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台上的風好像又大了幾分。
陳有恩站在林窈心的身邊，她不知道林窈心受到的通話內容是什麼。她只知道，林窈心的臉色在慢慢變得像一潭死水一般沉寂。
“林妹妹？”
沒有得到什麼顯著的迴應，林窈心只是站在那裡，無聲聽着耳麥的通話，衣襬被風扯得呼呼作響。
在不遠處的a1大樓外圍，顧異還在和林宏遠纏鬥，他把剩下的最後一發穿甲彈射了出去。
轟！
亮黃色的焰火在夜幕之中分外顯眼。
林宏遠本來就被消耗得虛弱不堪，這一發穿甲彈的爆破威力更是直接把他撼到在地上。
巨大的身軀表面覆蓋滿了赤紅色的炙熱流質，林宏遠伏在地上喘息，一時之間無法起身。
林窈心耳麥的通訊不知道在什麼時候掛斷了，看着a1樓前的那一幕，她喃喃了一句：“爸爸……”
“林妹妹？你在說什麼？”尚在狀況外的陳有恩，在聽了林窈心講出“爸爸”這個簡單詞彙以後，差點沒跳起來。
那個火山一般的巨人，該不會是林宏遠吧？
沒錯了。
如果他是林宏遠的話，那麼顧異的放水，和林窈心臉色的變化就都是合理的了。
等會！也就是說，顧異這小子，把很可能是他未來岳父的人按在地上暴打的同時，還餵了一發炮彈！？
還當着人家女兒的面！？
陳有恩還在因爲事情發展過於出乎意料而胡思亂想，就只見得立在天台邊緣的林窈心，向前邁出了小小的一個跨步。
正常情況下邁一小步是沒什麼大不了的。
但林窈心現在可是立在天台上，她這一步邁出，整個人直接就從7層的樓頂開始，做起勻加速的下落運動！
不知道爲什麼，陳有恩的第一反應是去抓住林窈心，只可惜動作稍稍慢了一拍。
沒等她抓住點什麼，林窈心就已經開始墜落下去。
“林妹妹！”陳有恩從天台邊緣探出了頭。
只見在四五層的高度位置上，林窈心正張開紅翼的合金羽翼，朝着顧異和林宏遠所在的位置滑翔過去。
看起來，林大小姐並沒有要跳樓輕生，只不過是想使用飛行翼罷了。
“見鬼，有那麼一瞬間，我居然在擔心林妹妹是因爲受不了生命中最重要的兩個男人大打出手，而選擇輕生……我最近是怎麼了？老有這些奇奇怪怪的想法？”陳有恩擦了一把額頭上並不存在的虛汗。
但一言不發就往樓下跳這種事情，怎麼看都很嚇人吧……
……
林宏遠依舊伏在地上不住地喘氣，他太累了，或許這次倒下，就站不起來了。
他那三米有餘的身形，在這一次倒地以後，慢慢起了變化。
不過，不是像地下室裡一樣的在膨脹，而是反向在縮水。不出意外的話，應該是海德藥劑的藥效終於耗盡了。
一直盤旋於空中的顧異，這時候也慢慢落了地。
“主人，反應堆能源不足15%。”馬克7內部，響起了星河的電子提示音，交互界面上也亮起了電量不足的提示。
“知道了。”顧異落回地面。
這是一場持久戰。
在把林宏遠拖垮的同時，顧異雖說是一下攻擊都沒有捱打，但同樣快打光了電源，已經是強弩之末。
林宏遠的身形還在不斷的變小，慢慢的，已經能看出正常人的輪廓來了。
他的身上不少地方，都包被着赤色的炙熱流質，白色的霧氣在他的身邊不斷蒸騰而出。間或裸露出來的肌膚已經恢復了正常的肉色，而不再是古怪的灰褐色。
啪嗒——
馬克7正面的擬彈性金屬開卸，變成開甲的狀態。
顧異於其中走了出來。
他略微活動了一下身體，就這麼不帶防備的朝着變回“人形態”的林宏遠走了過去，邊走還邊解自己的上衣釦子。
“那個……沒事吧，林伯父？”
顧異脫下了自己的襯衣，等到林宏遠身上的炙熱流質消失以後，及時又不動聲色地把襯衣蓋在了林伯父身體的關鍵位置上。
嗯，值得一提的是，由於先前膨脹到三米多高的時候，林宏遠身上的衣物已經全部炸裂不復存在。
他又不可能有浩克那種，“無論變多大，都始終不會破裂的終極遮羞布，死守班納博士秘密花園，與超級英雄最後文明底線的魔幻彈力大褲衩子”。
所以，林宏遠現在的狀態就是一絲不掛的。
剛剛是“海德形態”的時候還好說，都快看不出人形來了，也談不上什麼有傷風化。但現在既然變回了人，就還得遵守人類社會的規矩，赤身裸體終歸是不雅的……
“呼——呼——”林宏遠依舊在喘着粗氣，不過這一次，氣息沒有那種野獸一般的粗重感了，“顧異，能帶我回到地下實驗室去嗎？”
他在清醒過來以後，對顧異剛剛毫不尊老，將他一頓暴打的事情隻字不提。
可能是因爲不記得了，也可能是因爲根本就不在意。林宏遠現在最關心的，還是他的妻子。
林宏遠這樣講着，從地上坐起來，並且還很自然地接受了顧異的“好意”，將那件襯衣圍系在了自己的腰間，遮蓋住了那塊無法描述的部位，保留了最後的體面。
“我想去陪着如茵，可以嗎？”
林宏遠在地下室的時候，之所以會提前給自己注射半成品的“海德藥劑”，完全是因爲他以爲攻破a1大樓的，會是荷槍持盾的事務所特工。
尤其是來自於印區的特工幹員。
面對這些人，只要他成功變成“海德先生”，據守於地下室之中，打得他們都不敢露頭進來還是完全能做到的。
如此一來，也可以真正做到他自己所說的那句話——“能守護方如茵多久是多久”。
但不曾想，最先趕到a1地下室的是顧異這個崽種，而且來的還非常快，在他變身之前就趕到了。
等林宏遠好不容易變身以後，顧異就更過分了，把思想野獸化的他直接勾引到了地面上來打。
甚至還玩戰術，打“游擊戰”。
心真的很髒。
而對於林宏遠而言，脫離了地下實驗室的範圍，無疑是與他想守護“方如茵到最後一秒”這樣的理念相違背的。
所以，他清醒過來以後的第一件事，就是迫切地想回地下室去。
“當然可以了。伯父，我扶您起來？”顧異這個時候突然就懂得尊老了，也已經完全沒有剛剛照着林宏遠腦門射炮彈的銳氣了。
等顧異剛攙扶着林宏遠從地上站起來的時候，正趕上林窈心駕駛着紅翼，在二人的背後平穩降落。
“林大小姐？”顧異愣了愣。
“囡囡？”林宏遠也愣了愣。
“爸……”林窈心朝着林宏遠深深看了一眼，抿了抿嘴脣，似乎有很多話要講，似乎又什麼都講不出來。
她那雙好看的丹鳳眼，此刻全然沒了神采，像一潭沉寂了的湖水。
“我想，看看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