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8:買兇

疑心這事兒,就算是沒影兒的事兒,只要開了個頭,就一時半會壓不下去。

我也不是病的躺在牀上動不了了,所以也不需要人時時刻刻照顧,所以,鄒欣怡也不用全天24小時陪着我,而是做自己的事去了。

除了鄒欣怡,我也很感激周媽,就算沒有單政的吩咐,也不忘給我做飯送飯。她的本分,真的保持得很好。

鄒欣怡出去了是出去了,只是全天跟我保持着電話聯繫。這不,早上八點多才出去,九點多,就告訴了我跟進的第一批結果。車禍地點那兒的攝像頭,剛好壞了,還沒來得及修。也就是說,出車禍那會兒,到底是怎麼回事,那輛卡車撞了我們的車幾下,還說不清楚。

沒影兒的事,警察都有點不耐煩了。死了兩個人,還有一個躺在那兒醒不了,只我一個,死無對證的事,我也沒辦法硬讓他們相信我我們是被蓄意撞的。

不過呢,我叫鄒欣怡找了個靠譜的警察,她竟給高價錢找了個偵探回來。實打實的偵探,只要有點蛛絲馬跡自然是查得出來的。她這段時間也瘮的慌,急需要事情來轉移注意力了。

偵探出馬,手段自然是不一般了,很快,就查到死者的身份上去了。

卡車司機是一名正在追捕的通緝犯,犯了搶劫罪,剛搶過錢,還沒抓到。這往機場那邊去,不知道是不是要逃跑的,沒想到還來不及到機場,就車毀人亡了。

的士司機家庭狀況簡單,老老實實的雙職工家庭,兩個孩子,一個上大學的女兒,一個讀小學的兒子。

兩個死者的對比,卡車司機看起來總是有點疑點的。按理來說,被追捕的通緝犯,一般都不會坐飛機逃跑的啊,飛機要實名制,哪跑得了啊!

循着這個疑點查下去,很快,偵探便有了線索。

原來,那個卡車司機之所以搶劫,是逼不得已啊,他家年幼的兒子天生心臟病,要做手術,幾十萬的高昂手術費,他付不起。孩子他媽媽受不了窮已經跑了,只剩孩子他奶奶在照顧着孩子,而他的父親,窮途末路下,一無所有的男人,決定去搶劫來搏一搏。可惜,失敗了。這祖孫倆,真的就成棄子了。

奇怪的是,卡車司機車禍身亡前一個小時,竟有匿名人士,給祖孫倆送來了治療的現金。那人只說,是不忍心孩子年紀輕輕就被病痛折磨。

這事被捅上了報紙,孩子的奶奶面對記者採訪的時候,不住的感謝。“好人啊,還有這樣的好人。”

可是誰又知道,搶劫未遂不過判幾年而已,很快,她的兒子車禍直接就死了呢!

也許,這真的是一個巧合,真的有那樣的善心人,可我,說我沒良心也罷,說我沒同情心也罷,身處局中的我,實在不能把這兩件事從腦海裡抹除。

我什麼都不知道,只給那位偵探提供一個線索,查那個做好事送錢的匿名人士,查到她,便真相大白了。

讓人鬱悶的是,那個匿名人士好像真的是要隱瞞身份似的,竟沒留下任何信息。除了那祖孫倆住處附近的監控,其他地方,根本沒有法子知道那人是哪裡來的,要到哪裡去。事情到這裡,好像就戛然而止了。

我躺在醫院裡,看着好不容易弄來的監控視頻,左看右看,鬱悶的發現,這人的身形,不像我認識的任何一個人,確切的說,是不像張致雍那邊的任何一個人。

這多簡單的一個事兒,搞的就跟無頭公案似的,我也很頹然,好想看看他們家人的銀行卡記錄,最後發現,無果。

現在,事情就成了這個樣子,就算猜到可能是他們買兇殺人,可我沒有任何證據。而得知這個事實,比一無所知的時候,更讓人惆悵好幾分。除了讓人抑鬱在心底,特麼的再沒有別的辦法。

這件事,就這麼一直盤旋在我心底裡,揮之不去。到了晚上,鄒欣怡沒回來,我的病房裡,卻迎來一個不速之客。

來的是一個六十來歲年紀不小的老太太,還有一個三十上下的年輕人。

“佳佳啊,我可憐的侄孫女兒!”一進來,那老太太就拽着我不停的嘆氣,講話的口氣,就像新白娘子傳奇那樣一哭三唱的調調一樣。我有點鬱悶,因爲,這兩個人我完全不認識。

見我一臉望陌生人般的表情,那老太太眉頭皺了皺,隨後問道。“佳佳,你爺爺在世時,有沒有對你說過,他有一個一走多年的妹妹?”

她盯着我,有些衰老的眼睛亮晶晶的,充滿了期望。

我,搖了搖頭。事實上,我爺爺走的太早了,他走的時候,我根本還不記事。

“我是你的姑婆啊!我那哥也真是的,還真不認我了。”老太太深深嘆一口氣,過一會兒,又哀嚎起來。“是我不對,我年輕時候就負氣離開,爲了個男人跟你爺爺鬥了一輩子氣,可是現在我年紀大了,想落葉歸根啦,我沒想到,一回到家來,竟然是這個樣子的,家裡除了你這個女娃娃,竟然什麼都沒了,佳佳,你的命怎麼這麼苦啊。”

那個老太太抱着我,大聲的哭了起來。我還真沒搞清楚怎麼回事,她抱我抱得那麼緊,我能感覺到,她有些乾枯的手,有力的攥住了我的胳膊。我撇撇頭,求救的目光看向跟了進來一直沒說話的年輕男子,我忽然發現,這個男人,竟有些面熟的感覺。

收到了我求救的目光,那男人也皺皺眉頭,略思索片刻,便來拉這個老太太,柔聲說道:“冉姨,你這樣說人家也沒法消化啊,你先放開她,慢慢講啊!”

這男人說話看起來真的挺有效,她這麼一說,老太太果然放開了我,擦了擦眼淚坐在一旁,認認真真的跟我講起這麼些年的事來。

原來,這個老太太真的是我的姑婆,名叫冉夢蘭。今年六十有三,是我爺爺小了十歲的親妹妹。年輕時候,我姑婆愛上了一個男人,那時候大約還是四十多年前。那時候農村的女孩子,還是講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可是,我姑婆對父母和兄長給安排的婚事不同意,堅決要跟她愛上的那個人,而她愛上的那個人,我的太爺爺他們也不同意,他們覺得姑婆愛上的那個人像個小痞子似的。姑婆爲了追隨心中的愛情,竟然跟她的心上人私奔了,太爺爺他們知道了,也都來不及了。四十多年前的社會,哪裡有現在這麼發達,只要人跑了,誰又知道躲到哪個疙瘩裡去了呢。

事實上,姑婆的心上人也是個有本事的人,二十年過去了,也在南方混出個名堂來。大約在我出生前後那段時間,姑婆還回來過,那時太爺爺已經不在了,爺爺心裡惦記着父親死了妹妹都沒回來,對姑婆也是心有隔閡,更是不肯接姑婆給的錢,還把她罵了一頓,趕了出去。

姑婆那時候都是有錢的貴婦了,二十年前開得起汽車的人都是牛逼哄哄的,哪裡受得了驅逐出門的氣,於是便揚言再也不回來。於是,又一個二十年過去了。

到了今日,姑婆的老公去世了,她一個人呆在南方也覺得沒意思,落葉,總是要歸根,便回來看看。可是哪裡又知道,第一次回來,父親沒了。這一次回來,好不容易找到我家,竟然發現哥哥和侄子都沒了。這叫她怎麼不傷心?

“佳佳,好孩子,咱張家沒人了,你是姑婆唯一的血緣至親了。”姑婆將自己的腦袋枕在我的胳膊上,不住的嘆氣。從我的角度,只看到她頭頂的根根銀絲,她老了,真的。

“不是啊,哪裡只我一個血緣至親了,那這個是?”我看看旁邊站着那年輕男人,疑惑道。

“這是我領養的孩子,我跟你姑爹,一輩子都沒自己的孩子。”姑婆望着我,深深道。“他隨你姑爹姓,叫李季庭,你可以喊他表叔,什麼都行。”

李季庭?哦?我想起來了!難怪覺得面熟,原來是真的見過啊!去雲南前我與鄒欣怡去酒吧那次,與吳嘉城在一起的那個男人,不就是他嗎?那他跟吳嘉城,是啥關係呢?他早前知道我是我嗎?早前知道我是他名義上的外甥女嗎?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他對鄒欣怡還是不錯的,不會是喜歡她吧?一想到鄒欣怡或許會成爲我的表嫂,我就覺得一陣惡寒。

除了敘舊和嘆息,話題進行到這裡,不能說多下去了。我看着姑婆穿金戴銀的樣子,總覺得她應該有錢有勢來頭不小,請她幫忙的念頭一閃而過,最後還是開不了口。畢竟,隔閡了四十來年,我實在沒敢麻煩這位才見過一次面的姑婆。

姑婆在這閒聊到大半夜,這才意興闌珊的離去,要不是她年紀大了熬不得夜,我看她都還有留下來照顧我的心思,不過我自然不肯答應。不過,她走是走了,臨走前,還給我撥來了個保姆照顧我。

出於情面上的禮儀,這位姓李的表叔還給我留了張名片,叫我有事給他打電話。我看了看頭銜,東光科技有限公司wh分公司總經理,地址是城南新開發的科技園內,想來,他大概就是前段時間政府大勢新聞過的從南方沿海回內地發展的企業家之一吧!

萬籟俱寂,我拿着這張名片看了很久,最終,還是撥通了他的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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