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國寺,那是國朝最大的地主,擁有汴梁最大的京師地盤,還經營着餐飲、住宿、商貿、租賃、信貸等等相關業務。
說白了,相國寺就是國朝最大的多元化發展的大集團公司!
擱後世,就是相國寺裡的外院執事估計也可以上頭版頭條了。
在兌換新幣時,趙曦已經注意上了,本來還想着,等閒下來,等沒有了這些涉及國計民生的大事時,他好琢磨琢磨這相國寺的產業。
沒想到相國寺居然自殺了。
當初相國寺兌換新幣,幾乎把趙曦的備用都兌走了,那可是百萬巨呀。
那時候,趙曦也曾想過,很希望相國寺能融了新幣去鍍金身。
沒想到,相國寺還真給面子,挺配合。
就這麼一下子全沒了,算不算報應?
“殿下,新幣有何說法?”
“子容,與諸位相公講述一下。”
這是蘇頌的專長。再說了,也該把自己護衛營的屬官往前推推了,得讓朝堂上看到他這些人馬的能耐。
“殿下,諸位相公,在鑄造新幣時,殿下對國朝錢幣做過深入研究。”
“對比銅器與錢幣之差,瞭解到國朝缺錢的真實原因。是故,在鑄造新幣時,採用了錳、鋼、銅以及白鉛混合鑄造法。”
“新幣芯,是錳鋼,而新幣的表層是銅和白鉛合金。銅鐵同重,份量上很難區分。”
“此法鑄幣,能避免融幣鑄器之弊端。再有就是,新幣的美觀和儲存非舊幣能比。不論埋於地下,沉於水中,不專門融化,新幣不朽不爛。”
從某種意義上,護衛營的教導就是東宮屬官,這是整個朝堂公認的。
不管是呂公著、韓縝,還是蘇頌和王陶,都是一時之才,這般年齡和經歷,任一知州,或者朝廷六部侍郎,已經是綽綽有餘了。
只是大夥默認了東宮屬官,潛邸舊臣的事實,即便有意,也沒人去考慮動這幾個人。
至於李誡……
“殿下護衛營人才濟濟啊!勿論四位教導,就是明仲……從西南礦城,到軍器監裡坊,城西工坊城,再到軌道……”
“不知殿下可否放明仲到工部任職?如此大才,主持工部亦或是將作監營造事宜,還是稱職的。”
這彎轉的!看來還是沒喝高,早知道自己該帶五十度以上的,這三四十度的酒,入口最舒爽,純糧酒上勁不上頭……
都是被酒薰陶出來的,雖然第一次喝蒸餾酒,就這麼磨蹭着喝,恐怕真想灌醉,還得繼續喝下去。
“明仲確實爲大才。曦自不會阻攔其擢升……”
對於李誡,趙曦很看重,甚至高於呂公著等人,除了不能跟蘇頌比。
可對於朝廷提拔李誡,趙曦雖心裡有點不得勁,可還是喜聞樂見的。
就像薛向,自己很想放在手邊用,可總得經過朝廷,不想護衛營的人用起來方便。
如今,國朝肯定會迎來一波軌道鋪設的熱潮,有李誡在,就等於拿住了……
等等……趙曦突然警覺了。
拉攏李誡,而軌道鋪設又將是接下來的朝堂焦點……
真可以嘍!不虧是老狐狸,都喝成這樣了,還不忘算計。
若真是朝廷用李誡,趙曦絕不反對。問題是,如今的朝堂,軌道的利益前景……李誡真的能發揮作用?還是會成爲各方勢力糾纏的焦點?
若李誡藉此擴張人脈,從而平步青雲,飛黃騰達,趙曦還真無所謂。
可若是因此,在各方利益的爭奪下,最終成爲犧牲品……
自己何時登大統,根本沒個時限,到那時,即便趙曦再次啓用李誡,他能否不忘初心?
很難!人的經歷對於心性的作用很大,大的可以改變一個人的品行,甚至到判若兩人的程度。
比如富弼,比如歐陽修,比如韓琦,慶曆年是何等的意氣風發,可如今呢?
說是老爹的不堅定傷了他們的心,也可以說是范仲淹的遭遇讓他們兔死狐悲。
不管怎樣,他們已不再是他們。
可話已經說出去了。其實就是話沒說出去,趙曦也沒理由阻攔李誡的選擇。
包廂裡突然有些冷,氣氛很冷。
就在富弼提出讓李誡到工部就任時,整個氣氛就感覺冷下來了。只是感覺,情景還是那樣的情景,就是感覺改變了。
趙曦依然跟相公們在中間,而其他人就這麼圍攏着,繼續斟酒飲酒,似乎還是單純的傾聽者。
甚至都沒人擡頭去看李誡……
從某種意義上,李誡不算真正護衛營的人。不管是朝廷還是護衛營,都這樣認爲的。
就是現在的差遣,也是軍器監,並不是護衛營的差遣。
可要說護衛營認同,經過這一系列的辛苦,護衛營對他還是認可了。
如今……
趙曦想明白了,雖然不動聲色,可心裡的膩歪就甭提了。
軌道鋪設,士大夫爲各自的老家暢通道路,甚至因此而搞一個可以傳承的家族營生。
這些趙曦都可以理解,甚至在他的謀劃裡,是需要這樣的。
有恆產者有恆心,這話不是說地主的。如今的時代,土地不存在損壞,王朝更迭,不會有損於土地。
這就是地主沒有家國觀念的原因。
而軌道、礦山,包括所有的工業和商貿體系不一樣。一旦戰亂,就意味着損失殆盡。
或許這樣的操作,會產生新的世家。趙曦不擔心,世家的根本是國家,沒了國家,就沒了世家。
這不是什麼耕讀傳家的世家,是產業世家。
趙曦之所以不斷的推出因飲產業,並且把核心技術拿走手裡,目的就是想在未來,自己的施政時,有可以拿捏臣工的內容。
一旦李誡入朝堂,在犬牙交錯的利益圈裡晃盪……真不好確定,未來的李誡,還是如今的李誡。
現在,還不是自己的朝堂。
“各位相公,誡雖出生官宦之家,可少不成器。受殿下提拔於微末,經不起諸位相公繆贊。”
“自西南礦城,到如今軌道鋪設,誡乃應殿下規矩行事,並無出衆。”
“如今被相公看重,誡深感惶恐。非誡之功,也非誡之勞。誡自覺不足以擔負朝廷之職,應於殿下身邊多受指教,方可有用於朝廷。”
嗯,不錯,這藉口裡子留下了,面子給相公了。
就這幾句,彷彿包廂的氣氛瞬間融化了……只是感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