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因爲木劍遊俠兒嘴賤,他們差點被那大小姐的下人給打死。
徽山上杉氏,真是好大的威風。
想着這些往事,趙南北嘴角微微上揚。
進入半步通天后的老狗長生天腰桿挺得直直的,不過他的目光裡有很複雜的東西。
因爲他的三哥死在了胭脂京趙袖的手裡。
不知道何時,這位根本不關心那些事情的老人,竟然也在祈禱趙袖去死。
“麻煩長前輩隨我上山。”
趙南北對着長生天微笑說道。
“沒問題,加錢就好。”
長生天微笑迴應。
趙南北撇了撇嘴,忍不住心想:難道你們魔宗就這般缺錢嗎?
徽山雲霧濃,又是東華天下第一修行大家。
因此在世人眼裡不免神聖無比。
在山下有一間酒樓,名爲“雲霧遠”。
酒樓也賣茶,賣的卻還是東華天下赫赫有名的“春神茶”。
這茶本來是春茶樓的招牌,後來卻不知道怎麼也流落到了“雲霧遠”來了。
大概是胭脂京的春茶樓在大戰中無辜被毀滅,還未修好。
那位已經辭官的唐老丞相,竟然不遠萬里,來到這“雲霧遠”也要喝上一杯春神茶。
在唐老丞相的對面,是一個並不出衆的儒生。
儒生平平無奇,已經中年,穿着一身陳舊儒衫,看上去和藹可親,就像是鄰家心地善良的慈父。
這男子在當地很有名。
因爲他就是徽山上杉氏的上杉敬誠。
唐軒和他倒是故友。
“你們徽山什麼都好,就是風骨不好。”唐軒喝着春神茶,忍不住說了這樣一句話。
當然這樣的話,也只有這位昔日東華仙朝的第一錚臣。
“一心向道,癡於武學,有何不好?”上杉敬誠笑眯眯地說道。
他給人的等感覺完全是一個沒有什麼脾氣的老好人,很容易讓人欺負那種。
但作爲徽山上杉老祖的長子,誰敢吃了熊心豹子膽去欺負他?
唐軒搖了搖頭,知道這位儒雅男子是在自欺欺人,便不再多說什麼。
他轉移了話題:“北秦的世子帶着鐵騎來徽山,只怕來者不善,你們徽山還是自求多福吧。”
上杉敬誠卻是渾然不在意,說道:“我倒是覺得這北秦世子來得好,這北秦鐵騎來得好,在下早就想見識見識這北秦鐵騎,是否真如傳說中一般,雄甲天下。”
唐軒:“北秦鐵騎參與過人族勢力太多的建立,即使是當年中庭神國的建立,背後也有北秦鐵騎的征戰,何止於一個東華仙朝?”
上杉敬誠:“那此生不在沙場上看過北秦鐵騎,豈不是不算是見過真正的戰場的人?”
唐軒:“其實黃巾軍和胭脂軍都很不錯,只是比起北秦鐵騎來,少了些味道。”
上杉敬誠忍不住笑問:“老丞相這話何解?”
唐軒:“服從命令是軍人的天職,可軍隊從來不是一個人的軍隊,那纔是真正的軍隊,黃巾軍是寧黃巢的軍隊,胭脂軍是女帝陛下的軍隊,只有這北秦鐵騎,只是北秦的軍隊,而非個人的軍隊。”
上杉敬誠:“那這北秦世子出行,還要北秦鐵騎隨行?這北秦鐵騎此行爲,難道不算是一個人的軍隊?”
唐軒:“這是北秦世子在看北秦鐵騎,也是北秦鐵騎在看北秦世子,前者學習觀摩,後者考較前者罷了。”
上杉敬誠:“難道這世子不合格,北秦還需要換個主人?”
唐軒:“如果世子不合格,估計北秦就會成爲尋梅的吧。”
說到尋梅,上杉敬誠頓時沉默了。
踏雪尋梅,是北秦之中的第一名將,也是秦王趙人屠的第一義子,被世人稱之爲小人屠。
不僅參加過人族春秋時代的大小戰役,而且屢次鎮守東華天下北境長城,與魔族相鬥,身有不世功勳。
世人皆以爲,如若那北秦世子真的不行,那麼尋梅一定會是北秦王位的第一繼承人。
因爲尋梅如今,也已經半步通天。
就在這時候,“雲霧遠”連同整個大地都發生了劇烈的震動。
難道是徽山地震了?
這怎麼可能?
不說徽山有上杉老祖那位半步通天在,怎麼可能發生地震。
就說這地形,也根本不可能地震啊。
那麼只有一個可能,那就是北秦鐵騎到了。
北秦鐵騎是重甲鐵騎,而且軍備均是針對修行者的特殊軍隊。
除了像劍宗那樣專心修殺人劍的變態修行宗門,世人遇到北秦鐵騎,皆是頭疼。
可北秦鐵騎在北境長城與魔族大軍交戰,又是不可缺失的力量。
可以說北秦鐵騎對人族有着難以言喻的卓著功勳,所以沒有任何人族宗門願意去得罪北秦鐵騎。
漆黑的鎧甲和冷冽的刀光映入了的眼簾。
上杉敬誠和唐軒忍不住放下茶杯,走出了“雲霧遠”。
剛剛來到外面的徽山腳下,他們便看見了那位號稱北秦第一紈絝的世子殿下正俯身對着他們露出一副玩世不恭的笑臉。
“唐丞相不遠萬里,來到這徽山下,想來是這裡有春神茶嘍?”
唐軒看着這位北秦世子,心中感慨萬千。
當年見到這位世子的時候,這位世子還在襁褓之中,沒有想到竟然就長這麼大了。
“不錯確實有春神茶,所以老夫不遠萬里來此,世子殿下見笑了。”
唐軒微笑回答。
“相遇即是緣分,老丞相不與我上山一觀,都說這徽山上杉氏乃是東華天下第一修行大家,我倒要看看這個第一是否名副其實?”
趙南北依舊在笑,他的笑很老道,給人一種老奸巨猾的感覺。
可他在人間,明明纔不過二十多的年齡。
唐軒:“我身旁這位便是徽山上杉氏的大房,不如就讓他帶着我們一同上山?”
趙南北看向了上杉敬誠,忍不住咂了咂嘴巴驚歎道:“你就是那位徽山上杉氏的奇人?身在東華第一修行大家,卻不修道不學武,一心只讀聖賢書?”
上杉敬誠俯身行禮,笑着說:“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顏如玉,讀萬卷書,行萬里路,都是必不可少的,殿下已經行了萬里路,如若再讀萬卷書,那麼必然是會有非比尋常的收穫。”
趙南北俯身行禮:“多謝先生賜教,敢問上杉青鋒是你什麼人?”
上杉敬誠微笑道:“上杉青鋒乃是小女,小女性格魯莽,自小備受家人溺愛,如若對世子有什麼冒犯之處,還請見諒。”
趙南北:“冒犯倒是說不上,只是當年有過一面之緣,所以忍不住有些好奇,倒是上杉先生,今天似乎有心事。”
上杉敬誠:“我想請世子隨我一道去徽山看一出好戲,只是不知道世子可出得起這看戲的錢?”
趙南北嘴角微揚:“魔宗四祖我都聘的起陪我走一遭天下,你倒是說說看,有什麼我北秦出不起的價錢。”
上杉敬誠:“北秦就一定是世子殿下的?”
趙南北:“北秦難道還會是別人的?”
上杉敬誠:“若徽山與北秦結盟,世子殿下可保得住徽山萬世太平?”
趙南北:“徽山你說了算?”
上杉敬誠:“老祖會死。”
趙南北笑了:“既然如此,徽山如你所想,我有什麼好處。”
上杉敬誠:“徽山可以成爲北秦的一部分,我只要我妻女平平安安。”
趙南北:“就這?”
上杉敬誠:“就這。”
趙南北:“沒問題。”
這本是驚天地的一段談話,但在場的沒有任何人驚訝。
魔宗四祖長生天是見過了風雨的人族大物,雖然最近這些歲月因爲白三的緣故才得以入半步通天,去領略那些風景,怎麼會爲這些事情驚訝?
哪怕這些事情是東華天下驚天動地的大事情。
至於訓練有素的北秦鐵騎,自然是對世子絕對的服從,哪怕世子做出再荒唐的事情,他們也要幫忙維護完全絕對站在世子這一邊。
而且收服徽山對北秦絕對是一件好事情,他們哪有理由有什麼情緒。
至於上杉老祖會死?那個老傢伙死了就死了,跟他們有什麼關係。
就算上杉家全死了,北秦鐵騎都不會看一眼。
唐軒與上杉敬誠是老友,早就知道這位老友的想法,於是神色平靜。
上杉敬誠轉頭看了一眼唐軒:“你也送送我吧,老友。”
唐軒張大了嘴巴,想要說些什麼,但最終什麼都沒有說,只是點了點頭。
徽山上的雲霧宛若更濃烈了一些。
……
……
徽山上杉氏,宮閣層疊。
比起胭脂京的皇宮來,都差不了太多。
卻沒有北秦王府那般恢弘。
上杉老祖膝下有三子。
長子上杉敬誠身在東華第一大家,不修道,不學武,一心只讀聖賢書,是最窩囊無用的一位。
在徽山上很沒有地位。
也是上杉老祖最討厭的一位。
用那位老祖宗的話來說,叫做明明有着極好的修道練武根骨,卻偏生要去做一個百無一用的書生,真是好馬往糞坑裡鑽。
至於二兒子上杉敬猿則是四肢發達頭腦簡單,一心向武的癡兒。
可惜天賦根骨都只是上杉敬誠的一半,無論如何努力刻苦,都只勉強達到了合道第一境聚星。
三兒子上杉敬明是極有頭腦和小聰明的人物,因爲生得纖瘦幹練,一雙眼睛鬼精得明亮,因此唄世人戲稱爲鬼猴子。
鬼猴子好色好酒,修道練武倒也勤快,但因爲沉迷於酒色,天賦根骨不好,到如今也不過是個元嬰巔峰法相境的高手罷了。
至於其餘人,則是那些投奔徽山的英雄好漢,其中不乏有元嬰、金丹的各路高手,至於合道的便少之又少了。
天下廣,修道難。
金丹元嬰已經不易,更何況之後的合道。
能入合道者,在東華仙朝都已經是地位極高的供奉了,還來徽山做什麼?
此時上杉氏長房內,一個年輕貌美的女子正坐在梳妝檯前,面容無喜無悲,就像是一個麻木的等玩偶。
上杉氏的女子都是玩偶。
都是那上杉老祖的玩偶。
女子很漂亮,更貼切的來說是一個正直青春年少的貌美姑娘。
可惜東華仙朝的仙帝是一位女子,否則這位姑娘如若入宮,想要三千寵愛集一身,斷然是不難的。
如果趙南北在這裡,一定會認出來,這女子不正是當初那位上杉氏的大小姐上杉青鋒又是何人?
在上杉青鋒的身後,還有着一位婦人。
那婦人生得妖嬈嫵媚,是個容易讓男子看了魂不守舍、心猿意馬的絕世尤物。
她的五官,跟上杉青鋒有些相似。
她正是上杉青鋒的親孃、上杉敬誠的妻子魏思思。
“如若不想嫁,就逃吧。”魏思思的神色冷淡,似乎並不是在跟自己的親生女兒說話,而是在跟一個陌生人說話。
上杉青鋒苦笑:“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我又能逃到哪裡去?難道找誰庇護就能躲得過老祖宗的魔掌了嗎?難道你忘記了,女帝陛下永遠是無條件站在老祖這邊的。”
魏思思:“逃到東華天下外面。”
上杉青鋒:“我不想做一個孤魂野鬼,也不想像你一樣,但有什麼辦法呢?就怪你當初怎麼就看中了我爹那個廢物,讀書讀書,讀了一輩子書,有個屁用,難道不知道百無一用是書生?”
魏思思笑了笑,神色依舊冰冷。
她不再多言,或許她也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麼做些什麼。
砧板上的魚,如何去解救一個即將入籠的金絲雀。
這徽山上杉氏雖然是東華天下第一修道大家,武運昌隆。
但上杉老祖卻修邪魔外道,竟然練得是那採陰補陽的邪術。
徽山女子,都沒能逃得過魔掌。
就連上杉敬誠的妻子,都淪爲了上杉老祖的爐鼎。
當然上杉老祖是個貪婪的人物,豈會滿足於此。
於是他將魔掌伸向了上杉敬誠的親生女兒上杉青鋒。
就在這時候,三房鬼猴子上杉敬明敲響了長房的門。
“老祖宗可是吩咐了,讓青鋒侄女兒動作快些,讓我來從旁督導。”
他的聲音尖銳、沙啞而有些難聽,據說是當初烈酒燒喉燒壞了嗓子。
但只有魏思思知道,其實這個卑鄙無恥的小人,是因爲練功走火入魔,才變成這幅聲音。