樑嫤面上除了微微蹙起的眉頭,看不出什麼不妥來。
實則她內心的煩躁焦慮已經將她淹沒。
黃昏時候李玄意回來,與清寧宮中陪她散步之時,她幾次都沒能聽清,他說了什麼。
她心不在焉的樣子讓李玄意分外的擔心。
但他問她怎麼了,她卻又難以開口。
一直到夜裡,他陪着她擁被睡下。
於被子底下拉過她的手,輕輕放在他的龍根之上。
龍根的灼熱燙得樑嫤立即縮回手來,瞪眼看向李玄意。
李玄意目光幽深的回望着她,“阿嫤,你有心事。”
樑嫤沉默着沒有說話。
李玄意深深望着她,“阿嫤,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你有心事卻不願意向我吐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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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聲音中略略帶着受傷的味道。
樑嫤心一滯,緩緩搖了搖頭,“沒有……”
李玄意輕嘆一聲,“你如今懷有身孕,最重要的是好好養胎,保持好的心情。你不是說,母親愉悅的心情是孩子最好的胎教麼?”
樑嫤緩緩點了點頭,輕輕翻過身去,背對着李玄意。
李玄意好看的眉頭輕輕蹙在一起,“阿嫤……”
“睡吧。”樑嫤低嘆一聲。
李玄意無奈閉目。
她不想說,他雖焦急,卻也莫可奈何。
李玄意迷迷糊糊要睡着的時候。
樑嫤卻忽然轉過身來,看着他低聲道:“玄意,你想治好你的病麼?”
李玄意含混答道:“嗯?”
樑嫤卻是十分鄭重的坐直了身子,搖晃着已經半墜入夢鄉的他,“就是對旁的女子排斥、過敏的毛病,你想治好麼?”
李玄意被她晃了幾下,才漸漸從半睡半醒的混沌之中甦醒過來,微微皺着眉頭,看着坐在牀上的她,“說什麼呢?”
“如果有辦法醫治,你想要治好這病麼?畢竟是病,畢竟和常人不同,如果有機會,能變得和常人一樣,你願意醫治好麼?”只點着一盞長明燈的寢殿之中,影影綽綽。
李玄意也跟着坐起了身子,擡手輕輕擁住她的肩,“阿嫤,是旁人跟你說了什麼話麼?是你聽到了什麼風聲?爲什麼突然這麼問?”
樑嫤搖了搖頭,“別的你不要問,你告訴我,你想不想醫治這疾病?如果能治好呢?”
李玄意的眼眸好似深邃的夜空,望不見底,望不見波瀾,“阿嫤,我很認真,很鄭重的告訴你。倘若沒有遇見你,倘若沒有愛上你,也許,我會希望這樣的病能夠被醫治。能夠讓我和常人一般,因爲我的身份,讓更多的女人在我身邊,有時候是一種必要的政治手段。可因爲有你,因爲我心中除了你已經容不下旁人。所以我並不想醫治,我不想讓你有擔憂,更不想給自己這樣的機會。”
樑嫤怔怔的看着他,似乎在回味着他的話,又似乎只是被他鄭重的神色給蠱惑。
“並不是單單身體上的反應,並不是單單冒出紅疹、瘙癢難忍。我從心底排斥旁的女子。以前只有你,如今除了你和寧馨兒,我從心底厭惡旁的女子,便是治好了又能怎樣?身上不會冒出紅疹,心中
一樣厭惡,治與不治有什麼區別?”李玄意宛如鐘磬的聲音,迴盪在樑嫤耳邊,一遍一遍。
樑嫤垂眸,她能看得到的是他身上的紅疹,是他的瘙癢難忍。
在她看不到的地方,是他心底的排斥,是他發自內心獨一無二的忠貞?
她輕輕摩挲着自己的手心。
“如果這種厭惡和排斥的感覺,也會隨着紅疹的消失而不復存在呢?或者這就是一種病態的心理?如果這種心理也可以隨着表面的現象被治癒呢……或許真的有可能。”樑嫤擡頭看着李玄意,“你再給我講講當年的細節?唔,讓我想想爲什麼你對我不會排斥?難道是因爲當年在破廟後頭的山上,我救了你……”
不知是夜色的原因,還是樑嫤的話讓他不悅,只見李玄意的面色沉冷下來。
“阿嫤,別想太多好麼?”
“沒有,我不是不相信你,我只是想爲你治病,讓我試試吧?你把當年的細節告訴我?或許我可以從當年的細節中,找到醫治的辦法,或許將當年那個算計你的婢女找回來,讓你在無意識的狀態下,讓她給你做心肺復甦術?你當初不是也說了麼,讓我爲你治好這病,是病就得治啊!”樑嫤有些神經質的重複道。
李玄意抿着薄脣,半晌沒有說話。
是孕婦情緒不穩?還是她鑽了牛角尖?她自己也發覺了自己情緒上的問題。
可心頭好似有一團亂麻,越是煩亂的想要解開,便越是糾纏在一起,理也理不清。
“她在你的飯食裡下了藥,然後呢?你有了反應,之後呢?她騙你……你有沒有和她?”樑嫤皺着眉頭,攥着自己的手指,問道。
她的指甲不由自主的掐着自己的手指,彷彿感覺不到疼一般。
李玄意一直深沉的看着她,安撫的話,開解的話,甚至是一往情深表明心跡的話,能說的他都說了,一向善解人意的樑嫤,一向和他親密無間的樑嫤,此時此刻是怎麼了?
“沒有,什麼都沒有發生。我和她,什麼都沒有發生。”李玄意淡聲說道。
他清冷的聲音,在這樣寧靜的宮殿中,隱隱約約透出孤寂的味道。
“沒有……如果沒有……那你後來……”
“我自己解決了,用手。且從頭到腳泡在冷水裡,泡了很久。阿嫤,我說過,這件事我不想再提,這是你最後一次問,以後你都不會再問,好麼?”
樑嫤看着李玄意,看着他一開一合的嘴,彷彿沒有聽懂他在說什麼。
半晌,寧靜的寢殿中,彷彿只能聽得到兩人彼此間的呼吸之聲。
在李玄意以爲這件事終於算是翻篇了,可以躺下睡覺的時候。
樑嫤又低聲的,小心翼翼的問道:“既然你和她什麼都沒有發生……那麼,可以確定引起你這病症的,一定是心理因素,如果能讓她在來一次……在於你面前……或許,你就可以康復了?”
李玄意眉頭緊蹙的看着樑嫤,呼吸也變得粗重起來。
他生氣了,真的很生氣。
樑嫤感覺得道,她面上露出不安,擡手放在自己高聳的肚子上,“對不起……我不是想舊事重提,我只是……想爲你醫治。
”
“不用。我沒覺得如今這樣有什麼不好,也不覺得自己有病!樑大神醫還是省些心思吧!”李玄意聲音冰冷的說完,便從牀上起身,“你好好休息。我今晚……去紫宸殿休息。”
說完,他竟真的披衣,離開了清寧宮。
樑嫤怔怔的坐在牀上。
看着他頎長的身影一步步遠去。
第一次……這是她嫁給他以來的第一次,他將她一個人扔下,離開她,轉身而去。
樑嫤擡手捧住自己的臉。
她這是怎麼了?究竟是怎麼了?
她輕喘起來,心裡頭好似被人揪住了一塊肉,疼的直抽抽。
這就是傳說中的“不作死就不會死”麼?
李玄意自己都願意病着,並不是她不肯爲他醫治啊?他既然願意,自己非這老鼻子的勁兒幹什麼?還生生的把他氣走了。
樑嫤,你是豬麼?
還是說,因爲懷孕,智商已經降爲負數了?
樑嫤放下手,猛的捶了一下牀,翻身躺下,拉過薄被蓋在身上。
憤憤的吐了一口氣,閉目,卻怎麼也睡不着。
她究竟是什麼時候才漸漸睡去的,她自己也不甚清楚,大約是天都快亮的時候?
晨鼓響的時候,樑嫤翻了個身,用手捂住耳朵。昨晚被自己折磨了一夜,她現在完全沒有精神起牀。
她並不知道,今日與宣政殿中也發生了一件大事。
正是朝會之時。
李玄意高坐於皇位之上。
他臉色甚爲不好,黑沉的要滴出墨來。
殿上衆位大臣,就算不善察言觀色,也不難看出端倪。
衆人謹小慎微,連個大氣都不敢出。生怕自己做了聖上盛怒之下的炮灰。
衆位大臣那雞毛蒜皮的小事都咽回了肚子裡,無人啓奏。
李玄意這才冷聲開口:“衆位愛卿都無事啓奏?朕倒是有一件事,要告訴衆位。”
大臣們紛紛躬身,聽聖上吩咐。
李玄意冷笑了一聲,“原本也不是什麼大事,不過是朕的私事,可朕卻瞧着,衆位愛卿關心的緊。比朕還要操心。今日便拿來在朝會上說了,有什麼心思的人,最好也歇了你們的心,再讓朕看到你們瞎操心……南夷之地,還缺苦力,喜歡瞎操心的不如去開荒挖礦吧!”
衆位聽聖上口氣很是不好,膽小的大臣頭上已經冒出汗來,生怕聖上生氣的事,和自己有關。
李玄意的視線在殿中掃視一圈,淡聲道:“朕斷定,定然是你們誰在皇后面前胡說八道了吧?從朕這裡打不了朕後宮的注意,便把心思花在了皇后身上?你們也真是想得出!皇后如今懷有身孕,影響了皇后的心情,你們負擔的起這責任麼?皇后賢良溫淑,聰慧豁達,曾與江東瘟疫的大難之中,不畏生死,救助百姓、控制瘟疫,與江東,與大周百姓之中口碑甚高。吐蕃回紇進犯我涇原兩州,妄圖染指我大周國境之時,皇后身爲女子,卻不懼邊疆混戰,隻身前往,與大軍最後的勝利功不可沒,于軍中也讚譽不斷。朕有此妻,此生足矣!自今以後倘若有人再敢提及讓朕充盈後宮——直接斬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