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凍得瑟瑟發抖,只覺得拉着我的這雙手很溫暖,繼而覺得這雙手的主人也很溫暖,像個火爐一樣,我就抱着再也不撒手了……
第二天醒來看着在身邊睡着的她,我感覺很內疚,畢竟年紀還小,不知道怎麼處理這樣的事情,有點緊張也有點害怕,可是她什麼都沒說,看了看我,自己穿衣服就走了,從此也沒有再提這件事。
從那時候我纔開始注意到她,她那時候眼神不如現在凌厲卻帶着倔強,總是軟軟諾諾的,很沉默,跟誰也不親近,別的同事欺負她,也不見她有什麼反抗。
自己很安靜的做自己的事,安安靜靜的來,安安靜靜的走,顯得很孤獨,我很同情她,有時想要幫助她,但是又不知道該怎麼開口,只能暗自教訓一下那幾個欺負她的混蛋,別的什麼也做不了,那時的我確實是個不中用的廢材,也怪不得老爺子那時候看不上我。
可是那時她從來沒有怪過我,還悄悄爲我生下了姍姍,母女倆相依爲命這幾年,我卻什麼也沒爲她們做過。
小杉,我很愧疚,我知道自己給不了她想要的東西,但是我可以給她的,我當初也沒有給她,我當初如果稍微保護她一下,或者給她一點幫助,我現在也不會這樣愧疚。”
他把頭深深低下去,埋在自己的兩臂之間,像個孩子一樣哽咽着,我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無助的許光北,是了,只要人在,不管什麼事都有彌補的可能,可是人走了,所有的事情就都沒有辦法彌補了,錯過的就將永遠錯過,失去的也將永遠失去。
我只能走過去,把他擁入自己的懷中,輕輕拍着他的背,這個時候說什麼都安慰不了他,我能給他的只是一個擁抱,讓這個男人爲曾經的年少無措的自己悲泣。
人與人的緣分就是這樣,四季不斷流轉,我們身邊的人也一直在流轉,誰來了誰走了,誰會留到最後,誰會一直陪在身旁,不到最後,誰也不能確定,生命中總是承載太多的遺憾,太多的愧疚,塵緣似夢,流年依舊,逝者已矣,惟願生者長唸吧。
在度假村等到雪停了,可以下山之後,我們立即就驅車往回趕了。下了整整三天的大雪,路邊的積雪很深,我們離開的時候,酒店的工作人員還建議我們在停一天,說現在出發,還是有點危險的,但是許光北還是決定立即出發。
回去的路上,許光北一直沒有說話,我知道他的心裡還在難受着,也不好說什麼,只能陪着他沉默。
小諾跟姍姍坐在後排座位上,倆人在溫泉遊玩的時候,買了一些新奇的小玩具,現在倆人一起在後排座位上玩着,不一會兒,不知道什麼原因,兩個人開始掙一個瓷娃娃,互不相讓,爭吵起來。
我看見許光北皺起眉頭,我顧忌他正在難過,於是轉過身,示意小諾不要跟姍姍爭了,爸爸心情不好,安靜一些,小諾於是就放手了,因爲之前兩個人都在用力搶着這個娃娃,小諾突然一放手,姍姍沒留意,嘭的一下,就向車門撞去,可能是撞的比較疼,哇的一聲大哭起來。
許光北一個緊急剎車,我差點從座位上彈起來,許光北停下車,下車打開後門,摟着姍姍安慰了一會。然後有點嚴厲的對小諾說:“爸爸是不是告訴過你,做人一定要大器,切忌在一些小事上斤斤計較,你都忘了麼?”
小諾可能覺得姍姍撞在門上,都是因爲她的原因,雖然她並不是故意的,但是面對許光北的斥責,她也沒有敢反駁,很委屈的癟癟嘴,低下小腦袋不出聲。
我雖然有點心疼,也覺得許光北是有點偏向姍姍了,可是我知道這都是因爲鄧亦如去世了,許光北心裡對她倆的愧疚,所以也沒說什麼,拍拍小諾的頭,告訴她要乖一些。
回家之後,許光北立即聯繫了鄧亦如的朋友,因爲之前說過鄧亦如有一封信是留給許光北的,下午許光北出去拿了這封信,回來之後就一直待在書房沒有出來。晚飯的時候,我去書房找他,他也表示不想吃飯,我看見那封信就擺在桌面上。
我走到他身後,輕撫着他的肩膀,說道:“她還有什麼要囑咐的麼?”
許光北疲憊的開口道:“是的,你看看信吧,亦如在信裡反覆交代,不能把她去世的消息告訴姍姍,怕她接受不了,一定要等她大一些的……看來我們得好好想想怎麼跟姍姍解釋這件事。”
我可以理解鄧亦如作爲媽媽的想法,但是我認爲這樣瞞着姍姍,並不是長久之際,在她媽媽走的時候,她總要去送一下的。但是我不想再給許光北增添煩惱,或許這樣也好。
我並沒有去看那封信,不管寫的什麼都已經不重要了,逝者已矣,已經沒有什麼好計較的了,我所能爲她做的,只有儘量照顧好姍姍,撫養她長大成.人。
我想了想說:“姍姍,這個孩子心思比較重,一般的說辭可能她都不肯相信的,她現在最相信的也就是你了,好時候你好好跟她談談吧,或許我們可以跟她說,她媽媽去國外治療了,段時間內回不來了,這樣最起碼姍姍還有個盼頭。”
許光北點了點頭,我想他現在可能也沒有多少精力去想這樣的事情了。
晚上吃過晚飯之後,姍姍拿出一些她在旅遊的時候買的小禮品,準備送給媽媽的,跑到許光北跟前撒嬌說:“爸爸,我給媽媽買了一點小禮物,我們明天去送給她好不好。”
許光北看着她,欲言又止,眼圈都紅了,也沒說出一個字,姍姍奇怪的看着他,我趕緊對姍姍說:“姍姍,阿姨跟你說一件事,你的小禮物選的很好,媽媽肯定也很喜歡了,只是這件禮物,你要先保存好,因爲媽媽在我們出去玩的時候,因爲病情加重,去國外治療了,可能要很長時間才能回來。”
姍姍一下睜大眼睛看着我,不能相信一樣,問我:“你說媽媽去哪兒了?去國外了?這是不可能,媽媽不可能不跟我說就走了的,她去哪裡從來都會告訴我的!”
我撫着額頭,我就知道,姍姍並不像一般的小孩那麼好糊弄,只好堅定的告訴她:“媽媽確實已經去國外了,因爲當時病的比較厲害了,所以沒法告訴你,我想等媽媽好一點,肯定就會給你打電話,和你說的,你……”
我突然說不下去,因爲我看見姍姍的眼淚一下子涌出來,她非常憤恨的朝我喊道:“我知道了,肯定是你把媽媽趕走了,媽媽跟我說過,爸爸不能跟我們在一起,都是因爲有你,我恨你!一定是你把媽媽趕走了,你還我媽媽……”
我一下有點不知所措,我想到她可能不會相信,我也想到她可能會刨根問底,我把前前後後每個細節都跟許光北推敲過了,就擔心姍姍會不相信,我只是沒有想到會是這樣的結果,她會把矛頭直指我。
不過這樣看來,她好像是相信媽媽只是離開了,雖然這樣讓她恨我了,不過她本來就不怎麼喜歡我,我也無所謂了,只能以後慢慢開解她了,所以我也並沒有反駁什麼。
但是我沉默,卻讓珊珊更加相信,確實是我趕走了她媽媽。她邊哭邊繼續指責我:“都是你,都是因爲你,你搶走了爸爸,讓爸爸把我和媽媽拋棄了,現在又把媽媽趕走了,你是個壞人……”
這樣的話,這樣的邏輯,顯然不是一個孩子能有的,至於她從哪裡學來的,我不用想也知道,想來鄧亦如也是一直恨着我的吧,不管怎麼樣,都不能這樣教給孩子啊,我不敢想象一個從小帶着恨長大的孩子,以後會成爲什麼樣的人。
許光北也聽不下去姍姍說的話了,他把姍姍抱在懷裡,給她擦擦眼淚,告訴她:“姍姍,你不能這樣跟阿姨說話的,媽媽確實只是出去治病的,她走之前跟我說啦,讓我好好照顧你,讓我跟你說,姍姍是個懂事聽話的孩子,要乖乖等她回來,你聽媽媽的話麼?”
姍姍一邊哭,一邊點點頭,依然說道:“爸爸,我還是不相信媽媽不跟我說一下就出國了,她怎麼能扔下姍姍,自己就走了呢?”
許光北嘆了一口氣,只能緊緊抱着她,我轉身回臥室了,看來姍姍想在只相信許光北一個人了。
我在臥室等了很久,快要睡着了時候,許光北終於回來了,我問道:“姍姍已經睡了?”
他嗯了一聲,坐到我身邊,握住我的手說道:“小杉,對不起,我替姍姍給你道歉,我也不知道她爲什麼會說那些話,我希望你能多擔待一些,不要跟她計較好不好?”
我心裡有點心酸,有時候覺得許光北挺懂我的,但是在姍姍這件事情上,他卻總是誤解我,也不知道因爲什麼。
我雖然也不喜歡聽到那些話,但是姍姍畢竟是小孩子,突然聽到媽媽不辭而別的消息,會生氣說氣話也是很正常的,我並沒有什麼好計較的,但是許光北卻總是不放心的要來跟我交代幾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