面而來的空氣都透着被微醺過後的麥芽甜。

甘蜜響應着京華大學的號召,很快便回了學校,作畢業論文答辯的成果展示和畢設作品的獎彰大會。

距離前陣子回學校不過小兩把月,眼下卻是直接迎來畢業之際,小姑娘在驟感時間過得如此之快之餘,頗有些醍醐灌頂的意味。

之前那些樂不思蜀的日子再往後或許還會再延續,可在學校裡的日子卻一去不復返。

更遑論的是,她後期幾乎不怎麼在學校宿舍住,以至於剛見到舍友,還被人親切地問了許久。

同系裡有不少人知曉甘蜜一手創立了如飴畫社,事實上,在畫社既定了社內宗旨主體和選址,再向外廣攬人才的時候,系裡就有相當大部分的人毛遂自薦,紛紛前去應聘。

除了師從陸章年這一層,甘蜜自身的表現和實力也給這個新興而起的畫社鍍了層光輝。

各類緣由疊加,引得迷頌畫社在創辦伊始就打響了第一炮,討了個開門大吉的好彩頭。

雖說面試和相應的程序還在走,但這樣有關畫社進展的消息初初面向鄞城披-露,着實引來不少對於甘家這位豌豆公主的關注。

這是在有關家世、氏族地位、以及父母哥哥的寵愛之餘,甘蜜迎着有目共睹的見證,親手給自己戴上全新的王冠。

除此之外,有了林氏畫冊的加成,甘蜜畢業論文裡所探討的相關水墨技巧的主題,也成就了她的大滿貫。

在優秀論文引薦和優秀畢業生的冠冕下,她像是猛虎出了籠,順帶着再一舉拿下了優秀畢業設計作品的大獎。

偶爾也有些質疑,覺得她是有背景才奪得這樣的榮譽,可京華大學一向喜歡在公告欄裡公示,半分齟齬都湊不成。

甘蜜原先回學校要忙着轉移檔案和填資料,到了這時候忙得團團轉,聽了這些倒是很快就拋到了腦後。

總歸質疑不了學校的決策,一切透明而來,完全算不到她頭上。

不過認真說來,甘蜜室友倒是比她還要注重這次畢設作品的介紹,“甘甘,你待會兒不是還要上臺領獎,我怎麼看你一點也不緊張。”

甘蜜還在認真地數文檔,聽及此大手一揮,“這有啥,我自己的作品還不瞭解啊,到時候上臺再說。”

“你……膽兒是真肥。”室友幹挪開之餘,見小姑娘忙來忙去,“全校那麼多人看着呢,真到了那時候你就不怕卡殼?”

卡殼不說,甚至還有可能被銘記於心,載入史冊。

“爲什麼會卡?”甘蜜聽了擡眼望過來,雙眸涔着熒光似的亮。

她飽滿盈溢的面頰上透着泛粉的嫩,輕聲道,“我都怕我說不完被老師給趕下臺呢。”

畢設作品而已。

就這還怕說不完?

室友被甘蜜這幅精神氣給閃得差點沒站穩,還沒有去細想小姑娘這番話裡到底蘊含了什麼,當天的頒獎典禮便給出了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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禮廳內的大屏幕上映射出各個院系的代表作品,輪到甘蜜時,她也沒拿稿子,輕輕鬆鬆地踱了過去,點開相應的文件夾。

隨着畫面緩緩展開而來,她站在講座後,迎着全場的歡呼聲,側過頭去看自己的作品。

那是全幅而來的幕布大畫,雖說爲了展示而縮了尺寸,卻也不影響觀賞的效果。

由天上雲和地間樹構成的坐落佈局,是呈現而來的主體。

從上至下貫徹着的縱觀景象,便是整幅畫的基調。

雲層雪巔泛着金頂的光,這樣亮堂着往旁騰出來的空隙,則是滿滿往下墜落,飄忽而來的雪。

晶瑩雪花往下落,很快湮沒在叢叢深深的樹林中。

顆顆胖滾渾圓的柑橘間或隱匿在枝椏裡,被雪半裹着,枝頭壓得長長弓起。

原先堆積着,經由風化寒凝而來的雪層就這麼往下落,落在那立在樹下,正相擁着的一對人身上。

而哪怕被雪敲打着,發間和肩側被浸潤,相擁着的人像是察覺不到那般的寒。

立足而來,承接着這樣的冰天素裹。

甘蜜將兩幅的人景通過這樣的方式連接起,串在了同一幅畫中。

也十分難得的將正統的山水筆墨勾勒着,和充滿幻想的衝突相融在了一起。

線條比起以往稍顯繁瑣,卻仍舊簡潔如斯,寥寥筆畫下,完全能看出所著之人的靈動和下了大功夫的心思。

大致描述了下畫中所描繪的具體內容,甘蜜徑自補充,“我給這幅畫的命名也很簡單,就兩個字——《取暖》,寓意是,哪怕有過再冷的時候,我們都可以窺見天光,都能擁有身邊的人,汲取到溫暖。”

迎着滿廳掌聲雷動而來的時刻,場下很快便有學生在隨機提問的環節裡詢問,“能趁着這個時刻八卦一下不,這是你親自經歷過的場景嗎?”

“可真不是。”小姑娘笑得很純,“這是我幻想而來的場面。”

之前沒有攜手並肩的那些時刻,鄞城的冬天幾年如一日得嚴寒不已。

雪就那樣落在大院裡,每幢洋樓都被裹得白盈盈的,陳舊的磚瓦都沒被放過,特別好看。

可偶爾也會想,他在的時候會是怎樣。

自詡演繹得無比唯美和成功,甘蜜下了臺後堪稱是神采奕奕。

室友主動地湊過來,兩眼汪汪,“天吶你知道嗎,我看你的畫有一種想要哭的感覺。”

感染力十足就算了,偏偏甘蜜的畫總是有一股神奇的魔力。

像是將所有的情緒都融在了水墨裡,繼而纔在幕布上緩緩地化開。

如若那樣的畫是從甘蜜的手上獲得生命,那麼反過來相對的,是甘蜜從畫中獲得新生的另一種闡釋。

“絕,超絕!”

室友就差沒哀嚎了,引得小姑娘被抱住的時候,還被誇得難得靦腆,“一幅畫而已,至於不,你搞得好像這是我的遺作似的,我以後又不是不畫了!”

事實上,經由此,甘蜜對於自己的風格有了更準確的把握。

就是之後可能得找某人來當個模特兒啥的,也不知道他願不願意。

沒等細想,室友一把鼻涕一把淚的,“這個我懂的,你說的這個就是我們畫者的尊嚴啊,要將顏料化作心中的火,一直燃燒到生命的最後一刻!”

甘蜜點頭應着,和室友復又說了會兒話,聊了些之後的打算。

這才歡歡喜喜地蹦向禮廳之外,查看手機裡的消息。

掐指了下兩人相隔着的時差,宋慕之那邊是早上?

應該能接收到信息吧………

宋慕之前陣時間和千隨去了趟宋氏旗下位於海外用以拓展相關市場的千陸集團,那邊的業務時不時便亟待他本人的蒞臨和解決。

之前他走的時候有問過她要不要一齊,被忙碌着的小姑娘正經地拒絕了。

至此,兩人在各自的領域奮進,好像都沒來得及視頻什麼的。

甘蜜冥思着撓撓頭,剛想着要不要突擊來個語音,下一秒,像是有心靈感應那般,宋慕之的消息先她一步發了過來。

「車子在京華門口,我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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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不得感慨宋慕之怎麼這個點兒回了國還出現在了這邊,甘蜜自覺完成了所有的任務,稍稍打了聲招呼後就往門口跑。

她拎了一堆文件,輾轉來到校門外,往左眺望了會兒,這才覷見靜靜停留在梧桐樹下的那輛車。

三步作兩步地邁過去,想着好像得有一個多星期沒見到他人,小姑娘來到車前準備打開副駕駛座的門,手放上去擰了兩擰,沒開。

………宋慕之今天應該不開車。

甘蜜轉腳來到後車門,輕鬆地拉開,側身鑽進去的須臾揚聲就是句,“芝芝!”

喚完了還沒瞅清宋慕之本人,她這回算是學聰明瞭,略鞠了身朝前面的方位點頭示意,“徐助理好。”

駕駛座的徐助理聽此明顯頓了頓。

他面上神情稍稍凝滯,似是還沉浸在她以那樣的稱呼來喊自家老闆的現實中,消化了好一會兒,這才揚起公式化的微笑看向她,“甘小姐好,提前祝您畢業快樂。”

“謝謝徐助。”小姑娘應下後,看徐助理自覺地將擋板升起,偏過頭便去看宋慕之,雙眼都迸起亮,“你怎麼過來了!”

“緊趕慢趕。”宋慕之說着幫忙拿過甘蜜手裡的文檔,繼而擡手將她挎着的小包包褪了下來,“不過好像還是沒趕上。”

“這有啥呀,我領個獎而已,就是畢業典禮都還得過陣子。”甘蜜說着掰了掰自己的手指算日期,她自己到了那會兒,好像都不一定會回來參加。

“最近忙了什麼,吃了什麼?”見她神采奕奕,滿面盈着鮮活,宋慕之原先往後傾靠在椅背上,自此卻是略傾身朝她貼近,沉凝的氣息拂過來,在小姑娘的紅-脣上重重地咬了口。

甘蜜猝不及防被偷襲了,半撅着脣,嗓音斷-續着逸出來,“怎麼見面就問這個啊……”

頓了頓,她略往後退,看向他,“你就沒發現我有什麼變化?”

好歹也過了季,甘蜜和陸葳近來被樑音婉帶着去了麗舍大街挑新衣服。

秉承着些小心思,她特地繞開了以往慣有的風格,只挑了比較修身的,輕而透的款式。

據說這樣可以稍顯成熟,可以在不自知中綻出魅-惑。

但小姑娘不知道的是,能這樣想的話,什麼情愫都能在面上顯現出來。

她心思原本就淺,只是想着在宋慕之的面前展現出美的一面,好讓他誇誇她,這樣便滿足了。

可待到宋慕之探過來燒而灼的視線,輕聲稱讚着“很美。”

耳畔又縈繞着他低而淳的嗓音。

——甘蜜頓時就融化了。

至此,又不免有些扭捏作態。

而這樣反覆以往的情緒變化,大抵只有這樣時刻陷入宋慕之旋渦的她,纔能有所體會吧。

好比現在,她赧過以後,又因爲被他這樣實心實意地稱讚着,雙眸都泛着水。

初夏的微燥感瞬時便在還算涼爽的車廂內炸開來,噼裡啪啦地躥行。

見宋慕之還在一瞬不瞬地盯着她,小姑娘撈過他的手臂,順着自己的心意搖,“你說這次出去要給我禮物,車上有嗎?”

“有是有,但你是不是忘了什麼?”

這個都還有條件的啦?

甘蜜不明所以地望着他,“什麼呀……”

“就剛剛我對你做的。”宋慕之說着往前傾靠,近乎貼在她小巧的鼻尖兒上,“你是不是也得還回來。”

她還以爲是什麼呢……

“這個算什麼還不還的啊,這個難道不是——”小姑娘說着傾身而來,在他如玉的側臉上就是吧唧一口,力道大得不行。

“啵”的一聲驟然響起。

甘蜜啵完以後纔將話接了下去,笑得得意極了,“想來就來。”

“想來就來?”宋慕之眸光被車廂內的流光起伏映襯得晦暗了好幾個度。

他反問着,攬過她的腰要將人就地來個深-吮正法的時候,前方開車的徐助理像是被先前的那一聲給影響到了。

車子不易察覺地晃了下。

虛的一秒,但也足夠明顯。

甘蜜瞬間便反應過來,小手撐起去推他,嗓音帶着點兒窘,“不行……徐助理還在前面開車呢。”

宋慕之沉沉睇她,“你以爲我要做什麼。”

甘蜜被他這幅氣定神閒的模樣弄得一愣一愣的,“你還能做什麼……”

“話都被你說盡了!”小姑娘反應過來後,不知道想到了什麼,擡起指尖朝着他的衣領點了又點,“你就是剝嫩柑的宋流氓。”

宋慕之聽了凝視了她好一會兒,繼而不語。

在鬆開她的同時,並不再搭腔。

他半闔上眼眸,繼續傾身往後靠,一副閉目眼神的淡然模樣。

車子還在沿海的公道上疾馳着,甘蜜望着倏而轉變的他,好奇地望了好一會兒,繼而沒忍住,伸出手去揪。

一下,宋慕之沒反應。

兩下,宋慕之還是沒反應。

不是吧。

就因爲說他是流氓,就能、就能氣成這樣?

局面三轉兩轉,沒曾想是現在這般模樣。

拋開其他,自覺好像說得有些過火了,甘蜜試探着去喊他,“慕之哥。”

小姑娘見他這樣還沒反應,乾脆放軟了嗓,細聲去喚,“慕之哥……”

還是沒反應。

就在甘蜜想着要不來個連聲的“芝芝”大法來喚醒他這個睡美人,並且要傾身獻上一枚香香的時候,宋慕之在她彎腰往這邊湊來的下一刻,倏而睜開雙眸。

他眼中像是靜靜流淌的河,深沉之餘,泛着幽深的光。

“這回不喊宋流氓了?”

甘蜜戳了戳自己的小手兒,“哪有的事兒……”

“是嗎。”他嗓音平緩,“我還以爲你格外喜歡這個稱呼。”

像是察覺到了暴雨前夕的罕見平靜,甘蜜立即表以衷心,“誰說的,我沒有很喜歡。”

頓了頓,她就差沒舉起手發誓,“不這樣喊你了!”

望着近乎如臨大敵的小姑娘,宋慕之卻是突然笑了。

“說出去的話哪有收回的道理。”他危險地抵過來,“繼續,就這麼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