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我竟然一宿沒睡,我想起了我的姥姥姥爺,畢竟,他們是把我從小帶大的,那次走的很突然,現在想想,我真的是欠他們很多。。。。。。
那天,天氣非常炎熱,連姥姥家院子裡一向都活躍的土狗都趴在狗窩裡一動都不願意動一下。
我姥爺扛着鋤頭剛出門下地幹活,我還在裡間屋開着電扇寫暑假作業,這時候就聽見外屋有人說話。
我突然聽到了姥姥家院子裡的那條土狗叫喚,村裡的人經常來往,一般來了他都不叫的,這肯定是有陌生的人到了。
“您了還好吧!”
聽到這個聲音,我嚇了一跳,是的,這個聲音無論到什麼時候我都不能忘。因爲發出這個聲音的人,就是我爸。
“你咋來了?”我聽到我姥姥詫異的問話。
“吔,我怎麼就不能來了啊,我過來接我兒子的。”
“啥,接小義?”我聽到姥姥不可思議的問道。
“哎呀,我介都坐了一上午的車了,可熱死我了,先給我弄杯水行麼?”
我聽到這,就再也坐不住了,站起身,悄悄走到了裡屋的門口,扒着門框往堂屋看。
就在我看的同時,我爸正和我四目相對了。
他就坐在堂屋的木椅子上,滿頭大汗,敞着個懷,露着胸口上刺着的紋身。在他旁邊的方木桌上還撂着兩盒糕點。
“吔,小義!”我爸看到我後衝我喊道。
我趕緊把頭縮了回去,不過,很快我爸就跑了過來。
“嘿,你這孩子,看見你爸怎麼還往屋跑呢!嚯,都長這麼高了啊。”我爸衝我笑着說。
雖然他是笑着的,但是我還是看着他害怕。
“快,叫爸爸!”我爸說着話就要往我跟前走。
這時候,端着水的姥姥快步走了過來,一手拽着我爸的胳膊,着急的說:“你這是幹啥啊,你看把娃兒嚇着了!”
我爸瞅了我姥姥一眼:“嘿,他怕嘛啊,我是他爸,哪有兒子見了老子還害怕的啊。”
我這時候已經退到了裡屋的立櫃跟前了,再也不能往後退了,我這時候真的是挺害怕的,我害怕我爸真的把我帶走。雖然我害怕三黑子,但是,我更怕我爸,在我記憶裡,我爸永遠都是那個一喝醉了酒就打人的流氓。
“快,叫爸!”我爸甩開了我姥姥的手,走到我跟前說。
我擡着頭,看着他那長滿胡茬的臉,真的是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了。
我爸眉頭一皺,盯着我說:“叫爸!”
“。。。爸。”我這句真的是被逼出來的,我說話的時候都快哭了。
這時候,姥姥趕緊攔在了我爸的身前,邊推搡着我爸邊說:“你看你把娃嚇的,你快出去!”
“哎,您了推我幹嘛啊,我又沒嚇他。”我爸被姥姥推着出了裡屋。
我這時候的心還在撲通撲通的跳着,剛纔真的是把我嚇壞了,我就是怕我爸,即使他沒對我怎麼樣,只要他站在我面前都能讓我不寒而慄。
接下來,我爸在堂屋和姥姥的對話我是聽的一清二楚,我爸是真過來接我了,他說我就快要上初中了,要帶我回城裡上學。
開始,我姥姥說什麼都不同意,但是,我爸把一張紙擺到我姥姥跟前的時候,我姥姥也傻眼了。
我姥姥不認識幾個字,是我爸給她念的,大意就是他得到了我的撫養權。
我不知道他是怎麼弄到這張紙的,我姥姥是文盲,我想我爸一定是僞造了一張紙拿過來騙姥姥的,我還在心裡默默給姥姥打氣,姥姥千萬別相信他啊,千萬別被他給騙了!
假的,這張紙肯定是假的。
我好想去看看那張紙上寫的東西,但是,我卻一步也不敢走過去。
但是,她把我們旁邊的一家住着的我們村裡的最有學問的一個張姓的知識分子找來了,他來了後就拿着那張紙反覆的瞧,我這時候也走出了裡屋,就站在那個知識分子的身邊遠遠的看着那張蓋着紅戳的紙。
我爸點上了一根菸,翹着二郎腿就坐那眯着眼瞅着我。
知識分子瞧了半天,最後終於說出了一句話,就是那張紙上寫的就是真的。
這回該是我傻眼了,我寄予這個知識分子這點兒僅存的希望,也被他給破滅了。
這下,我爸真的要帶我走了,而且,還是名正言順的帶我走,姥姥也是乾着急,一點辦法都沒有。
“你再咋樣,也得等娃兒他姥爺回來吧。”
知道留住我已經沒有希望的姥姥懇求我爸說。
“咳,老爺子在哪兒了,我帶着孩子過去見一面不就完了。再晚點兒的話,就趕不上回去的長途了。”我爸說着話就要過來拉我。
我趕緊往後捎,我爸那粗大的大手一下子就攥住了我的小胳膊。
“我不走,姥姥,我不走!”我手抓着桌子角大聲哭喊道。
我姥姥也哭了:“娃兒,沒法子啊,你剛也聽到了,姥姥也捨不得你走啊,人家張老師不是說了麼,這是法啊。”
我不管姥姥怎麼說,就是不想走,倆胳膊抱着桌子就不放手了,只是顧着自己一個勁兒的哭喊。
“別哭了!”我爸瞪着眼衝我喊了一聲。
被我爸這一喊,我嚇了一跳,還真就不敢哭了。
“你怎麼跟個女孩子似的,動不動就哭啊,我這回把你帶走就對了,照這樣,你長大了也是個沒出息的。”我爸說。
我不敢跟我爸說話,心想,沒出息就沒出息了,那也比跟着你回去強。
不過,最終,我也是沒能逃脫我爸的魔掌,被他輕而易舉就拽出了堂屋。
姥姥站在門口哭了。
“等會兒。”
我爸停下了腳步,扭身不耐煩的問姥姥:“您了還幹嘛啊?”
姥姥抹了下眼淚,扭身回了屋子,不大會兒就拎出了我的書包,還有一個塑料袋子。
我看到塑料袋子裡是我平日愛吃的綠豆糕和自家藤上結的紫葡萄。
“娃兒就愛吃這個,捎着路上吃。”姥姥顫抖的手把袋子遞給了我爸。
我爸接過了袋子,說:“吃的我就拿着了,書包就不用了,到那我給他買新的。”
“這裡還有娃的作業。。。”
沒等姥姥說完,我把拽着我扭身就要走。
我使勁掙脫開我把的手,跑向了姥姥,一下子撲到了姥姥的懷裡。
“姥姥!”我哭的泣不成聲了。
“娃兒啊,城裡的條件比咱這好,到了那好好唸書啊,咱也上個大學。”姥姥用那乾瘦的手扶着我的頭說。
“姥姥我不走!”我的頭埋在姥姥的懷裡。
“走吧娃,姥姥也留不住你了,回頭,你記得能來看姥姥姥爺就成了。”姥姥說着話哭了。
我還是被我爸帶走了,我爸騙了我,他並沒有帶着我到姥爺幹活的田地裡,而是直接帶着我去了長途汽車站。
我甚至都沒能和柱子他們告個別。
就這樣,我和我爸上了開往我離開數年的那個的家的那輛長途車。。。
直到窗外的天空漸漸亮了起來,我才稍稍有些睏意。
我已經下定決心,這星期回家要去看姥姥、姥爺、柱子他們,當然,如果再見到那個三黑子的話,我必然會用我的拳頭一雪前恥的。
現在的我已經不是過去的那個懦弱的我了。回憶只是回憶,是無論如何都回不去的,但是未來卻掌握在我自己的手中!
宿舍裡的人陸續都起牀了,我看到戈義凡起牀後還一直捂着他的手背,我知道今天他是寫不了字了。但我也更知道打一個巴掌給一個甜棗。
“義凡,怎麼樣了?”我坐在鋪上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