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顧異還沉浸在對永生途徑的理論分析過程中的時候，這個冰窖一般的實驗室裡，有了些異樣的響動。
那是一些忽然出現的細碎“沙沙”白噪聲，很柔和。
貌似是從那臺柱狀的計算機，以及周圍被冷霜覆蓋住的外擴喇叭上發出來的。
與此同時，那臺柱狀計算機上的顯示器也被自動打開。
不過，上面只顯示出一段黑底綠線的波形圖。有些類似於心電圖，綠線的波形正在穩定且有規律地跳動。
“如茵，你醒了？”注意到這些的林宏遠，聲音有了明顯的情感起伏。
根據眼前這個情況，顧異差不多確認，這個培養罐配上柱形計算機的裝置，已經在一定程度上實現了方如茵的意識載體機械化。
像現在的白噪音和計算機屏幕上的波形圖，很可能都是方如茵的意識對外表達的一種形式。
不過這人體意識依憑於計算機的具體過程實現了多少，還很不好說。
如果方如茵的大腦，僅僅只能控制柱形計算機發出白噪音和控制波形圖跳動的話，完成度無疑是極低的了，連半成品都還算不上。
“是不是他們把你吵醒了？我這就讓他們出去。”林宏遠又說。
迴應他的，是稍稍變化“沙沙”白噪聲，以及波形圖條紋不同頻段的微微顫動。
方如茵似乎在以這種方式，和林宏遠交流。
通過這兩種單調的聲音和圖像輸出，這對夫妻應該是已經建立了彼此的溝通方式。
林宏遠在聽完了方如茵的“話”以後，點點頭，並沒有把顧異掃地出門，想必這是方伯母的意思。
“伯母好。”身穿一套重型戰鬥機甲的顧異，像是過年見長輩一般禮貌地向方如茵問好。
畢竟對方是林窈心的媽媽。
沙沙——
還是那些柔和的白噪聲，不過聲響比起一開始好像增大了一些。
“他？他是……”估計是方如茵詢問了顧異的身份，林宏遠一時之間面露難色，不過最終他還是選擇對妻子說實話，“窈窈的朋友。”
冰冷的房間裡面又一次安靜下來。
林宏遠在等待妻子的回覆。
而顧異，在靜觀其變。
不知道是設備本身有存在缺陷，還是方如茵目前的意識不夠清醒穩定，在林宏遠的這一句話講完過了許久以後，顧異才再次聽見了“沙沙”聲。
和前兩次不一樣，這次的噪聲音量大上了了好幾分，而且聲音似乎躁動不安，也不再是平靜的白噪聲，略微有點刺耳。
同時，顯示屏上的波形圖開始狂跳不止。
眼前的情況，縱使顧異不知道方如茵在表達什麼，也能感受的到，她的情緒此刻一定很不穩定。
或許，是因爲提及到了女兒，受到了刺激？
“主人，根據星河的分析，此刻方如茵在表達的意思大概爲——她不想以現在這一種方式活在罐子裡，她想要解脫。同樣的意思，反覆在表達，其中蘊含的情感推演到人類身上，大概相當於歇斯底里。”星河的聲音於馬克7中迴響起來。
這件貼心的電子小棉襖，主動爲顧異擔任起了翻譯的工作。
“這你都能聽懂？”顧異不動聲色地關閉了對外的揚聲器，竊竊私語起來，“方伯母在表達的真的是這個意思嗎？你有幾成把握？”
“根據方如茵前面兩次表達意思，結合噪聲的音頻波動推斷出來的。把握的話，大概有三成，主人。”
兩個人交流，其中一方只有30%的概率聽懂對方一句話在講什麼，交流模式無限接近於雞同鴨講。
不過好在，這個時候林宏遠也開口了，臉上的神色悲愴：“如茵，就像之前講過的一樣，我知道你很疼苦，但我想讓你活下去……你現在的意識不清醒，休息一下吧，一覺睡醒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這樣說着，林宏遠走到了柱狀計算機的操作檯前，劈里啪啦嫺熟地按下了幾個按鍵。
不安分的刺耳噪聲，還有那驚心動魄跳動着的波形圖全都消失，林宏遠似乎是強制對方如茵進行了休眠之類的操作。
這個冰冷幽暗的實驗室裡，再次恢復了沉寂。
“星河，結合他們的對話，聯繫上下文的話，你那30%的正確概率似乎是蒙中了。”顧異在馬克7內部如是說道。
簡單談個話比做閱讀理解還累。
“不是蒙的！是大膽假設，加上小心的推斷！你應該誇獎我才……”星河對顧異的說法似乎是有點不滿。
“這些事情……等會再說！”顧異打斷了這個人工智能的牢騷，在某一瞬間，他像是被什麼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
可見看見，在顧異頭盔的水晶屏上，此刻正完完全全聚焦着林宏遠的身影。
“星河，林宏遠他是不是又變高了？見鬼了，是我眼花了嗎？剛纔有一瞬間，我看見他好像充了氣一樣的在膨脹……”
這時候的林宏遠，剛強制休眠了方如茵，伏在柱狀計算機的控制檯前，佝僂着身軀。
如顧異所說，林宏遠又變大了，而且變大了不少。
顧異在今晚第一次看見他的時候，視線大概在林宏遠的額頭位置。但此刻，即便面對彎着腰林宏遠，顧異的視線都不能持平到他的後腦勺。
“主人，粗略估計一下，他現在的身高大概在兩米五左右。應該是在剛剛的某一個瞬間，他突然變大了不少。”星河這樣分析道。
“顧異！”這回是韓瞳的聲音，這個小姑娘此刻正坐在家裡的超級電腦前，目不轉睛，屏息凝視地盯着屏幕裡的實況影像，“林宏遠他的身體，真的在膨脹！”
其實，不用韓瞳體型，顧異也看見了。
林宏遠伏在操作檯前，上半身就像是吹氣的氣球一般，迅速地鼓起來，一時間上身就顯得臃腫無比！
顧異剛纔沒有看錯，林宏遠的身體是真的會膨脹。而且，因爲這一次膨脹的程度遠大於上一次，連他身上的白大褂都被撕裂開來。
“呼呼！唔唔！”林宏遠發出來粗重喘息聲。
此刻他背對着顧異，身上有股如同野獸一般，極具攻擊性的氣息。
不過，上身的臃腫狀態只維持了一秒不到，下一刻，他的體型又迅速縮水乾癟了下來，只有他身上掛着的那些白大褂布條，證明了剛剛的異變是真實存在的。
當然了，這個“縮水”其實也是相對而言的。
在經歷了這一次體型膨脹之後，林宏遠的身型好像又高大了不少。
“主人，雖然現在的情況用肉眼就可以分辨，但星河還是想提醒你一下，林宏遠的身高現在已經長到兩米八左右了。”星河主動播報了這樣的信息。
“知道了。”顧異將馬克7兩手掌心的推斥器都調節到激發的狀態，以便隨時準備甩掌心炮。
說起來，面對林宏遠這種詭異的，而且立竿見影的“身體再生長”現象，顧異心裡詫異的確是有，但要說害怕的話。
那還真沒有。
甚至，他已經大致想到了林宏遠身體異常原因——藥劑或者血清的作用。
血清和藥劑，這是顧異發家的老本行。
在第一步踏進這個冰窟一般的實驗室以後，憑藉顧異自身的職業敏感，他就已經注意到了，實驗室裡面除了維持方如茵大腦存活的一系列設備以外，還有一系列的藥劑過濾於提取裝置。
而且，這些裝置有很多的表面都未結白霜，明顯就是經常被用的樣子。
由此，大致可以猜想到，這間地下冰窟的作用，不單單是用於培養方如茵的大腦意識，林宏遠本人似乎也會在這進行一些藥劑配置的實驗。
不過，有一點即便是顧異也沒想明白，到底是注射了什麼藥劑，纔可以讓人的體型在短時間內脹大這麼多？
這表面上的效果，都快趕上浩克了。
但這冰窟裡，也沒見着任何伽馬射線的放射裝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